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zhàn)期間蔣介石對待中蘇談判的態(tài)度

摘?要：二戰(zhàn)期間的中蘇談判深刻地影響了戰(zhàn)后中國政局的走向和未來的發(fā)展之路。其中蔣介石的態(tài)度左右著中蘇談判的進程。在談判開始前，蔣對美蘇“疑懼交加”;在談判的第一階段，“忍痛犧牲”;在第二階段，自認“收放剛柔”。因為條約描繪了一幅國民黨“中央政府”統(tǒng)一中國的藍圖，蔣介石對條約總體上是滿意的。蔣雖然也擔心美國出賣中國利益、蘇聯(lián)霸占中國利益，但在蘇聯(lián)出兵東北迫在眉睫之勢下，他更擔心蘇聯(lián)在沒有條約約束的情況下同中共合作。因此從戰(zhàn)后對中共斗爭的角度，為維護國民黨一黨私利，蔣聽從了美國的勸告，“忍痛犧牲”，同蘇聯(lián)達成妥協(xié)，結果嚴重損害了中國的主權和利益。

關鍵詞：蔣介石;中蘇談判;《蔣介石日記》

中圖分類號：K26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257-5833（2020）09-0132-18

作者簡介：張北根，北京科技大學歷史與文化研究所所長、教授?（北京?100083）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的中蘇談判，深刻地影響了戰(zhàn)后中國政局的走向和中國未來的發(fā)展之路。在談判中，蔣介石的態(tài)度，左右著談判的成敗。關于二戰(zhàn)時期的中蘇談判，學術界進行了一定的研究①，但未有系統(tǒng)總結、分析蔣對待中蘇談判之態(tài)度的成果。本文研究蔣介石對待中蘇談判的態(tài)度，希冀推進中美、中蘇關系史以及二戰(zhàn)時期美、蘇對華戰(zhàn)略和中國對美、蘇外交政策研究的深入。

一、中蘇談判開始前，蔣介石“疑懼交加”

早在中蘇談判開始前，蔣介石就在思考東北問題的解決方案。1941年12月5日，蔣在日記中云：“囑美總統(tǒng)注意各事，甲、渤海灣為亞洲唯一軍港，當為中美海軍合作之基地，故旅順必使倭寇交還中國，方能消除東亞之禍根?！笔Y認識到中國力量虛弱，欲拉美國一起抗衡蘇聯(lián)。1943年6月18日，蔣介石致電正在美國訪問的宋美齡，要其告訴美方：“關于旅順、大連問題，中國只可與美國共同使用，而不宜與其他各國共享，尤其旅順港更應絕對保留為要，將來大連或可作為自由港，但亦須看俄國對于外蒙等邊疆問題，能否尊重我主權以為定。”蔣的意思是，中美可共同使用旅順、大連，排除蘇聯(lián)，或者大連可能要作為自由港，但這要依蘇聯(lián)是否尊重中國對外蒙的主權而定。

中蘇談判前，蔣介石“疑懼交加”?！耙蓱帧钡氖敲绹赡艹鲑u中國利益，蘇聯(lián)會霸占中國利益。

為盡快打敗德日法西斯，早日結束戰(zhàn)爭，美、英、蘇三國首腦于1943年11月28日至12月1日在伊朗首都德黑蘭舉行會晤。關于對日作戰(zhàn)問題，蘇聯(lián)初步同意在歐洲戰(zhàn)爭結束后半年左右參加對日作戰(zhàn)。作為交換，當斯大斯談起蘇聯(lián)以后將積極參加遠東事務但在遠東卻沒有一個不凍港時，已知中國意圖的羅斯福便提出了在國際保證下讓大連成為自由港的想法，但并未提及旅順作為蘇聯(lián)海軍港口的問題。1944年1月26日，中國駐美大使魏道明自華盛頓返國述職。蔣介石接見魏，“聽取羅斯?？偨y(tǒng)在德黑蘭會議時與史大林洽商我國外蒙問題之報告，據史謂并不要我外蒙也”。蔣自記談話要旨，曰：“關于史要在遠東求一不凍港之出口，羅以余之意將來大連可作為自由港，使俄國可以自由出入之言告之。史乃欣然因之。彼對外蒙亦不能不表示放棄而無久占之意乎？”31日，蔣曰：“據魏大使面述，羅總統(tǒng)屬其轉達彼在德黑蘭與史大林商談遠東問題提及外蒙古。史稱外蒙古為游牧民族，俄不想久占。”但蔣的看法太樂觀了，他誤解了斯大林的意思，實際上斯大林不是要放棄外蒙，羅斯福也低估了蘇聯(lián)對遠東的訴求。6月27日，孔祥熙見羅斯福，表示“將來可與外蒙相當自治權”;而羅斯福認為此前在德黑蘭斯大林對“大連設自由港”的提議比較滿意，“蘇俄與遠東似無可特予顧慮之處”。

1944年12月14日，斯大林向美駐蘇大使哈里曼談到了蘇聯(lián)加入對日作戰(zhàn)的條件：庫頁島和千島群島南部歸還蘇聯(lián)，重新租借包括旅順、大連在內的港口及周圍地區(qū);租借中東鐵路，即由大連至哈爾濱、再從哈爾濱分別至滿洲里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鐵路線，但蘇聯(lián)沒有侵犯中國在滿洲主權的意圖;承認外蒙古的現(xiàn)狀，即保持外蒙古作為一個獨立的實體。蘇聯(lián)要求租借旅順、大連和中東鐵路，變相要求外蒙獨立，這將嚴重損害中國的主權和利益。

1945年2月4日至11日，羅斯福、邱吉爾、斯大林在雅爾塔舉行首腦會晤。羅斯福與斯大林首次正式討論了蘇聯(lián)加入對日作戰(zhàn)的“條件”：在庫頁島和千島群島南部歸蘇聯(lián)的問題上，雙方無歧義;在蘇聯(lián)使用大連港問題上，羅斯福提議使其成為國際共管下的自由港而非“租借”，斯大林對此未表示反對;在鐵路問題上，羅斯福態(tài)度模棱兩可，提出蘇方單獨經營和中蘇聯(lián)合管理兩種方式。羅斯福同意斯大林提出的由美、英、蘇達成書面協(xié)定的建議。雙方約定，在蘇聯(lián)作好對日作戰(zhàn)的軍事準備之前，不向中方談起這些條件。然而兩天后，在蘇方向美方提出的條件草案中，卻把旅順和大連都列為“租借”，在中東、南滿鐵路問題上提出恢復日俄戰(zhàn)爭前俄國的權利。對此，美方提出三點修正意見：（1）旅順和大連應為自由港;（2）應提到可采用中蘇聯(lián)合管理鐵路的方式;（3）需征得蔣介石的同意。蘇方接受了后兩項修正，仍堅持租用旅順為海軍基地，在這點上羅斯福又作了讓步，損害了中國利益。2月11日，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簽署了關于蘇聯(lián)加入對日作戰(zhàn)條件的協(xié)定，即《美蘇英關于日本的協(xié)定》（雅爾塔協(xié)定）。出于減少美國軍隊傷亡和使蘇聯(lián)支持國民黨政府的政治目的，羅斯福雖然維護了中國的一些利益，如迫使蘇聯(lián)改變租借大連的態(tài)度，堅持中蘇聯(lián)合管理中東、南滿鐵路，但也用中國東北的一些權益同蘇聯(lián)做了交易，例如：同意蘇聯(lián)租借旅順，損害了中國的主權和利益。由此，蔣介石對美國充滿著疑慮。8日，蔣自記所感曰：“今日見羅、邱、史黑海會議第一次公報，一如所預料，其果與英、蘇協(xié)以犧牲我乎？”雅爾塔會議于11日結束，并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而對于遠東問題，皆略而不提。這讓蔣介石感到“疑懼”。14日，蔣自記所感曰：“雅爾塔會議只有蘇聯(lián)一國蒙受實利，美國則徒獲虛名，英國亦毫無所得。我認為雅爾塔會議慘遭失敗。尤其在宣言中，對于遠東問題竟未有所說明，頗令人疑懼?！?1日，蔣連接中國駐蘇大使傅秉常兩電，電文轉陳雅爾塔會議情形，證實美、英、蘇三國簽有密約。蔣曰：“上午校正譯稿后閱傅大使來電，以美駐俄大使通知其羅史談話大意，俄史對華方針，始得明瞭，其中必有難言之內容，未能明以告我者。證諸顧大使之言，俄對東北與旅大特權恢復之要求，當非虛傳也。國勢之危已極?！笔Y介石認為雅爾塔會議讓中國“國勢之危已極”。

雅爾塔會議后，蘇聯(lián)表示歡迎宋子文往訪，商談兩國合作。26日蘇聯(lián)駐華大使館官員向蔣經國表示，甚望與中國合作，但希望中國先提方案。蔣介石對蘇聯(lián)始終提防，認為“余又不能無表示，而又不能不防其對美挑撥離間，此時如為美誤會，則我整軍武器與美合作計劃又完全失敗矣。故只可作適度之表示，必須由其提出方案乃可”。

蔣介石感到雅爾塔會議后美、英、蘇對華“顯有接近之表示”，“令人惶惑”，因此，他對與蘇交涉“慎懼”。28日，蔣在日記“上星期反省錄”中曰：“俄國態(tài)度在三頭會議后對我顯有接近之表示，即英美亦復如此，因此更令人惶惑不置?！?月4日，又曰：“對俄非正式談話實已煞費苦心，慎懼而又慎懼?！笔Y介石批評了急于同蘇聯(lián)親善的傾向。3月13日，蔣寫道：“近人多以將來俄先占東北為慮，所以現(xiàn)在不能不急急與之親密，此皆冥想妄念?！?/p>

蔣介石多方打聽雅爾塔協(xié)定消息而一無所獲，而羅斯福卻首先透露了該協(xié)定的主要內容。蔣獲悉后感到“痛憤”。3月15日，魏道明致電蔣介石稱，“頃謁羅總統(tǒng)談話情形如下”：“職詢其在雅爾塔時與斯大林所談遠東局勢有關之事，內容如何？總統(tǒng)謂：伊避免正式提及此事，以免敵人注意;但斯大林對遠東戰(zhàn)爭態(tài)度，較在德黑蘭時為肯定，關于遠東問題，史提三點：（一）維持外蒙古現(xiàn)狀。（二）滿洲鐵路所有權屬中國，但業(yè)務管理，宜有一種委托制度。（三）蘇聯(lián)希望在海參威以南，獲得一溫水軍港，如旅順或其附近之港。羅總統(tǒng)意見謂：（一）維持外蒙古現(xiàn)狀，主權仍屬中國。似無問題。（二）南滿鐵路要在主權屬于中國，業(yè)務管理在增進效率。職詢所謂委托制度若何？伊答：大約由三方組織之，一為中國代表，一為蘇聯(lián)代表，一或為美國代表，均當為鐵路專家。關于第三點軍港問題，伊謂此完全為一新問題，而在前所談大連辦法之外，伊當答復史氏謂：此為將來之問題，無須太急，伊可與鈞座商之，中國態(tài)度向極合理，想當不難獲得適當解決。伊并云：聞宋部長將赴莫斯科，似不妨與之先談云云。總統(tǒng)之意，或以旅順長期借與蘇聯(lián)，主權仍屬中國。”當日，蔣介石自記所感曰：“上午，批閱魏大使道明來電”，“但有痛憤與自反而已，‘雅爾塔果已賣華乎”？

蔣介石認為美國讓中國將旅順租借給蘇聯(lián)，種下了遠東禍亂的種子，想出的對策是以朝鮮的大東港或雄基、羅津、清江等軍港替換旅順。3月17日，蔣曰：“以經國所新得俄息與魏大使所得羅語之大意，已可想定今后美俄對我之輪廓及其主張與用意之所在。甲、外蒙古不能歸還我國;乙、東北鐵路共管;丙、旅順無條件長期租借于俄;丁、新疆問題尚未提及”，“如果美已讓俄對我租借，則旅順問題在是此二十年內乃為美俄問題，遠東禍亂將無窮期矣，奈何”？18日，蔣介石曰：“能否以鴨綠江之大東港或朝鮮雄基、羅津、清江等軍港，讓彼以保留我旅大國防基地耶?！笔Y的這種替換方案，斯大林是不會接受的。蔣介石、王世杰強烈反對蘇聯(lián)租借旅順。3月29日晨，王“向蔣先生提議兩事：（一）關于史坦林（即斯大林——引者）向羅斯福所提對滿洲之要求（軍港與鐵路管理），我政府應堅持領土完整、主權完整之兩原則，不可輕于讓步”。蔣打算讓步的限度：旅順為國際?？哲姽餐鶕?，或為中美俄共同使用，“而行政主權不加損害”。

蔣介石仍然對蘇聯(lián)保持警惕、“疑懼”。4月15日，蔣寫道：“俄阿秘書與經國密談，其態(tài)親熱”，“即使其新大使來華到任亦不過表示其對華態(tài)度已趨于積極而已。惟其須知其對華根本政策決無改變之可能，能不加以警惕乎”？20日，蔣曰：“近日研究對俄外交與戰(zhàn)后東北問題，以及目前之新疆危機，思至深處不禁憂患不置。有不知如何結果之疑懼?！笔Y介石擔憂中蘇簽訂互助協(xié)定將給中美關系帶來消極影響，“中俄如必欲訂立互助協(xié)定，應特別研究之點，甲、應先得美英之同意與諒解，乙、準備美國不同意時所起之惡化，丙、中共受俄之主使，而為其利用，以阻絕美國對我之接濟，丁、俄國只要中美關系惡化，達成目的以后，如我不受其統(tǒng)制，則彼必棄我而與美國協(xié)以謀我也。戊、此時寧受俄國一時壓迫擾害，萬不可損喪對美感情而自戕其本也”。

24日下午，奉羅斯福之命訪問蘇聯(lián)的赫爾利見蔣介石，“報告頗詳”。25日，蔣介石“上午考慮國際外交問題，以哈雷（即赫爾利——引者）歷訪英訪俄談話為中心，殊為悲憤，另記雜錄欄內”，“赫爾利此次訪英俄，征詢其對華統(tǒng)一政策之同意，形式上雖皆贊成，而事實等于徒勞也”。這反映了蔣的悲觀心理，但他又懷有期望，26日，蔣曰：“如俄對我政策改善，則共匪自失其憑依，決不能如今日之猖狂也。其他邊疆之糾葛，更不待言矣?！焙諣柪崆跋蚴Y介石透露了雅爾塔協(xié)定的全部內容。4月29日，蔣介石與赫爾利長談?！昂帐蠄蟾媪_斯?？偨y(tǒng)在雅爾塔與史坦林晤見時，史氏所提出關于蘇聯(lián)將來在遠東方面之主張?！薄笆穼α_氏所提出之主張如下：（一）樺太（即薩哈林半島之南部）劃歸蘇聯(lián)。（二）千島群島劃歸蘇聯(lián);（三）承認朝鮮之獨立。（四）旅順口租與蘇聯(lián)（赫氏云蘇聯(lián)原來要求割讓。羅總統(tǒng)指述謂，已經中國割讓之香港尚應歸還中國，旅順勢不能割讓;因之蘇聯(lián)允用租借方式。）（五）大連灣辟為自由商港。（六）中東鐵路與南滿鐵路之股權，中蘇各半;中國并應承認蘇聯(lián)在該路之‘特殊利益Preeminent interest。（其意謂遇蘇聯(lián)與第三國作戰(zhàn)時，蘇聯(lián)仍應有權利用該路為進出口之運輸線。）（七）外蒙古維持現(xiàn)狀。據赫氏言，史氏曾謂俟某一事件將發(fā)生時（意指蘇聯(lián)加入對日作戰(zhàn)之事），蘇聯(lián)將經美國之紹介，向中國提出以上主張;并與中國訂一協(xié)定，以期雙方同意以上主張。但史氏堅持當時尚不可通知中國，以防蘇聯(lián)意愿先行泄漏于日本，致令日本先發(fā)制人，蘇聯(lián)將蒙受不利。赫氏并謂彼此次赴莫斯科，即系密受羅氏之命，與史坦林續(xù)談此事。赫氏詢蔣先生對于此事之意見如何？蔣先生謂‘租借地方法甚不好，但云容詳細考慮后再談?！碑斎?，蔣介石日記云：“赫爾利報告其與羅斯福及史達林（斯大林——引者）討論其在黑海會議對遠東問題之決議，而將要求余同意事項，其與我有重大關系者，（一）史達林承認朝鮮獨立;（二）史要求旅順與南滿東清各鐵道恢復其日俄戰(zhàn)爭一九○四年以前之特權，而并未有魏大使前所報告之所謂滿洲鐵道由中美俄三國共同管理之議案也。數(shù)月來所抱之疑點，至此方得明了，但其全部內容猶未坦白相示也。（三）外蒙古現(xiàn)狀不變云。”5月4日，蔣與赫爾利晤談約1小時。王世杰“復與談中、蘇訂立協(xié)定事”，“謂‘租借旅順，及允許蘇聯(lián)對中東、南滿兩路享受‘特權兩點，將為中國國民黨政府最不能接受之要求。彼亦以為然”。

蔣介石期望美軍將來登陸旅順、大連，和中方一起“抗蘇”，但遭到美國的拒絕。5月25日，蔣介石曰：綜核赫爾利昨日報告，“南滿旅大彼無登陸之計劃”。

霍普金斯5月27日抵蘇后，即與哈里曼一起，同斯大林、莫洛托夫會談。當日，蔣介石寫道：“美總統(tǒng)專使，霍浦金斯（即霍普金斯——引者）訪俄已與史大林會晤，此不僅為歐洲安危關系，而對我東北旅順、大連之關系亦甚大也。”蔣“之所以如此致慮者，蓋以其時對傳聞中涉及旅、大問題之雅爾塔密約，已粗知其梗概也”。6月1日，傅秉常致電蔣介石稱：“美大使哈里曼新自美返蘇，職與晤談，據告”，“至關于我國問題，史氏態(tài)度甚佳，對霍氏表示者，仍與以前對赫爾利大使所商者大致相同”。2日，美國副國務卿格魯（Joseph C.Grew）致電國務卿斯退丁紐斯（Edward T. Stettinius），轉達杜魯門（Harry S. Truman）總統(tǒng)5月30日的指示：通知宋子文不遲于7月1日去莫斯科，討論重要問題。

蔣介石打算旅順可由中美俄共同使用，但中方了解到羅斯福已默許蘇聯(lián)可以租借。6月3日下午，蔣介石與俄大使談話，表示“若蘇聯(lián)能首先幫助我國恢復東三省主權完整，行政獨立，則中蘇二國人民的情感必大增加”，“以后東三省的鐵路與商港，當與蘇聯(lián)以便利，如有軍港需要，則軍港亦可為蘇聯(lián)共同使用”。6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昨詳詢魏大使與羅總統(tǒng)最后談話情形，據魏云，羅曾提及蘇聯(lián)意欲以旅順為其海軍根據地，魏答此事有關中國主權，羅謂或可用租借方式，似與主權無損?！?/p>

為向美方表明中國的立場，8日，蔣介石致電宋子文稱：“見杜總統(tǒng)時，商旅順處理方案，可預訂步驟如下，第一，旅順愿交國際安全機構，為國際?？哲姼鶕?。第二，中美俄共同使用。第三，以上二項俄仍反對，則至少限度必須中俄共同使用，但以上三項無論何項，其主權與行政必須完全歸我國自主，各國不能干預。若俄欲歸其獨占或租讓，則我必反對到底，決不許可也。請以此意與其切實協(xié)商，并得其贊同為要?！庇蛛娝巫游姆Q：“對杜總統(tǒng)商談旅順等問題”，“如果羅允史之要求旅順歸其占有，則此為中國主權所在，我國自可加以拒絕”。9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今晨由舊金山抵此，謁見總統(tǒng)，李海、格魯二人在座?？偨y(tǒng)經將備忘錄交職，并告已將備忘錄由彼徑電赫爾利面陳。”杜魯門將雅爾塔協(xié)定的內容和斯大林在中國問題上對霍普金斯所作的允諾告訴宋，并稱將支持羅斯福所達成的協(xié)定。6月11日，蔣介石致電宋子文曰：“暫以兄個人意見對美表示‘租借地名稱為我國歷史之恥辱，今后不能再有此污點之發(fā)現(xiàn)，非設法除去不可?！碑斎眨蜗蚋耵斕岢觯海?）外蒙古的“現(xiàn)狀”可以有多種解釋;（2）對有關庫頁島的條文感到滿意;（3）關于辟大連為自由港，中國的主權應得到承認，該港的行政管理應屬于中國;（4）關于租借旅順港，不得援引日本的前例延長租借期;（5）關于南滿鐵路，蘇聯(lián)不得控制鐵路沿線兩側地區(qū)并派駐軍隊，中國反對在滿洲駐有任何外國軍隊;（6）如何理解雅爾塔協(xié)定中所載的俄國在滿洲的“優(yōu)越權益”須予考慮。對于宋子文所提各點，格魯表示他本人未出席雅爾塔會議，無法做出解釋。格魯并表示，羅斯福曾代表美國政府支持雅爾塔協(xié)定中的各項條文。對此，宋子文說：“問題在于你們同意支持些什么。”這里，宋子文實際上表露了對雅爾塔協(xié)定的不滿。13日，霍普金斯會見宋子文，向其轉達斯大林支持蔣介石政府等項保證，期望宋子文放心地接受協(xié)定。14日，杜魯門、格魯再見宋子文。杜魯門對宋子文說，斯大林聲明蘇聯(lián)將忙于本國的復興工作，因之中國的復興要依靠美國;他不主張更換滿洲或中國其他地方，如新疆的宗主權;蒙古并無蘇維埃制度的存在;蔣委員長是中國唯一有資格能負起統(tǒng)一的領袖;他聲明歡迎中國官員參加接受中國東北行政的接收。宋子文指出：在1924年的中蘇協(xié)定以及蘇俄同張作霖達成的協(xié)定里，蘇聯(lián)政府已經自愿放棄了一切特權、租借地，以及包括治外法權在內的特權地位，他到莫斯科會見斯大林時，須澄清這些問題以及蘇聯(lián)在大連港的“優(yōu)越利益”這一概念的含義;中國政府和民眾將堅決反對在中國恢復租借港口的制度。杜魯門則表示，他主要關注蘇聯(lián)加入遠東作戰(zhàn)以縮短戰(zhàn)爭的時間，拯救美國人和中國人的生命;他不會做任何有損于中國利益的事。

為爭取主動，6月12日下午，蔣介石與蘇聯(lián)駐華大使彼得羅夫會談。彼得羅夫說：“蘇聯(lián)準備開始關于締結中蘇友誼互助條約之談判，但有幾個先決條件，擬先提出討論?！北说昧_夫所提5項條件實際上蔣介石已經了解。蔣說：“租借一類的名義，我中國人民認為是國家的恥辱?！睍詈?，蔣介石約見孫科、王世杰，告以彼得羅夫所提條件及談話經過。蔣自記曰：“余闡述旅順不能再有租借之說，不得已時，最大限度只可與之共同使用之意。”當日，王世杰日記云：“關于中蘇協(xié)定事，予之所反對者，為表面上承認中國領土主權之完整，而實際上則在在破壞之。予之所憂慮者，史氏對于彼之聲明，未必切實履行?！笔Y介石想拉美國介入旅順問題。6月14日，蔣約見赫爾利續(xù)談對蘇交涉問題，“如其果要參加，則余對俄仍作堅決態(tài)度，提出中、英、美、俄四國共同使用旅順軍港之方案于俄，如俄不允，即使交涉決裂，余亦所不惜也;故望美國必須有正確政策以告余也。如其不要參加，則余亦可另作計議，赫爾利允電商其政府”。這說明蔣依然想拉美國抗衡蘇聯(lián)。令蔣介石失望的是，18日，格魯告訴赫爾利：美國將完全承擔《雅爾塔協(xié)定》的義務，不同意聯(lián)合使用旅順港，不便參加中蘇條約談判。

蔣介石感到“疑懼交加”。6月15日赫爾利向蔣介石遞呈杜魯門總統(tǒng)備忘錄。備忘錄內容蔣介石已經了解。蔣感慨道：“上午回渝寓，哈雷正式來提其總統(tǒng)備忘錄，閱之惡憤不知所止，甚恐其此尚非雅爾達（即雅爾塔——引者）賣華密約之全部，然僅此亦已足置我中華民族于萬劫不復之境?！笔Y介石責怪羅斯福先答應中美共同使用旅順，現(xiàn)在又贊成由蘇聯(lián)租借。17日，蔣曰：“俄使向我提出口頭條件，美使亦奉其杜總統(tǒng)之命，書面轉達俄國所擬中俄互助友好協(xié)定之草案，對此悲憤無已，疑懼交加，然此心反為轉安，乃知俄國用意與宗旨之所在，今后或有妥協(xié)之途徑也，余答俄使辟其租借旅順單獨占有違反時代之謬說，語婉而辭切，使其知余之決心，不能動搖也，如其果必欲用租借，而不許我共同使用，則余必堅決拒絕?！薄耙杂嗯c羅本約其共同使用，而今美反贊成俄國租借之要求?！?/p>

蔣介石確定的對策是：鐵路交涉可放寬，旅順租借要嚴拒。26日，蔣修正對蘇交涉要點：（一）旅順軍港中國允許蘇聯(lián)共同使用，但主權與行政必須歸于中國。其軍港范圍只以舊軍港為限，不得有附屬地，即舊日所謂遼東半島連金州、復州等地在內，此決不可能也。（二）大連商港中國愿辟為自由港，但行政自須由中國獨立自主。（三）中東鐵路以及南滿鐵路，中國允許與蘇聯(lián)組織公司，其中東鐵路蘇聯(lián)賣與日本所得之資金，應歸中國所有。蘇聯(lián)在戰(zhàn)時可在中東與南滿兩路運輸軍隊，但中途不得停留。又此兩路除鐵路業(yè)務之外，不得有附屬地及其他所謂采礦之特權，而此兩鐵路全部之主權及土地皆屬于中國。（四）民國十三年以前，中國與帝俄所訂關于東三省一切條約，應照蘇聯(lián)宣言一律廢除，并照十三年北京條約之精神從新訂立新約。（五）外蒙地方中國愿準其為自治領，在中國宗主權之下，成立自治政府，其權限可與蘇聯(lián)憲法上所規(guī)定之各蘇維埃權限相同;即予以軍事及外交之自主權。（六）中國在新疆省將與蘇聯(lián)謀經濟上更密切之合作，但對于新疆各民族待遇問題，當自求解決，至于新疆之西北部叛變迭起，應照舊日協(xié)議對中蘇國境沿邊之匪徒共同助剿，相約雙方不得收容其對方叛徒，更不得賣給其武器與彈藥。伊寧、伊犁及阿山各區(qū)，已被叛部所占之區(qū)域，必須由中國收復。（七）蘇聯(lián)對于中國共產黨不作任何國際輿論上、政治上及物質上之支持，并愿設法勸告中共將武力交還政府。（八）中共一經交還武力，其軍令、政令歸政府統(tǒng)一時，則政府必予中共以一般政黨同等之待遇。蔣介石召見彼得羅夫，說：“關于旅順問題，本人應將個人的意思再鄭重告訴大使，即‘租借一類的名稱，切不可再用”，“關于外蒙問題，蘇聯(lián)于一九二四年在條約中，曾經承認外蒙的領土與主權是應當屬于中國的”，“本人解決外蒙問題的方針，是賦予外蒙的高度自治領;即其外交、軍事均可獨立，而宗主權則應屬于中國。但此系將來的事情，現(xiàn)在對外蒙問題最好不提”。這些要點，成為中蘇會談第一階段中方的基本立場。

二、中蘇會談第一階段，蔣介石“忍痛犧牲”

6月30日，行政院長兼外長宋子文率領中國代表團抵達莫斯科。7月1日，宋子文會晤美國駐蘇大使哈里曼。哈里曼建議，應盡力在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上與蘇方達成正式協(xié)議，目前是協(xié)議的最好時機。談判分兩階段進行。第一階段，自6月30日至7月12日;第二階段，自8月7日至14日。在會談的第一階段，中、蘇在外蒙、旅順軍港和大連港、中東鐵路等問題上有較大分歧。美國婉勸中國向蘇聯(lián)讓步，蔣介石默許外蒙獨立，“忍痛犧牲”。

蔣介石認為羅斯福將千島群島和旅順讓與蘇聯(lián)，“不僅誤美，且誤世界，而我國先受其殃”。6月30日，蔣日記曰：“十四日哈雷之言甚重要，特記之。據稱黑海會議史大林對羅斯福以東亞地圖在東北由滿洲至旅順大連港在此地區(qū)劃一走廊，要求讓歸俄國之議以示羅，羅以為不可，乃以其今日所提之條件為最后商定之條件，殊為駭異，哈又稱，羅以為俄國在此百年之內仍不能與英美海軍競爭，而且俄國自來亦未有建立海軍也，此羅所以將千島庫頁島連我旅順亦不惜讓與俄國之由乎，羅之此政策，不僅誤美，且誤世界，而我國先受其殃也。”

7月1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即日拜訪史達林及莫外長。關于中東南滿鐵路問題，倘蘇聯(lián)要求在平時亦可運輸軍隊一點，職行前曾奉面諭，如蘇聯(lián)事先通知我方，亦可答允。究竟如何答復，乞電示遵?！?月2日，宋子文與斯大林舉行第二次商談，陷入僵局。宋致電蔣介石稱：“本日談話時，對東三省比較滿意，外蒙問題則稱僵局。（一）史謂外蒙人民不愿受中國政府統(tǒng)治，希望獨立，故盼中國承認外蒙現(xiàn)狀。蘇聯(lián)不欲并吞外蒙，亦盼中國準許外蒙脫離。”“職謂中國政府目前可不向蘇聯(lián)提商外蒙問題，盼史亦不提此難題，因中國任何政府如喪失土地完整，必為國人不諒。史聞言謂，如此吾人不能有任何協(xié)定。職謂史曾屢言欲維持中國統(tǒng)一，倘如此辦法，中國人民對政府將無信仰，且恐影響西藏問題。至此，史沉思片刻，繼謂可訂一秘密條約，俟日人戰(zhàn)敗后再公布。”“史謂旅順可不用租借方式，即顧念中國政府地位?！薄拌F路限于干線，平時不運輸軍隊，大連史意由中蘇共管，職謂中國主權行政統(tǒng)一，應由中國主管。史提出旅順軍港由中蘇共管使用四十年至四十五年，鐵路雙方共管，利益均享，期限亦為四十五年。職謂我方意以二十年為限?！?/p>

斯大林要求中國在外蒙問題上讓步。7月3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史達林謂，（一）蘇聯(lián)對旅順問題業(yè)已讓步（按即共同使用），盼中國對外蒙問題以應讓步。外蒙獨立蘇聯(lián)軍隊可通過外蒙鉗制日本。（二）外蒙并無物產。（三）外蒙有若干人意圖結合內蒙，成立蒙古人區(qū)域，可能威脅中國北部等語。第三點似存心威脅?！?/p>

宋子文在外蒙問題上持強硬態(tài)度。3日，宋致電蔣介石稱：“為打開外蒙問題僵局期間，可有下列各項辦法。（一）與蘇聯(lián)訂約，在同盟期間準其在外蒙駐兵。（二）予外蒙以高度自治，并準蘇聯(lián)駐兵，或（三）授權外蒙軍事內政外交自主，但與蘇聯(lián)各蘇維埃共和國及英自治領性質不同，因蘇聯(lián)邦及英自治領地位均有脫離母國之權?！?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萬一史堅持外蒙必須由我國承認其獨立，則只可中止交涉。”

美方婉勸中方盡量滿足蘇聯(lián)的要求。7月3日，孔祥熙致電蔣介石稱：“昨晤霍浦金斯”，“惟對于中蘇問題，伊謂宋院長往后有何消息，并謂已囑駐蘇大使力助，依伊最近與史達林談話情形，子文有相當成功?！薄皷|北問題，蘇聯(lián)僅欲于交通經濟上得有出路，無領土野心。新疆問題，亦無領土野心，僅經濟上局部問題，望勿擴大而作安排合宜之解決。蘇聯(lián)甚望中國諒解。并望直接交涉，不必第三者之斡旋。末又告蘇聯(lián)實情。史達林權大，惟以有功將領及政治委員會實力亦極龐大，所有主張亦須酌量采納，故并非史達林一人所可完全決奪?，F(xiàn)在情形如此，萬一惹起其他事故，仍有隨時改變可能，望職注意?！泵婪綄ν饷蓡栴}的態(tài)度是：中國事實上未對外蒙實施主權，暗示中國目前最好讓步。5日，哈里曼根據新任國務卿貝爾納斯的指示答復宋：美國政府對雅爾塔協(xié)定中涉及外蒙古狀況的條文尚未進行過討論，但哈里曼“個人非正式”的看法是：“外蒙古的事實上的和法律上的現(xiàn)狀應予以維持?！北M管這一解釋并不明確，哈里曼仍要求宋子文在談判中不得援引。當宋子文談到整個談判可能因外蒙古問題而破裂時，哈里曼又表示急切希望達成中蘇雙邊協(xié)定，他重復了幾天前對宋談到的觀點，即目前是中國同蘇聯(lián)解決所有問題的最好時機，否則會給中國帶來許多不利之處。

美國的勸說發(fā)揮了作用，蔣介石和國民黨政要準備在外蒙問題上讓步，“忍痛犧牲”。5日，就對蘇交涉，蔣介石自記曰：“外蒙事實上已為俄占有，如為虛名，而受實禍，決非謀國之道，忍痛犧牲，而換得東北與新疆以及全國之統(tǒng)一，乃決心準外蒙戰(zhàn)后投票解決其獨立問題，而與俄協(xié)商東北、新疆與中共問題為交換條件?！?日，王世杰日記云：“蔣先生詢予意見，予謂東三省等問題如確能得到不損領土主權之解決，則承認外蒙人民于戰(zhàn)后投票自決亦尚合算，因外蒙實際上已脫離中國二十余年。午后蔣先生約孫哲生、鄒魯、戴季陶、于右任、吳稚暉、陳辭修諸先生商議，最后決定主張外蒙獨立事可讓步?！?/p>

既然國民黨內達成共識，6日，蔣介石即電復宋子文，告以我對外蒙獨立問題處理之基本原則：“若我國內（包括東北與新疆）真能確實統(tǒng)一，所有領土主權及行政真能完整無缺時，則外蒙獨立或可考慮?！薄八^國內必須統(tǒng)一鞏固之程度，其要旨如下：（一）東三省之領土主權及行政必須完整。甲、旅順軍港之行政管理權必須歸中國主管之下，乃與蘇聯(lián)共同使用，而非共同管理。乙、大連為自由港，照各國自由港例行政管理權皆歸我領土主權國主管。丙、鐵路干線可與蘇共同經營而決非雙方共管之謂，但蘇應予中國租借物資或經費以為報酬鐵路之股款。丁、其期限照蘇英與蘇法同盟條約為例?！薄埃ǘ┬陆晾缫约叭鞯乇幌輩^(qū)域完全恢復，中蘇邊境雙方匪患應照前約互助協(xié)剿，阿爾泰區(qū)應仍屬新疆范圍?！薄?（三）中共對軍令政令必須完全歸中央統(tǒng)一?！薄埃ㄋ模┲袊仨毥y(tǒng)一至如此程度，則政府遵照三民主義原則，愿自動提出外蒙問題，擬由外蒙人民用投票方式解決，如其投票結果為外蒙獨立，則政府即正式提請國會，由國會正式通過后，政府乃正式批準予以獨立，但必須在抗戰(zhàn)勝利以后也，此可作為我對蘇之諾言，惟不能訂立任何秘密協(xié)議。”當日，蔣介石寫道：“召集黨政軍干部商討對俄交涉方針，眾意紛歧，最后余示以拒絕與接受二種方案，以及利害得失與進行方略，以后乃一致決定照余提議，準由我國自動提出蒙古在戰(zhàn)后獨立方案?！?/p>

宋子文尋求美國的幫助。7月3日，宋向哈里曼談到中蘇在中東、南滿鐵路和大連、旅順問題上的主要分歧，急于知道美國政府對這些問題的看法，特別是如何解釋“大連港的國際化”。宋認為，如果中國不能控制該港的經營管理，勢必損及中國的主權。得知上述情況后，7月6日貝爾納斯復電哈里曼，指示他告知蘇聯(lián)政府和宋子文：“盡管美國不打算參加大連港的行政機構或管理，美國政府希望得到保證，蘇聯(lián)與中國政府間達成涉及大連和其他任何有特別安排的地區(qū)的協(xié)定時，應當尊重有關的國際商業(yè)往來中的公平原則，這一原則也適用于各愛好和平的國家在大連港口設備和鐵路運輸方面的優(yōu)惠權利，避免事實上的經濟機遇不平等?！敝劣谒勾罅忠髶碛袧M洲主要鐵路的所有權，貝爾納斯指出，美國認為雅爾塔協(xié)定的精神是：應由蘇聯(lián)和中國共同經營，但沒有答應過蘇聯(lián)可以獨占鐵路的所有權。

7月7日下午，蔣介石致電宋子文稱：“此次我國之所以允外蒙戰(zhàn)后獨立者，實為作最大之犧牲”，“務望注意我之要求之主目的：一、為東三省領土主權及行政之完整。二、蘇聯(lián)今后不再支持中共與新疆之匪亂，此乃為我方要求之交換條件也?！薄肮蕦μK不支持中共與新疆匪亂必須剴切明白毫無隱飾與之談判，而得有具體之結果，否則應作斷然中止談判之準備也。談判中止之時機，可以以下兩點為標準：一、蘇聯(lián)對我之要求不肯為具體之談判時;二、蘇肯具體談判而不能達到我要求之目的時。又所謂外蒙，只能以原疆界我國地圖為準，不能以蘇聯(lián)自造之地圖作根據，例如阿爾泰山全山脈舊屬新疆境域而今蘇聯(lián)地圖則劃為外蒙矣?！碑斎眨巫游呐c斯大林舉行第三次商談。由于宋還未收到蔣介石關于外蒙獨立問題的電報，不知道蔣已改變立場，故會談未有進展。會談時，斯大林面交蘇方所擬的中蘇兩國承認外蒙獨立的宣言草案。宋又電蔣介石稱：“上次職與史達林會談內容，經密告美大使，由彼密電華府，今新國務卿來電，令彼面洽蘇方及職，此次中蘇直接交涉，美無意干涉，但在條件未決定前，盼將經過情形通知美國云云。美大使今日下午往見莫洛托夫?！?/p>

7月8日，蔣介石接宋子文電，電文稱：“經與傅大使胡次長及經國等詳加研究，茲將職等對東北問題意見奉陳如下：（甲）旅順軍港如全由我管理，蘇必不允，故事實上只能由蘇聯(lián)管理，而由中蘇共同使用，至民事行政權則全歸我國。（乙）大連盼能洽商為純粹自由港，由中國管理，如蘇不允，擬將碼頭倉庫及運輸之經營、組織，中蘇合辦，特殊辦理。（丙）中東南滿鐵路似可不必向蘇聯(lián)提出要求立場如何，至權利可均分。董事長總經理以華人充任，副董事長協(xié)理由蘇人充任。如辦不到，則中東董事長為華人，總經理可以蘇人當任。南滿董事長總經理仍以華人充任?！笔Y介石復電稱：“旅順軍港在名義上必須由我主管，但關于海軍應用重要部分及其技術人員，我可委派蘇員負責管理。至其民事行政權，當然完全屬我也。大連必須為純粹自由港，不能有特殊辦理字樣。至于倉庫與運輸之合作組織，則另一問題。惟其碼頭與各種管理權必須純粹屬于我也。南滿鐵路管理權務須歸我掌握為要。余可如擬。”當日，蔣介石在日記中曰：“下午接復子文電，仍令其旅順應力爭歸我主管也?！庇衷唬骸傲⒎蜣o修等以外蒙為俄所得，則東北與新疆皆入其囊中為慮，余以為只要能保全東北與新疆之主權與行政之完整，則外蒙之形勢仍為我所控制，而且今日事實已為其所占有，并視此為其東方之命根，非得不可，故決心準予外蒙之獨立，但須在戰(zhàn)后方允實施耳，哈雷稱此一決定實為偉大而開明之政治家之所為也，而且國際對余必增同情，如俄再不允我要求，則決裂之責任全在俄矣，此乃我國策上最大之決定，深思熟慮，幾忘寢食矣?！薄敖駝t雖有俄國強橫要求外蒙之獨立，亦為我國最大之恥辱，然情勢與心神則大不同。”

蔣介石改變立場，即確定外蒙獨立的方式不通過投票，而是由中國發(fā)表宣言確定之。7月8日，宋子文致電蔣介石稱：“明日再見史達林作最后一次懇談，倘史對我方要求可以同意，而我方僅允口頭允諾外蒙戰(zhàn)后獨立，彼必不滿意，恐必須有書面保證，鈞座以為何種方式最為妥善，乞即刻賜示?！?日，蔣介石復電稱：“關于外蒙戰(zhàn)后獨立問題，不可由中蘇共同發(fā)表宣言，如不得已時，可兼用下列兩項方式，第一，中國政府于此次中蘇互助協(xié)定批準后，自行發(fā)表宣言，其大意如下，中國政府于對日戰(zhàn)爭結束后，將依照大西洋憲章與中國國民革命民族主義之原則，宣告外蒙獨立，并于為此宣告外蒙獨立以前，并確定外蒙之疆界，惟此完全出于中國自動宣告外蒙獨立，而不必用承認獨立字樣，應須注意;第二，蘇聯(lián)政府于中國政府發(fā)表上項宣言后，應即照會中國政府聲明外蒙獨立被承認后，蘇聯(lián)將永遠尊重其獨立也。若滿洲新疆即中共等問題能照中前電之要求解決，則外蒙問題于中蘇互助協(xié)定成立時，可酌依以上方式與蘇聯(lián)成立書面之諒解?！碑斎罩形缤跏澜堋按Y先生擬一電致子文，謂外蒙戰(zhàn)后獨立問題，其宣告應由中國單獨宣告（并須先劃定外蒙疆界），但中國宣告后，蘇聯(lián)應照會中國，永遠尊重外蒙獨立”。蔣在日記中曰：“下午接復子文電，指示對史達林所擬中蘇對承認外蒙獨立共同宣言之對案，頗費心神?！?/p>

7月10日，蔣介石接宋子文9日電，詳陳蘇方所提大連、旅順及鐵路條件。對于斯大林的苛求，蔣介石認為“侮辱極矣”。9日，宋子文電陳與斯大林舉行第四次商談情形，表達了蔣介石“忍痛犧牲”的態(tài)度。電文稱：“今（九日）晚見斯大林，職首將鈞座對外蒙問題指示告史，并說明中國為中蘇永久和平與合作，故忍痛犧牲，中國政府在戰(zhàn)事結束后，不反對蒙古人民投票表決外蒙獨立，其承諾方式容再洽商。史甚表滿意，并同意于戰(zhàn)敗日本后再宣布。對其他問題，史表示：（一）關于新疆，允禁止私運軍火，堵截邊境;同意助我解決匪患，職告以中國政府收復陷區(qū)，當恩威并施，如和平方法不能解決，則當用武力，史認為甚然。（二）關于中共，史認為中國政府要求軍令政令統(tǒng)一，極為允當，并表示此后援助中國一切武器及其他物資，均以中央政府為惟一對象，不供給武器于共黨。（三）關于東三?。海祝┦纷鹬貣|三省領土主權及行政之完整，可以書面表示。（乙）對旅順，堅持軍港須由蘇聯(lián)人管理，因軍港非單獨管理，無法建置軍事設備，至行政權則屬中國管理，區(qū)域以舊軍港區(qū)為范圍;包括金州，不包括復州。（丙）大連，史囑莫外長明日與職續(xù)商，職擬堅持作為純粹自由港，由中國管理。（?。┲袞|南滿鐵路干線，史表示所有權特任中蘇各半，與鐵路直接有關之附屬事業(yè)及蘇聯(lián)以前經營之鐵路沿線小煤礦應包括在內，但日本開發(fā)之煤礦如撫順煤礦等不包括在內，路警由中蘇人員會同辦理。職堅持路警因主權所在，應由中國人辦理，史對此似可讓步，囑莫外長與職續(xù)商。（戊）以上旅順大連及鐵路期限均由四十年減為三十年，俟三十年期滿，海參崴以北蘇聯(lián)軍港完成，當完全歸還中國。（四）關于外蒙區(qū)域，職提出應照舊地圖，史詢系根據何項地圖。職謂因事先未擬討論外蒙問題，故未帶地圖，盼由中蘇派員組織勘界委員會，依照舊地圖決定疆界，史表示可同意。”這里，宋子文并未遵從蔣介石的確定外蒙獨立的方式不通過投票，而是由中國發(fā)表宣言的指示，而是向斯大林表示可由蒙古人民投票表決外蒙獨立。

蔣介石尋求美方關注中蘇談判，而美方要求中國讓步。7月9日，蔣介石致電杜魯門稱：“依照商妥辦法，余已派宋子文博士赴莫斯科，與蘇聯(lián)政府談判。”“余深盼閣下繼續(xù)予以深切之注意，并將閣下之意見隨時示知?！倍绹卮僦蟹皆诟劭诤丸F路問題上讓步。當日，美國駐蘇大使哈里曼告訴宋子文應當在港口和鐵路問題上稍作讓步，因為美國準備永久占領日本及其附近海島，無法拒絕蘇聯(lián)在旅順港建立軍事基地和對中東、南滿鐵路擁有特殊權益的要求。他說：“不要和斯大林搞成僵局”，要注意“在蘇軍進入滿洲之前與蘇聯(lián)政府達成協(xié)定的極大好處和否則可能發(fā)生的嚴重結果”。

11日，蔣介石致電宋子文稱：“（甲）外蒙問題可改照來電于戰(zhàn)后以適當方式宣布。（乙）旅順大連及鐵路問題。（1）旅順軍港由中蘇兩國在同盟期間共同使用，對于純粹軍用部分，委托蘇聯(lián)管理，但行政權則屬于中國，又為中蘇兩國共同使用旅順軍港，在同盟期內組設一中蘇兩國軍事委員會。（2）大連必須為純粹自由港，其行政權必須屬于中國。至倉庫運輸?shù)仁?，可用商業(yè)方式酌定辦法。（3）中東南滿鐵路之所有權完全屬于中國，但允蘇聯(lián)在同盟期間共同經營，惟其鐵路警察權應絕對屬于中國。（丙）中蘇互助同盟條約期限可限定為三十年?！薄八^旅大以外之區(qū)域中國所派主要行政人員應得蘇聯(lián)同意一節(jié)，中國決不能承認。”

11日，宋子文與斯大林舉行第五次商談。宋致電蔣介石稱：“今晚與史達林會談經過報告如下”：“（二）東北新疆中共三點，俟一切問題雙方商妥后，史允以書面表示。（三）鐵路管理史極堅持，對董事長局長表示均應為蘇人。經職反復辯難，史對鐵路警察全操中國表示同意。并重行聲明平時不運輸軍隊，但董事長局長仍未解決。職謂鐵路管理事與鈞座指示不符。（四）大連職堅持應為純粹自由港，但中國政府可聘用蘇聯(lián)技師，職并告史旅順舊軍港包括大連區(qū)域太廣，同時大連既為自由港，自不應包括在內。史謂如不照原軍港區(qū)不能有適當防衛(wèi)。”11日晨王世杰應蔣介石要求，“商議再致宋子文之訓令”，“蔣先生去電著重旅順附近區(qū)域之行政權（應不由蘇參加），中東、南滿鐵路在平時不能供蘇聯(lián)運兵;大連行政權不能由蘇參加等項”。

7月12日，宋子文電陳與斯大林第六次商談情形，稱此次晤談空氣，稍見和洽。唯仍有少數(shù)問題，必須面請指示，故經告斯大林，擬乘其赴柏林會議時，返國一行，會后，再來蘇作最后決定。斯大林表示同意。故決定日內首途返國。14日，蔣介石日記云：“星期二、三兩日對俄國所提要求令人刺激異甚，用腦過度?！薄吧现苷\所謂內外交迫刺激深刻之一周，心神憂憤，體力亦甚疲乏，然頗能自制也。”

總之，在中蘇會談第一階段，蔣介石對蘇聯(lián)讓步，默許外蒙獨立，自認“忍痛犧牲”。

三、中蘇會談第二階段，蔣介石自認“收放剛柔”

8月7日至14日，中蘇進行第二階段談判。在此階段，蔣介石自認從容應對蘇聯(lián)的強硬態(tài)度，“收放剛柔”，即收放自如、剛柔相濟。

蔣介石對宋子文的談判結果很有意見。7月17日，宋抵達重慶。下午，“報告對俄交涉始末”。18日，蔣介石日記曰：“上午審閱子文與史大林談話五次之記錄，發(fā)現(xiàn)缺點數(shù)處，尤以外蒙古用投票解決獨立問題為不妥，當時對余指示之不尊重可知也。”確實，蔣希望通過中國發(fā)表宣言的方式確認外蒙獨立。8月3日，蔣又曰：“本日上午記事后審閱子文與俄國所擬條約與各種換文稿件，甚多錯誤，而其最大者為旅順軍港以南一百公里半徑內之各海島，由中俄兩國同意不得設防之條件，更為駭異，果爾則蓬萊縣海岸至旅順間渤海之口百公里間在此三十年間，皆成不設防區(qū)域矣，此等大事子文不能任用專家沈鴻烈等之研究，而認為無關重要，竟與俄商擬稿件，可痛，不知今后國家將如何建立矣，乃命力拒，不能商談此事也?！?/p>

王世杰總結了中蘇之間的主要分歧，其日記云：“關于旅順問題，蘇聯(lián)堅持軍港應由蘇聯(lián)專管，至于一般行政權則屬中國;又關于兩鐵路事，蘇聯(lián)要求以蘇聯(lián)人為局長，大連問題亦尚有若干事待決?！?/p>

為全面闡述中方的訴求，7月19日，蔣介石會見彼得羅夫。彼得羅夫稱：“外蒙保持現(xiàn)狀就是成為一獨立的國家之意?！笔Y說：“保持現(xiàn)狀就是照目前情狀中國有宗主權之謂，而絕非獨立之意，若外蒙獨立則于我國犧牲甚大。”“旅順的行政主權必須完整，行政人員由我政府指派，不能先得蘇方同意，否則主權便不完整，旅順港既然共同使用，則必須組織中蘇軍事委員會負責處理有關軍事各種問題。大連必須是純粹的自由港，但某些倉庫和運輸工具等可租給蘇方使用，并可聘用蘇聯(lián)專門技術人員和顧問。由大連到奉天的鐵路，不可列入軍港范圍內。”“中東和南滿鐵路的董事長須由我方指派，但中東路局長可派蘇聯(lián)人充任，至南滿路局長則須由我方指派。”“還有關于外蒙疆界應根據前清以來民國初年所劃定區(qū)域之地圖為標準。”8月4日，蔣介石再次接見彼得羅夫，重申7月19日日談話要旨，囑其面達斯大林，并明告對于軍事合作，中國可予以方便與協(xié)助，而對于政治方面，則蘇聯(lián)務須尊重中國之主張;總之，中國的主權不容損害。

國民政府在大戰(zhàn)中已習慣于依賴美國，指望在第二階段談判中取得美國的同情和支持，但遭到美國的冷遇。7月19日，蔣介石致電杜魯門說，中國在談判中作出的讓步已經超過了協(xié)定的規(guī)定，也可能已經超過了中國輿論能夠容忍和支持的程度，希望杜魯門總統(tǒng)在波茨坦說服斯大林，中國迄今所采取的立場是合情合理的，勸斯大林不要堅持不現(xiàn)實的要求。杜魯門回電說：“我曾要求您履行雅爾塔協(xié)定，但不曾要求您作出超過協(xié)定的讓步，如果您和斯大林元帥在對協(xié)定的正確解釋方面存在分歧，我希望您將安排宋子文返回莫斯科，繼續(xù)您的努力以取得完全的諒解。”蔣認為杜魯門之言可說侮辱已極，“彼誠視中國為附庸矣”。其實，蔣除了發(fā)發(fā)牢騷外，還得依賴美國。美國還是打算幫助國民黨蔣介石的。貝爾納斯指示哈里曼，要其爭取蘇聯(lián)以明確的語言表示支持中國中央政府，不支持“持不同政見分子”。也就是說，爭取蘇聯(lián)只支持國民黨，而不支持共產黨。

蔣介石思考對蘇政策，7月28日，自記曰：“彼欲要求我旅順與外蒙以鞏固其軍略基點，而我則暫時放棄此二地以保全新疆與東北資源之重地?！薄巴饨环结槪海ㄒ唬┍苯c俄合作。（二）內地與美合作。（三）對俄重政治（中共關系）。（四）對美重經濟（工業(yè)技術）。（五）軍事重自主不偏不倚?！?0日，蔣又云：“靜思俄國外交，恐有變卦，甚為憂慮?！?1日，又云：“準予外蒙戰(zhàn)后獨立之決策， 實為生平革命史上最重大之一頁，于勢于理無不自安也。”“最后兩周對俄政策之研究與其他內外處置之決心，以及清理積案，用心最苦，而得益亦最多也?！?/p>

王世杰向蔣介石獻計獻策，“謂外蒙獨立之承認，宋先生已應允史坦林，彼意此時不提疆界問題;余意疆界之劃定必須在承認之前，否則將為未來留無盡之糾紛。蔣先生以為然”。3日，“續(xù)向蔣先生商中蘇談判問題。蔣先生謂：旅順口外一百公里之島嶼，非經中蘇協(xié)商，不得有何軍事建造一節(jié)，決不可承認”。

8月5日，宋子文、王世杰由重慶飛抵莫斯科。王世杰“自思‘統(tǒng)一與和平為中國目前必須本著與八年抗戰(zhàn)同等之勇氣以求取。否則蘇聯(lián)參加對日作戰(zhàn)后，我如事前未與有所協(xié)議，則（一）蘇聯(lián)軍進入東三省后，領土主權以及經濟利益必更難收回;（二）中共與蘇聯(lián)或竟發(fā)生正式關系。凡此均使我無統(tǒng)一，亦且對內對外均無和平之可能”。

8月7日晚10時，王世杰偕宋子文蔣經國等會晤斯大林，開始中蘇第七次會談。“一切談話幾乎完全由宋、史對談?！?日，蔣介石接宋子文、王世杰7日來電，電文稱：今晚與史達林商談，“結果如此：（一）旅順區(qū)域，以史達林前次所劃紅線為界，界內主要民政人員，由中國任用，惟須顧及蘇聯(lián)利益。軍港共同使用辦法，蘇方對于設置軍事委員會一節(jié)，允于考慮。（二）旅順港外一百公里島嶼問題，史達林似可放棄原議，惟對于距港甚近之島嶼或尚另提洽商。（三）大連市問題，經辯論后蘇方主張由華人任市董事會節(jié)制，我仍堅拒絕，尚成僵局，將續(xù)議。（四）中東路董事長及兩局長問題，我方提議或可被接受。（五）外蒙疆界問題交涉，已將丁文江等所繪外蒙地圖及一九二六年蘇聯(lián)舊圖出示，史氏允細閱后答復?！?日，蔣介石電宋子文，指示關于東北原有各種工業(yè)及其機器，皆應歸我國所有，以為倭寇償還戰(zhàn)債之一部分，此在訂約之前，應與之切商或聲明。

8月8日王世杰“將中蘇同盟條約草案及若干附屬協(xié)議草案，略依斯大林與我方之談話擬就，并于午后二時左右送至蘇聯(lián)人民外交委員會”。晚上7時半，王世杰“偕傅大使往晤莫洛托夫委員長于其克里姆宮官邸”。莫洛托夫向王世杰“聲稱，彼將以極重要之文件告予。旋即宣讀其對日本宣戰(zhàn)之聲明書”，說畢，即熱烈與王握手，并催王“將中蘇協(xié)約各稿早日完全擬就提出”。王“謂已大部提送，其余亦可于今晚提出”。

9日，蘇軍分三路進入中國境內。國民黨蔣介石擔心蘇軍進入東北，占領中國領土，破壞中國領土主權，支持中共。蔣曰：“今日接俄國已對日宣戰(zhàn)之消息，憂喜叢集，而對國家存亡之前途與外蒙今后禍福之關系，以及東方民族之盛衰強弱，皆系于一身，能不戰(zhàn)栗恐懼乎哉?！?/p>

王世杰“與子文細商，覺蘇聯(lián)對日軍事已發(fā)動，情勢趨緊，應電蔣先生準許予等于必要時得為權宜之拒納”。9日，宋子文、王世杰致電蔣介石稱：“蘇方對于大連行政似將堅持蘇方必須參加管理，關于此問題，職等于必要時為權宜之拒納，因蘇已對日宣戰(zhàn)，形勢趨緊，不容過事遷延也?！?/p>

8月10日，中蘇舉行第八次會談。宋子文等致電蔣介石稱：“旋于晚九時，往晤斯大林，商談達兩小時半，史氏見面即問，愿否續(xù)談訂約事，職等答以愿談，并望從速結束。茲將所談結果，列報如下：（一）關于大連市問題，史氏允以市政權全歸中國，不設中、蘇混合董事會，惟任用蘇籍人員一人，管理港口船務，俾對日有戰(zhàn)爭時，該市始受旅順軍港之約束。（二）關于旅順口外島嶼問題，蘇方愿放棄其要求。（三）對于旅順設立中、蘇軍事委員會之提議，蘇方不肯接受。（四）對外蒙邊疆問題，蘇方不肯接受我方所提地圖，亦不愿于換文中作任何關于疆界之聲明。（五）關于中東、南滿兩路問題，蘇方仍堅持兩局均應以蘇人為局長，華人為副局長，至董事長則由華人充任。（六）關于撤兵事，及不干涉新疆內政，尊重東三省主權，與蘇方一切援助只能給予我中央政府諸項，蘇已同意照此表示。明日職等與莫洛托夫續(xù)談，惟與莫談，恐不能商決一切，目前障礙為外蒙疆界與南滿路局局長，及旅順中蘇軍事委員會三問題;乞即迅賜機宜，以作南針?！蓖跏澜苋沼浽疲骸霸谏陶剷r，予對大連灣行政必須歸還中國一事，剴切申述，并謂如蘇聯(lián)不讓中國收回大連行政權，則九龍、香港之收回為不可能。斯大林沉吟一番，遂對此事作一重要之讓步?！?/p>

蔣介石關注國民黨乘蘇軍進入東北之機接收東北主權問題。10日，蔣致電宋子文、王世杰，“囑切實與蘇聯(lián)政府商定我國派往東北之行政與經濟人員之運輸方法，并請予以充分便利，以免屆時無人接手也”。11日，蔣經國致電蔣介石稱：“史氏昨謂中蘇談判望能從速順利結束，可使中國政府即派人員前往東三省組織行政機構。”

蔣介石采取了彈性的態(tài)度，11日，致電宋子文稱：“大連問題，名義上須為自由港，其與海軍有關之碼頭與港務，則準雇蘇員辦理，是于蘇聯(lián)目的至無損害，惟此事準由兄等權宜決定，中勿遙制?！睘榇蜷_旅順問題僵局，王世杰想出對策。11日日記云：午后，莫洛托夫約宋子文及王世杰等數(shù)人，“就各項約稿作具體之商討，仍有數(shù)項具體問題未決。關于外蒙疆界問題，予等謂正向渝請示中。予提議設中蘇旅順軍事委員會，莫氏堅拒，謂其性質不明;予謂可決定共同使用問題及軍事民政爭執(zhí)問題。嗣由予提議準許蘇聯(lián)多派一人為委員并為委員會主席，莫氏始允考慮”。

8月14日，中蘇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及其《關于中國長春鐵路之協(xié)定》、《關于大連之協(xié)定》、《關于旅順口之協(xié)定》、《關于中蘇此次共同對日作戰(zhàn)蘇聯(lián)軍隊進入東三省后蘇聯(lián)軍總司令與中國行政當局關系之協(xié)定》等附件，并互換了關于外蒙古問題的照會等。

在美蘇合作主宰戰(zhàn)后世界的大氣候下，國民黨政府面臨兩強的聯(lián)合壓力，由于它已同美國在大戰(zhàn)中建立了特殊關系，所以只能聽從美方的安排。美蘇兩國聯(lián)合起來，把一個嚴重損害中國主權的不平等條約強加給中國，中國只能忍辱接受。8月19日，蔣介石在“上星期反省錄”中寫道：“對俄交涉之糾葛與艱難，亦云極矣，最后旅順軍事委員會之主張獲貫徹，實為此條件惟一之重心也?！睂τ谥刑K協(xié)定的簽訂，蔣介石總體上是滿意的，但也有些不滿意的地方。20日曰：下午王世杰“來報告中俄訂約經過實情，旅順中俄軍委會不應讓俄增多一席，最多以主席一席讓彼已足也。但其已負責簽字，已屬難得，不愿重責也”?！皠t當斷然允許外蒙之獨立，扶助西藏之自治，此一政策之轉變與決定，乃為存亡盛衰之樞機，應由余獨負其責，功罪毀譽自當置之度外，在所不計也?！?1日，蔣介石“審閱中俄協(xié)定原本，對旅順市內之行政官須得俄軍事當局之同意一點，亦載入協(xié)定，殊喪國體，但既已簽字，不能更改，惟無傷大體”。

蔣介石自夸對第二階段的中蘇談判“收放剛柔”。8月31日，在日記“上星期反省錄”中，蔣曰：“對俄協(xié)定交涉費盡半月余之心力，研究指導，不遺余力，收放剛柔，深思入神，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最后獲得完成，此實為國家成敗安危之一大關鍵，不可為非因禍得福也?！钡笆辗艅側帷钡慕Y果是中國主權和利益受到嚴重傷害。蔣所謂的“收”、“剛”，是指其堅持設立旅順中蘇軍事委員會;反對蘇方提出的旅順軍港以南一百公里半徑內的各海島由中俄兩國同意不得設防的條件;堅持大連的行政權屬于中國。所謂的“放”、“柔”，是指其在外蒙獨立及其疆界、中東南滿鐵路問題上的彈性態(tài)度，最終的結果是，外蒙變相獨立;中東南滿鐵路（即中國長春鐵路）設立公司，內設理事會，中蘇各派5人，在華籍理事中指派1人為理事長;理事會由蘇籍人員中委任鐵路管理局局長1人;大連港長由蘇籍人員充任。

結?語

二戰(zhàn)期間的中蘇談判極大地影響了戰(zhàn)后中國政局的走向和中國未來的發(fā)展之路。在中蘇談判過程中，蔣介石的態(tài)度是：在談判開始前，對美蘇“疑懼交加”;在談判的第一階段， “忍痛犧牲”;在第二階段，自認“收放剛柔”。可以說，蔣介石的態(tài)度決定了中蘇談判的“成功”。

蔣介石對赫爾利表示，他對條約總的說來是滿意的，因為條約描繪了一幅國民黨“中央政府”統(tǒng)一戰(zhàn)后中國的藍圖。蔣介石拉美國介入中蘇談判，無非是想借助美國的力量，在中蘇談判中為自己增加砝碼。這種外交策略無可厚非。雖然蔣介石也擔心美國出賣中國利益、蘇聯(lián)霸占中國利益，但在蘇聯(lián)出兵東北勢在必行的情況下，蔣更擔心蘇聯(lián)在沒有條約約束的情況下同中共合作。因此從戰(zhàn)后對中共斗爭的角度，為維護一黨私利，聽從了美國的勸告，“忍痛犧牲”，同蘇聯(lián)達成妥協(xié)：同意外蒙獨立;同意蘇聯(lián)在旅順港駐軍;同意長春鐵路在資產各占50%的基礎上共同經營與管理，而經營管理權又歸蘇方所有。這一結果嚴重損害了國家主權和利益。蔣介石自謂“收放剛柔”，以為達成中蘇條約就可以藉此取得蘇聯(lián)支持，打敗中共，取得天下，這完全是一種自我安慰。

（責任編輯：陳煒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