大麥黃

涼月滿天

小時候老家種的農(nóng)作物是全的，什么大麥啦，小麥啦，玉米啦，高粱啦，蕎麥啦，水稻啦，旱稻啦，棉花啦……后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眼睛所見之處，鄉(xiāng)村地里，小麥和玉米、高粱、水稻、棉花都有，但是大麥沒有了。

沒有了我也不覺得奇怪，因為大麥太不好吃了。

大麥的植株個子矮矮的，穗頭扁扁的，顏色黑青青的，麥芒長得長長的，一看就好像不是什么正經(jīng)好麥。那時候農(nóng)村缺糧，大麥也是要磨面來吃的，可是磨出來的面，搟面條，面條是粘的;蒸饃饃，饃饃是粘的。粘得粘牙，抓喉嚨，咽都不好咽。哪如小麥磨出來的面粉，煮出來的面條是光滑筋道的，蒸出來的饃饃軟彈香甜。

不過對它始終很懷念，無它，因為我當(dāng)過好長一陣子的“豬倌”。

家里的老母豬生了一窩小豬，我娘就讓七八歲的我每天拿根桿子趕著小豬出去吃草。田間地頭，草又密又多，小豬在地里頭可勁地撒歡兒。等它們吃飽了，我就再把它們“嗒哧嗒哧”地往回趕，遇見誰誰都叫我一聲“豬倌”，叫得我可煩可煩了。人家是小姑娘！

趕豬回圈，卸了任，回家交差，我娘正煮了滿滿一鍋大麥仁，要喂那頭老母豬。大麥仁是搓去了外殼的，但是搓得也馬馬虎虎，好多殼子還帶在上面。煮的時候抓一把鹽，煮出來的大麥仁，我抓了一把往嘴里一填，我的天呀，又咸又筋道！

沒想到大麥仁這么美味！

從此我就開始和我們家老母豬搶吃大麥仁。給豬煮大麥仁當(dāng)飼料一直延續(xù)到了我讀初中，我?guī)е业耐?，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兒來我家玩兒，她到現(xiàn)在都五十歲了，還對吃我們家的大麥仁飼料記憶猶新。

大約是人不吃，只能當(dāng)飼料的原因，所以隨著村里牲畜少了，大麥也就漸漸地不種了。曾幾有詩寫農(nóng)家風(fēng)光：“小麥青青大麥黃，新蠶滿箔稻移秧。綠陰馬倦休亭午，芳草牛閑臥夕陽?！惫I(yè)時代來了，牛羊豬都集中養(yǎng)殖，這種牛哞馬嘶、芳草夕陽的畫面就基本上看不見了。乃至于現(xiàn)在我就算走遍附近的所有村莊，都看不見一株大麥生長。

后來，查資料才知道，大麥也叫飯麥、倮麥、赤膊麥。按式樣可分為六棱大麥和二棱大麥。六棱大麥多用于制造麥曲，二棱大麥供制麥芽和釀造啤酒;栽培大麥又按有沒有稃片，分為皮大麥（有稃大麥）和裸大麥（無稃大麥）。

什么叫稃片？麥穗的復(fù)穗狀花序的主軸兩側(cè)生有許多小穗，每一小穗的基部有2個較大的硬片，叫穎片。在穎片內(nèi)包含有幾朵花，通常只有小穗基部2、3朵花結(jié)構(gòu)正常，能育，可以結(jié)實。每朵能育的花外面又有2片鱗片狀的薄片，就是稃片。

我國是最早栽培大麥的國家之一，青藏高原是栽培大麥的起源中心。我家鄉(xiāng)種的當(dāng)是皮大麥，而西藏的青稞麥則是裸大麥的一種。小時候看小畫書，藏民愛吃“糌粑”，看圖看得我口水滴答，原來它就是大麥做的呀?？上У浆F(xiàn)在也沒吃上。

大麥不光能人吃豬嚼，還能加工麥芽，做啤酒，還能當(dāng)藥?！侗静菥V目》記有大麥性味甘咸涼，有清熱利水、和胃寬腸之功效?！秳e錄》記載，“大麥主消渴、除熱、益氣、調(diào)中”。

大麥如今都做成大麥粉和麥片了，原來每天早晨喝的麥片粥有的就是大麥做的。以為它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到看不見，卻原來一直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