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牛（9）

胡榮錦

第四章? 穿花蝴蝶

1? 分開旅行

暑假第一天上午。花鄉(xiāng)小學旁邊小巷里的一間士多門前的空地。

肥貓和李昕拉開架勢干上了。

圓臉大耳的肥貓手里是一個裝著足球的網(wǎng)兜，此刻像一個流星錘般惡狠狠地擲向李昕。

有著蝴蝶樣小眼睛的李昕哪肯示弱，他順手從背上卸下一個背包，開山大斧似的朝肥貓劈去。

“轟”的一響，肥貓挨了李昕一記背包。

肥貓咬牙切齒地尖嘯著，他一把抓住李昕的右手，狠狠擰了擰他的手指。李昕感到疼痛電流般射上了肩膀。

兩人大喊一聲：“媽?。　北愣纪Ａ耸?。

他們一個捂頭，一個撫掌，像狹路相逢的兩頭公牛，紅了眼睛地互瞪著，誰也不讓誰。

肥貓一瞪眼，擺出一副兇樣：“我來找文心，你湊什么熱鬧？”

李昕一聽，惱怒起來，臉膛憋得像豬肝色一樣，指著士多嚷道：“文心是你的嗎？憑什么我不能來？”

士多里的文心看到他們打架，也聽到他們的對話，不過，她沒空理睬他們。趁著暑假有空，她要幫爸爸做生意—她的爸爸現(xiàn)在去取貨，她成了掌柜的。

一個小朋友來買“波板糖”。文心將糖交給小孩時，故意提高嗓子：“小朋友，拿好糖，乖，回家做功課去，不要像不懂事的大哥哥滿大街打架。”文心邊說，邊瞄肥貓和李昕，他們兩個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學校在放暑假前，就宣布要在暑假期間組織女子足球隊，通過選拔的才能成為隊員。

花鄉(xiāng)小學的學生都會跳足球操，可參加校隊有比賽任務，得會踢球才行呢。

熱愛運動的文心當然希望參加校足球隊啦。

肥貓知道文心想踢足球，馬上來找她，要做她的教練。

這時，李昕來了，他也要做她的教練。

“文心是我班的同學，當然是我教她合適！”肥貓見有人和他爭做教練，大聲嚷嚷。

“文心是我表妹，我為什么不能教她？”李昕反問肥貓，他瞄了瞄肥貓的大肚子，輕蔑地笑了笑，“你看你，肥到跑不起來，還教人踢球！”

李昕是鄰班的學生，他身形纖瘦，過人技術(shù)非常好，有“穿花蝴蝶”的稱號。論踢球技術(shù)，肥貓肯定不如李昕?？伤环?，說：“你光會教她過人有什么用？關(guān)鍵是要學會射門，沒有我這個守門員陪她練，又有什么效果呢？”

他們都帶了足球來找文心，李昕比肥貓心細，用背包裝了一些護肘、護膝的運動用品，畢竟女孩子踢球，更加容易受傷。

兩人以前在班級比賽時就是對手，現(xiàn)在居然又為做“教練”而斗起來。文心顧著做生意，就讓他們在店門前理論，沒想到他們爭著爭著，竟然打起來了。

一個在士多門口徘徊的流浪漢忽然在路邊坐了下來，望著李昕和肥貓說：“好啦，有手球看啰！”

肥貓見他衣著寒酸，神情萎靡，揮了揮網(wǎng)兜里的足球說：“你懂什么呀，足球和手球都分不清楚！”

流浪漢面無表情，說：“我沒看見你們用腳踢球?。　?/p>

肥貓剎那間鬧了個大紅臉，他哪肯示弱，連忙擺出一尊銅像的樣子，堅硬莊嚴，不肯輕易眨一眨眼睛，指著流浪漢說：“你餓了，求求我，我?guī)湍阗I個飯吧！”

文心雙手捂住耳朵，走出店門，高聲叫嚷：“你們鬧夠沒有？”

肥貓和李昕在文心面前互相揪著衣服，他們熱得像兩個點了火的炮仗。

文心忽地抽了肥貓一個耳光。

李昕一看，樂呵呵地說：“該打……”話還沒說完，他的臉上也挨了文心一個耳光。

文心恨恨地說：“人家這位大叔諷刺你們吃飽了沒事做，就會打架，狗都不如！打啊，你們打啊?，F(xiàn)在有機會表明你們哪一個更像頭公牛！”

文心轉(zhuǎn)身走回店里。

肥貓和李昕痛得捧著臉。他們的臉好像不是被女生溫柔的手打了，而是叫人用劈柴揍了似的難受。

兩人倒不打架了，他們走到文心家的店前。肥貓買了可樂，李昕買了一條臺灣香腸。

李昕咬了一口香腸，那香味擴散開來，引來了一條流浪的跛腳小狗。

肥貓見了這只蹣跚的流浪小狗，一聲大吼，用腳踢開那瘦得皮包骨的小狗。

流浪漢走向士多店，他在破爛的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沒掏出錢來。肥貓已經(jīng)一臉厭惡地跳開了。李昕捏著咬了一半的香腸，看著流浪漢：“想吃嗎？我買給你?！?/p>

李昕將新買的香腸遞給流浪漢。他擺擺手，指著李昕咬了一半的香腸：“我要這個！”

李昕將咬了一半的香腸遞給他。

流浪漢聞了聞香腸的味道，咽了咽口水，他走到那只跛腳的流浪狗面前。

那小狗興奮地大嚼起香腸來。

流浪漢對李昕笑了笑，說了一聲“謝謝”，就走了。

這時，文心的爸爸取貨回來，她走出店來。

行仔走過去，問有點沒精打采的文心：“你自從打了肥貓和李昕耳光后，心神恍惚呢，怎么，他們兩個，你不知選哪個做‘教練？”

文心知道剛才的一幕，行仔全看到了。她面露苦笑：“你說什么?。　彼膊幌氪蛩麄兌獾?。

“男人是鐵，要對他們狠一點，才能錘煉成鋼。你選擇當街打他們耳光，是故意刺激他們的？”行仔盯住文心說。

文心像哼小調(diào)似的說：“這次你真聰明！”

“當然！”行仔有點得意，他摸出一本《幼兒快樂足球活動指南》，“這是容志行作序的書，它做你的教練最適合?！?/p>

文心接過《幼兒快樂足球活動指南》：“嗬，看書練踢球？”

行仔翻開書，指指點點：“你看，‘女生新學踢球，不要用頭去接觸球，以免腦袋受到足球的沖擊力襲擊……”

“是啊，我們要學會用腦踢球?！狈守垳愡^來，有點得意地笑說，“我們不要做沒文化的‘波牛?！?/p>

文心看著肥貓和李昕，語氣殷殷地問：“你們不打架啦？”

他們尷尬地相視一笑。

行仔說：“你晚上看看這書，我們現(xiàn)在陪你踢球，你肯定可以加入校隊的！”

8月初。云中君老師組織的花鄉(xiāng)小學女子足球隊成軍了。

運動能力很好的文心成為其中的一員。

一天晚上。區(qū)文化中心附近“肯德基”巨大的玻璃窗下，肥貓和李昕無言地對坐著。市囂，隔絕在玻璃外面。他們的卡座，就像一艘海底觀察船一樣，停留在被淹沒的城市里。

肥貓和李昕今天都受到文心的邀請：“我想請你吃‘肯德基的‘桑巴蝦球，算是慶祝加入女子足球隊！”

他們沒想到，文心是分別約了他們，但，她人呢？

忽然，女生柔和得像天鵝絨一般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香噴噴的桑巴蝦球到！”

是文心！她第一次穿上了蘇格蘭的紅色格子裙，頭發(fā)細細地辮起來，很是干凈、漂亮。讓他們驚奇的是，她頭頂著一個小白兔的頭飾！

“今天，除了慶祝我加入女子足球隊，還有慶祝我的12歲生日?！蔽男穆柭柤缧α?，“每年，我都在這的生日PARTY過的?！彼仡^，對跟在后面的行仔說，“再過些時候，那邊的小滑梯我就鉆不過去啦！”

肥貓感慨說：“是啊，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就讀6年級了。”

文心拍拍肥貓的肩：“你終于長大了?！?/p>

她又拍拍李昕的肩：“我覺得自己很驕傲，居然可以阻止你們兩頭公牛成為朋友。”

餐廳里的廣播播出了劉若英的歌《分開旅行》：

……不必每一秒鐘都粘在一起，

你問我愛不愛你，這個不是個問題，

早就說過需要空間才能繼續(xù)……

文心笑瞇瞇地對她的3位“教練”說：“這是我點給你們，不，點給我們大家聽的歌！”

歌聲中，肥貓和李昕最能體會到文心的憑歌寄意：人生就是一次長途旅行，在求學時期，我們都不應該為一些小事而放慢前進的腳步。幸福的交集，在不遠的未來……

肥貓和李昕的拳頭又碰在一起了，不過，是沒有敵意的親昵接觸。

他們看見，文心的眼睛潮濕了。

2? 風不能將蝴蝶打敗

6年級剛開學，花鄉(xiāng)小學的男子足球校隊就開始訓練。

云中君老師用15名6年級的學生組隊，行仔、火箭鳥、肥貓、傅羅以及李昕等人都在列。

不革哥的腳傷雖然治好，但云老師擔心激烈的比賽會引起他的舊患，所以他沒能入選。

行仔見到不革哥，有點傷感，畢竟他們從小一起踢波，如今他掉隊了。

不革哥倒樂觀，說：“你們努力踢球，我會為你們做技術(shù)分析?！彼苑馐切ｊ牭募夹g(shù)師，常常分析大家的表現(xiàn)。

新一屆校隊的第一次訓練，不革哥就在場邊觀摩。

行仔穿上那雙鮮橙色的卡爾美足球鞋，非常醒目地站在隊伍的前頭。他被云老師任命為隊長，身披10號球衣。

從體育學院足球?qū)I(yè)畢業(yè)的云中君老師高高帥帥，眼睛深湛有神，有點像現(xiàn)任恒大隊的少帥卡納瓦羅。他不光球踢得好，吉他也彈得非常出色，是行仔身邊的偶像。

云中君老師很注重儀式感，校隊的訓練，也要穿上比賽用的球衣球鞋。

“沈應行，你帶大家圍繞操場的跑道跑兩個圈。”云老師發(fā)令。

雖然知道體力是踢足球的基礎(chǔ)，但校隊的訓練要到田徑場跑步，行仔還是覺得奇怪，他問云老師：“踢足球怎么要到田徑場？上一屆校隊也沒這樣練習的……”

“你們跑完再說。”云老師抱臂而立，凝視著行仔。他的臉上有短短的絡腮胡，襯著他下顎有力的線條，嘴唇很薄，帶著冷酷的神情;他雙頰微陷，小麥色的皮膚顯示出一種運動員剛毅的氣質(zhì)。

行仔帶領(lǐng)大家跑開了，可400米，除了火箭鳥，其他人都跑不下來?；鸺B以前在體校足球班訓練過，所以他能扛了下來。其他人平時都是“玩”球，沒有參加過系統(tǒng)訓練，個個都累得氣喘吁吁。

“你現(xiàn)在明白了！踢足球要有系統(tǒng)的訓練，光有腳下工夫是不夠的?！痹评蠋煂π凶姓f。他又對大家說：“你們要有好的基本功，有跑不死的奔跑能力，我知道你們有不錯的足球基礎(chǔ)，潛力很大，我看好你們！”云老師的手有力地拍拍行仔的肩頭。

“嗯！我明白了！”累得直喘氣的行仔不住地直點頭。

云中君老師做了一下鬼臉，說：“別以為進校隊，就是天天玩腳法，我們今年有參加區(qū)賽的任務，你們必須按我的指導來訓練，才能爭取到好成績?！?/p>

行仔吐了吐舌頭，覺得這校隊的訓練可不簡單。

“你們別以為我開玩笑，這是我的‘軍規(guī)，達不到我的訓練要求，退隊！文化課達不到班主任的要求，退隊。比如，以后我在‘耐力訓練這一科目中，要求你們跑200米，每組10圈，平均速度為每圈在1分鐘內(nèi)?！?/p>

云老師知道自己必須嚴格執(zhí)行軍規(guī)，否則隊員們將不會再遵守那些規(guī)則，因此他狠了狠心，把丑話說在前頭。

大家聽了，臉上不再有笑容了。

云老師光是談到提升足球運動身體訓練的方式，就有耐力訓練、力量訓練、速度素質(zhì)、平衡訓練、柔韌訓練?！疤焐喜粫粝隆鹬?。要贏得別人對自己的尊重，平時訓練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我會指導大家循序漸進，訓練大家的耐力、力量和速度，請大家積極配合?！?/p>

訓練結(jié)束后，天下起了雨。

“一堂訓練課下來，連球都沒摸著，好沒意思！”肥貓大叫起來。

李昕拿了一個足球，對肥貓說：“我和你練球。”

肥貓好高興，沖向球門。

這次校隊，傅羅也入選了。之前，肥貓搶走了傅羅班隊的門將位置，現(xiàn)在他有壓力了，因為在校隊，競爭更加激烈。

李昕過人的技術(shù)很好，但射術(shù)一般，他覺得找肥貓練習是最好的，一個矛，一個盾，大家都有需要。他們不打不相識，現(xiàn)在是很好的朋友了。

天上飄起了毛毛雨，轉(zhuǎn)眼就下成了瓢潑大雨，他們踢球的興致沒有被雨水澆熄。

行仔也加入他們的練習。他負責給李昕“喂”球，讓他一次一次在運動中射門。大家玩得很開心，忽然，云中君老師打著傘路過球場，他大聲地告訴行仔他們：“讓身體休息，也是比賽的一部分，別淋壞了！”

云老師說完，繼續(xù)往校外走去，和他同一把傘下的，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大姐姐。

行仔他們早就聽說了，云老師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以前是練藝術(shù)體操的，現(xiàn)在是一間小學的體育老師。

一個月后的一次訓練，行仔發(fā)現(xiàn)，李昕在校隊中消失了。

云老師很無奈，他很喜歡這個外形酷似巴西球星卡卡的李昕。他真像他那“穿花蝴蝶”的綽號，身體單薄的他看似不適合沖撞性很強的足球運動，但動作靈活、速度快也成了他的特點，完全有能力在競爭激烈的綠茵場上擁有自己的位置。可“軍規(guī)”公布了，他自己不得不執(zhí)行。

原來，李昕很怕背誦，他的語文老師向班主任反映，說他古文、詩詞的背誦常常不合格，可能是參加足球訓練，影響了他的學習。他只能退隊。

這天訓練完，行仔路過球場邊的生物園，忽然看到李昕的身影。

“你怎么在這？”行仔叫住了李昕。

李昕想躲開行仔，來不及了，只好站住了。

行仔回過頭來，透過花架，這里可以看到球場。他知道李昕是不舍得離開校隊，偷偷來這里看大家訓練。

“想回來，就把學習搞上去……”行仔知道云老師的“軍規(guī)”沒有破例的，便勸說道。

平時有點吊兒郎當?shù)睦铌恳桓逼乒奁扑B(tài)度，他急忙對行仔說：“你不用理我了，好不好？我是這樣不思進取的了。踢球我還行，要我背書，很難……”

行仔拉他在一張石凳坐下來。

他們默不作聲。

這時，一陣陣清勁的風吹來，很涼爽。

行仔看著生物園中一張廢紙被風吹得亂跑，李昕卻被花叢中那只粉黃色的蝴蝶吸引了。

忽然，行仔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說說，為什么風能吹跑大大的廢紙，卻吹不跑小小的蝴蝶？”

這是什么問題??？李昕一時不知怎么作答。

行仔陽光明媚般地笑了，說：“因為，蝴蝶是有靈魂的！它追求的是鮮花、豐草……所以風不能將蝴蝶打?。　?/p>

李昕一怔，然后也笑了，他站起來，對行仔說：“我明白了，我不能做隨風亂跑的廢紙?！?/p>

行仔沒有再跟他說什么大道理。他們向校外走去。一路上，那些美麗的蝴蝶在身旁的花叢中歡快地盤旋。

“這個風不能將蝴蝶打敗的故事，你知道是誰告訴我的？”行仔問李昕。

“是文心吧?！崩铌空f。

“對，她的功課是我們班最好的，有很多學習方法，我都是向她學習的……”行仔說。

李昕疑惑問：“背詩，也有技巧？”

“怎么沒有？”行仔笑了。

有一次，周清華老師在語文課上講到背誦的技巧時，她提倡大家要“創(chuàng)新學習法”。

她舉例說：“李白，字‘太白，古人用‘字說明‘名的。像諸葛亮，字‘孔明就是很亮的意思。你們要開拓思路，創(chuàng)新學習方法?！?/p>

文心覺得有趣，受到了啟發(fā)，便舉手發(fā)表自己對背誦古詩的記憶“新招”。

文心說：“我仿效周老師的方法，背誦《靜夜思》一定快而準。”

周清華很感興趣，鼓勵她示范一下。

于是，文心便背誦起來：

床前明月光（頭佬），

疑是地上霜（諧“鑲”音）（牙佬）。

舉頭望明月（餅佬），

低頭思故鄉(xiāng)（下佬）。

老師笑嘻嘻說：“行啊你！每句后面加一些與‘佬有關(guān)的字詞，構(gòu)成有趣的意象。你的方法是土了一點，但應該能對這首詩記得牢牢的。值得鼓勵。大家說對不對？”

同學們都抱著笑疼了的肚子，很久才緩過氣來，說：“周老師，我們對這首詩記得牢牢的！”

行仔還沒說完，李昕已笑得手舞足蹈，說：“這樣背詩，我也會啦！”

3? 冬天的爬墻虎

行仔記不清了，昨天夜里，他是怎樣四肢放松，一步步地投入夢神的懷抱。

昨天下午與外校球隊的一場比賽中，他的左腳被對手踢了一下。賽后，他覺得腳踝有點痛，不久就腫了起來。

行仔試著走了幾步，左腳著地有點痛，他只好用右腳作主要支撐腳走路，沒走幾步，腳痛讓他搖搖晃晃。旁邊的李昕走過來，用手扶住行仔的左臂，送他回家。

嫲嫲和身體好轉(zhuǎn)了的爺爺急忙張羅晚飯。

在行仔沖涼的那段時間，李昕跑回學校，向云中君老師報告了行仔的傷勢。

云老師問明行仔的情況，認為是小傷痛，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他從冰箱里拿出鎮(zhèn)痛的冰袋，又從藥箱揀了幾帖舒筋活絡的藥膏：“給他用用，很快就好了?！?/p>

踢球的人，哪天不是磕磕碰碰的？他們都百病成醫(yī)。

處理完痛腳后，李昕離開了。

行仔上床，今天的比賽花鄉(xiāng)小學隊贏了，想起那進球的場景，他想笑，但笑不出來。瞌睡蟲變成一條巨蟒，死死纏住了他。

行仔喜歡夢，他做夢時，世界是一個溜冰場，任他南北極地飛馳。

這夜，他夢到了許多，爸爸、媽媽……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蒙中，行仔似乎聽到媽媽輕柔的聲音：

不知哪個花開的時刻，悄悄地你就來了。于是，一切歡樂因你而起，所有的希冀都在你的身上。

你一天天在媽媽肚子里長大，一天天喚醒深藏的母愛。寶貝，媽媽不止一次地猜測著你的性別。如果你是男孩子，一定要高大健壯，一定要聰明勇敢……

“媽媽！”行仔陶醉在媽媽的溫柔之中，他多想這樣溫柔的情景繼續(xù)下去—

媽媽用母乳喂養(yǎng)你，盡管當時尚未大力提倡母乳喂養(yǎng)，盡管各式各樣，品種繁多的奶粉廣告鋪天蓋地，極盡美言;盡管不少年輕的媽媽為就保持自身的苗條而在孩子一生下來就打了回奶針。但媽媽不，媽媽一定要用世界上營養(yǎng)最豐富、味道最甘美的乳汁哺育你……

“是媽媽的聲音！”行仔沉醉在媽媽溫和的聲音中，他不敢動，怕一個轉(zhuǎn)身，媽媽就不見了—

寶貝，媽媽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愛你。總有一天，你必須獨自面對世界，必須經(jīng)歷生活的風風雨雨。寶貝，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人只有自強才能自立。

“媽媽，我會努力的！”行仔囫圇地回答著媽媽的話。

“哈，寶貝，你醒啦！”夏天的聲音在行仔頭頂響起。

行仔害怕是夢中的媽媽在叫他，并不想張開眼，他寧愿癡癡沉醉在有媽媽的夢里面不愿醒來。

“行仔！沈應行！”真是夏天的聲音，近在耳邊的聲音！

行仔覺得受傷的腳踝被手摸了一下，那種疼鉆心的刺痛，他大叫一聲：“啊！”睡意像子彈一般飛走了。

行仔的床邊，真的坐著媽媽！

行仔撲到夏天的懷里：“媽媽，你為什么不推醒我？你一直沒睡？”他撫摸著她圓滑的肩膀，這身體一下子讓他熟識而親切，連同她身上暖烘烘的桂花氣味。

“看你睡得那么熟，我就在這里陪你?！毕奶斓难鄹C有點發(fā)青，臉上露出溫和而疲乏的笑容，“我收到春天的電話，去找了鎮(zhèn)痛的藥，回來看你?！毕奶旆畔率种械囊粡埣?，燈光里，行仔看到“母愛的呢喃”幾個字，那一定是喜歡寫作的媽媽的新作啦。

在天河體育中心那個晚上見過夏天之后，行仔再沒見到她了。那天晚上，陪他回家的，是爸爸。夏天跟著行仔在體育場里面見過的那個叔叔走了。

行仔怕眼前的媽媽又走了，緊緊地抱住她，“媽媽，別離開我們！”他撒嬌地用頭蹭夏天的胸懷。

夏天怕他吵醒睡在隔壁的春天，連忙用手捋著行仔的頭發(fā)，輕聲地哄道：“乖寶貝，媽媽不走，媽媽留下來陪你?！?/p>

天大亮時，李昕來看望行仔。夏天托他回學校告訴周清華老師，行仔今天不來上課了。她稍后會到學校跟周老師請假。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