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行于野

湯世杰

《長歌行》中寫道：“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背醮簳r節(jié)，一切都欣欣然的。云變輕了，天變藍(lán)了，草變綠了，花變香了。褪去笨重的棉襖，人也變得輕松了。讓我們迎著春天的陽光，翻開書頁，欣賞書中的春日美景吧！

請閱讀下文，思考文后的問題。

剛剛過去的這番冬去春來，如楊萬里所謂“也思散策郊行去，其奈緣溪路未干”，我?guī)缀跄亩紱]去，早晚只在院子里隨意走走?；仡^一看，一冬一春看似無事，倒一直在為花忙，想著的盡是些樹啊花啊什么的。

開得最早的是樓下一株高大的冬櫻花，年前還只零落開了幾朵，一到新年，便盛放如一蓬溫柔的火焰。想用手機(jī)完整地拍下來，離得遠(yuǎn)了怕拍不出氣勢，近些吧，畢競樹太大，拍完一看，好些枝杈沒拍進(jìn)去，發(fā)到朋友圈里時戲言：“糟了，這棵冬櫻花要撐破我的屏幕了！”引來一眾友人圍觀。

稍后才見到臘梅。院里的梅本來就少，且多在旮旯拐角處，等我看到時已然凋零，虧欠它了。匆匆別了梅，去尋花期長的紫葉矮櫻，那花倒真是瑩白透紅，一嘟嚕一嘟嚕的，愛死人了。山茶乃南國冬日最殷勤的主，秋末冬初一路相隨，開到眼下還在開。到了這時節(jié)，紫葉矮櫻已花謝葉繁，舉著滿樹透亮的紫紅嫩葉，花也只剩幾朵，想看新花，只好等著三月桃花開了。

如此一想，辭冬迎春之際，許多朋友東奔西跑到處去尋花，我雖沒跑得很遠(yuǎn)，卻還是看到了冬去春來的全過程，何也？憑借的是一點靜心的等待而已。

等待其實并不輕松，間或更有焦急，甚至失落。行走已成習(xí)慣，看不到預(yù)想的花，焦急便突然來襲——心想還不如不去，或不用天天都去，過幾天，花不就開了嗎？也是，每個輕松的早晨，人都有兩個選擇：或回去蒙頭大睡，渾渾噩噩地慵懶一天;或不管陰晴雨雪，起身追逐一點小小的夢想。那是生命的選擇。迷茫時，或該選那條更難行的路吧？走出去，終歸比不走好。樹們、花們不都經(jīng)歷過風(fēng)雪嚴(yán)寒么？它們都有過屏息的等待。前方的險阻誰也無法預(yù)料，沒有人能給你明確的許諾，細(xì)想，那終是自己依著靈魂的前行。

“天何言哉？”其實，大地、樹木、花朵都在等待。大自然對季節(jié)、時令的等待從容而有耐心，不分季節(jié)也不分日夜——在冬夜一次偶然的等待中，我才明白了這個理。那時，我坐在沒于黑夜的車中，等著女兒——年末加班，她的車被人撞壞，不方便回家。說好是晚上八點來，卻一直不見她來，只好繼續(xù)等。那會兒我待的地方，離城市北邊當(dāng)年西南聯(lián)大的先生們居留過的司家營已然很近。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聞一多、朱自清、馮友蘭都在那里待過。那時他們都在等。直到1944年5月才相繼搬離，但清華文科研究所仍留在那里。直到抗戰(zhàn)勝利，朱自清復(fù)任清華中文系主任，文科研究所才遷走。如今，那一帶早已高樓林立，讓我和許多人對先生們舊居的去存一直有著揪心的焦慮……

我久已沒有過那樣長時間的等待了。我說的當(dāng)然是現(xiàn)實的等待，生命中那種長達(dá)數(shù)十年的另一種焦急的等待，我也記憶深刻。那樣的等待既叫人窒悶，又叫人滿懷某種似無著落的熱望，生命就那樣無聲地消磨著。其實那晚我等女兒，攏共也不過兩個鐘頭，不長也不短。好在是坐在車?yán)?，可以聽到風(fēng)在外面散步。四周是些工地，墻籬高筑，顯得既森然又讓人尚覺是在人間。把車載音響打開，蔡琴的女中音反復(fù)地唱著，好像有“再愛我一次”之類溫情又如同夢囈的傻話。那離我那時的心境似乎過于遙遠(yuǎn)。再想，或許又不盡然——你就沒有期盼過什么嗎？這樣想時，自己不禁笑出聲來。人是復(fù)雜的，更復(fù)雜的是人的那些不可理喻的動機(jī)！比如，早就聽說聯(lián)大先生們的舊居因年久失修、少有保護(hù)面臨坍塌的風(fēng)險。媒體呼吁了多年，也不了了之。直到最近，才聽聞那里終于要復(fù)建、還原那個古鎮(zhèn)了。至于何時建成，建成什么樣子，當(dāng)然還要等。

等待并非無能，只是對天道的順應(yīng)——有的事屬人力可為，卻非盡皆人力可為。那晚直到終于接到女兒，已是晚上十點半了。風(fēng)已回家，月亮壓根兒就沒出來。女兒說讓我久等了，我倒想謝謝她讓我重溫了一下等待的滋味，還在那樣偶然的冬夜里，重新品嘗了一下孤獨和寂靜，以及某個遙遠(yuǎn)又遙遠(yuǎn)的夜晚。

今晨再去院子里走，最先看到的照例是一朵山茶花，在清晨的陽光下紅艷艷的。也許那已是最后一朵山茶了，居然從冬一直開到了春，宛若故人?；ǚ绷芴?，拔得開才是手段;風(fēng)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我已全力以赴，盡管一事無成——那樣普通的生命卻總是最叫人牽掛。久久凝視那朵山茶，轉(zhuǎn)瞬間仿佛就把這世界看了個透。此刻，南國已春光濃似酒，足以證花可醉人;若今宵夜色澄如水，堪任月來洗浴。料想等桃花開時，思緒或會再飛出些蜂蜂蝶蝶來吧？（有刪改）

【讀后思考】

1.請分析第一至三段在構(gòu)思上的作用。

2.第六段有關(guān)“西南聯(lián)大的先生們”的內(nèi)容是否可以刪去？請說出你的理由。

3.請評析本文所表達(dá)的思想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