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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筆記(散文)

    2020-09-10 07:22:44張映姝
    綠洲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蓮座藍衣碧桃

    張映姝,詩人,編審。已在《詩刊》《詩江南》《揚子江詩刊》等刊物發(fā)表詩歌、隨筆、劇本等近百萬字,并入選多種年度選本。近年來專注于植物詩歌和植物隨筆的寫作。出版詩集《沙漏》《西域花事》?,F(xiàn)供職于《西部》雜志社。

    張映姝

    玉 扇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看到窗臺上的那盆綠瑩瑩的玉扇,腦海里就會蹦出這一句。

    豆蔻年華時,就喜歡這詩句營造出的畫面之美。搖曳的燭光,束腰、及地的紗裙,小巧精致的宮扇,星點閃爍的螢火蟲……這畫面是每個少女的想象,關(guān)于美好與萌動、青春與未來等等。它是一個有性別意識的女孩人生的起點,對事物的選擇,對生活的態(tài)度,甚至審美標準,都已從執(zhí)扇撲打飄飛如夢幻星點的小小螢蟲這一畫面中釋放出來。這樣的場景,是少女心中最大的真實。

    輕羅小扇是團扇。我家的玉扇卻不是古代美人所用的團團圓圓的那種,而是才子們手中隨性開合的那種,扇面一張一合之間,俊逸之態(tài)、詩情才華流瀉而出。

    玉扇的品種不算多,它的形狀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多樣化發(fā)展。長方形的葉片,左右開弓,循規(guī)蹈矩,整整齊齊的,自然就成了扇面的模樣。玉扇還有一個特點,厚厚的葉片頂端有“窗”。所謂的窗,是指葉片前端透明的部分,光從這里進入葉片進行光合作用。多肉中玉扇、玉露、壽等品種都有窗。窗有大小之分,窗的大小決定了玉扇的價值。當然,決定因素還包括窗面上的紋路和透明質(zhì)感。

    玉扇,在多肉中算是好活的,養(yǎng)出側(cè)芽也不難。我家的玉扇發(fā)出的側(cè)芽,已經(jīng)被掰下來另插在一個小盆里,長勢也是喜人。把玉扇養(yǎng)出精氣神,可不大容易。養(yǎng)的好不好,關(guān)鍵是看葉片和窗。葉片肥厚,綠得嫩而有光澤;窗面大而內(nèi)里透明,水潤飽滿,這才是養(yǎng)好了。我家的玉扇綠得灰頭土腦,窗面像是落滿了灰塵,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更別說水潤了。網(wǎng)上有多肉大神介紹經(jīng)驗,說是要用“養(yǎng)窗神器”。這神器不過是把礦泉水瓶子攔腰切斷,將下半段瓶身扎幾個洞方便透氣,直接罩在植株上就萬事大吉。憑我不算長的養(yǎng)肉經(jīng)驗,絕不會像說的那么簡單。我照著網(wǎng)上的很多法子養(yǎng)多肉,視頻上看是妥妥的,自己一操作,效果的差距真的不是一點點。這個神器,夏天是萬萬不能用,否則窗沒出來,植株必死無疑。多肉度夏原本不易,悶熱、潮濕,再加上不通風(fēng),不死才怪。看著窗臺的這盆玉扇,我準備試試這神器。沒有實踐,發(fā)言總是沒底氣的。

    人的認知是隨著經(jīng)驗的增長而愈加豐富、深刻的。知識可以世代累積,唯有情感,必須親身經(jīng)歷方能感同身受?;氐介_頭的那首《秋夕》,彼時看中的是前兩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不知何時起,卻越來越愛停駐在結(jié)尾那兩句——“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恰?。

    扇,酷暑之必需,秋涼一起,便為無用之物。這詩里的悵惘、失意,對愛情的追憶,深深如許。我的玉扇,是沒有這些悲情和落寞的。

    絨 針

    沒想著這么早就寫絨針。我家的絨針實在是沒個樣子,讓人沒心情寫它。

    幾根筆芯粗細的莖直立著,頭頂一撮灰綠的葉子,葉子是對生的,還密布一層細細的絨毛。這還不算完,那莖已不帶綠色了,完全木質(zhì)化了,黑黢黢的。真是夠丑的。絨針,還有一個名字:銀箭。腦補一下,葉片的形狀似箭頭,絨毛自帶銀光,在干枯的樹梢兀自凌空。

    剛買回來時,可不是這副模樣。寸把高,絨絨的葉片水嫩、飽滿,似乎要滴下粒粒清露。葉片密集、緊實,不留一點兒空隙。整體氣質(zhì),怎一個“萌”字了得。我從小便與姐姐弟弟養(yǎng)兔養(yǎng)雞養(yǎng)鵝,對毛茸茸的東西有天然的親切感。絨針即是我最早入手的多肉品種之一。我是喜歡蓮座狀的多肉的,只是看過了滿案子、滿架子、甚至一地的蓮座后,多少有點審美疲勞。一株迥然有異的絨針闖入視線,就有點勢在必得的意思。我自是不能拒絕這誘惑的。

    若不是今早在手機上看到一個短視頻,我是不會想到寫寫絨針的。那視頻里的絨針真是滿世滿載的,占據(jù)了大半個大棚。棚主說,這家伙太皮實的,誰能把它養(yǎng)死自己就服誰。那些絨針雖是長在最普通的大不過拳頭的小塑料方盆里,卻已都是老樁,有些根都從盆底的漏水空鉆出來,與周遭鄰居的根糾結(jié)在一起。要把一盆一盆的絨針分開,還得費點時間。一地的絨針,從視頻上看,就像一地的草。丑得不一般。棚主說,砍下的頭倒是有絨針的樣子,可是十個頭兩塊錢都賣不出去多少,只能忍痛清理出大棚,現(xiàn)在是給錢就賣。棚主不無惋惜地說,這些老樁好好修剪一下,是可以修出盆景造型的,還可以放倒了養(yǎng),很快就會成為懸崖樁。那一地絨針,一盆一盆的,和我養(yǎng)的絨針像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我邊看邊琢磨著,怎么把我的絨針弄成個盆景。

    網(wǎng)上的圖片里,有絨針出狀態(tài)的樣子,毛茸茸的葉片發(fā)紅,一個枝頭聚成一簇,就是一簇火苗,十幾個枝頭聚在一起,就是一團火焰。綠有綠的好,紅有紅的好,絨針都拿捏的很到位。

    絨針好養(yǎng)、好活。我家的這盆子嗣旺盛。我經(jīng)常把砍下的頭插在花盆零零碎碎的角落,結(jié)果,用不了多久,一棵小樹就初具規(guī)模,已然喧賓奪主了。我沒有刻意留心它們。它們自然生長著,生長著。

    我很想養(yǎng)出一盆紅色的絨針。只有養(yǎng)出紅色的絨針,才不枉我寫的這篇文章。

    晚 霞

    一直想抱一盆廣寒宮回家的。這念頭在心里縈繞了很久,結(jié)果卻是抱了這盆晚霞回家。人算真是不如天算。怨不得別人,也怨不上我。誰能想到心心念念的那幾十盆仙氣十足的廣寒宮,只隔了幾天,竟然都被買走了。悔青了腸子的我,轉(zhuǎn)眼就看到了幾盆貌似少女的晚霞。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所以毫不猶豫就選了最模樣周正的那盆。臨走的時候,路過花盆架子,又精挑細選了一個鴨蛋青色的花罐。

    起盆,修根,入土,上盆,再鋪上一層鋪面石,少女立馬變成仙女。裝盆的老師傅齊活后,抬起頭,說了句“好看”,又附了一句,“盆好,這顏色配得起”。標準的四川話,那么親切、溫暖。他的年齡,應(yīng)該比父親小幾歲。父親說過讓我少養(yǎng)點花,有空多休息保養(yǎng)身體。那時,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回到家做完飯收拾完碗筷輔導(dǎo)完孩子的作業(yè),還得去關(guān)照幾個窗臺的花花草草。父親看著我忙碌來忙碌去,一點兒也不得閑,著實心疼女兒。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父親的話是再也聽不到了,那些花草也零零落落不知所終。我還是愛養(yǎng)花草,只是絕大部分是多肉植物了。

    晚霞是“薄葉三仙”之一種,廣寒宮是,藍光也是。藍光我并沒見過。葉片薄、大,而且?guī)Х?,憑這兩樣,這三種植物就可以在多肉界標新立異,獨出心裁,更別說葉片的顏色還美的不要不要的。廣寒宮的葉片稍尖,淺藍粉色,敷厚厚的白粉。晚霞淺紫粉色,粉薄,葉片帶紅邊。廣寒宮是月宮的嫦娥,美得高冷。晚霞是下凡的七仙女,是帶煙火氣的美,仙氣自然也是有的。

    我有事沒事就打量這盆晚霞,越看越是喜愛。晚霞葉尖到葉心,都有輕微的折痕,把葉片一分為二,葉緣非常薄,有點像刀口,微微向葉面翻轉(zhuǎn)。記住這一點,就再不會把晚霞與其他“仙”混淆了。

    這盆晚霞,為了保持它的紫粉色,我特意控水。過了近十天,最下面的葉片慢慢枯萎了。趕緊澆了一遍透水,葉片繼續(xù)枯萎著。我擔(dān)心是換盆時傷了根。掰掉底層的枯葉,竟然有七八片之多。再看,植株明顯小了一圈。剩下的葉片顏色淺了許多,也薄了一層,小了些許。我的多肉心又一次受挫。

    我家的窗臺朝東南,夕陽是看不到的,朝霞只要起得早每天都能見到。周末的早晨,我一起床便去看多肉。一盆盆看下來,心里滿是歡喜。輪到那盆晚霞,不由驚呼一聲,原來是要開花了呀。花芽雖小,卻是分得清的。所有的癥狀一下都找到了理由,葉片褪色、枯萎、變薄、變小,都是為了減少生長的消耗,把更多的營養(yǎng)供給花苞,讓它開枝散葉,繁衍后代。生命是一個奇跡,這奇跡由誰掌控?渺小,又自由,這是物質(zhì)的,也是精神的。

    晚霞的顏色是淺紫粉的,出狀態(tài)會成紫粉甚至紫紅色,與自然的晚霞并不相同。我留意去看夕陽西下晚霞滿天的景象,并沒看到紫色。又到網(wǎng)上瀏覽了一些晚霞的視頻,終究沒看到紫紅的霞光??吹降耐硐级际侨紵某壬?。

    能與多肉晚霞以假亂真的,還有晚霞之舞。在買回這盆晚霞之前,我一直以為,晚霞是晚霞之舞的簡稱。

    自以為是,所得的必是教訓(xùn)。只是,這教訓(xùn)也是美的。

    廣寒宮

    現(xiàn)在就寫廣寒宮有點早,我家里的這盆才入手個把月,實在算不上有養(yǎng)護的經(jīng)驗。

    養(yǎng)的晚,初見的時間卻是在幾年前。當初迷戀蓮座,似乎多肉植物所有的好,都集中在那一朵朵的蓮座。時日漸長,慢慢覺出別的好。轉(zhuǎn)而追求品種的齊全,似乎景天科每個屬種的植物都得有那么幾株。說到底,也是一種“占有欲”呀?,F(xiàn)在,發(fā)展到對多肉“出狀態(tài)”的迷戀。幾年的工夫,對養(yǎng)多肉這一件事,心思婉轉(zhuǎn)至此,也真是無語。在這個多變的世界上,變,是唯一的不變。年輕時的戲言,如今被中年的我完美注腳。

    我家的這盆廣寒宮,是雙頭苗。廣寒宮以大為美,畢竟是大型多肉嘛。因為家里有了一大盆晚霞,便一直想給它找個伴。去了幾次多肉大棚,卻再也沒有見到比錯過的那幾十盆狀態(tài)好的,不是穿裙子了,就是粉有殘缺或者薄透。初戀總是最美。錯過的,便是心心念念的留戀。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沒有得到。沒得到的,便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便是“床前明月光”。至于“墻上的一抹蚊子血”“衣服上沾的一粒飯粘子”的困頓和窘迫,這會兒是想也不要想的。

    索性帶了這盆小苗回家,心中憧憬著它變大變美的模樣。換了大點兒的陶盆,加了幾粒緩釋肥,隔幾天澆一遍透水,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啦。時間,于多肉,絕對不是“殺豬刀”,而是“美容院”。所有的美,都得在時間的流逝中打磨、歷練。幾天時間,這盆小苗已經(jīng)服盆。個把月過去,精神了不少。從根部干枯的葉片來判斷,它正處于旺盛的生長期。底部的莖粗壯了一點,新出的葉片上的粉白膩、厚實。每次澆水,我都格外小心,用尖嘴壺對著盆沿按壓,生怕把水滴濺到葉片上,把粉擦花了。穎兒每次見我小心翼翼又自得其樂的樣子,總會來一句:這肉要再長不好長不美,就真對不起我小姨媽的老腰。用尖嘴壺澆花,把大大小小上百盆澆上一遍,費時不說,還費腰??偟霉皇牵瑳r且我的腰是有病根的。

    廣寒宮屬于氣質(zhì)美女。我在上一篇文章里說過,它是嫦娥。廣寒宮的美,在于葉片。葉形是橢圓的倒卵形,先端尖銳。而且葉片大,據(jù)說,成株葉長可達十八厘米,葉寬可達七厘米,葉厚半厘米有余。朝上一面平坦,或中部凹陷。葉片上的白粉,陽光充足的話泛著淡紫色,葉緣卻是紅色。多肉植物中,廣寒宮的美是出類拔萃的。這樣的美,園藝師哪能忽略,所以它就成為雜交栽培的母本。晚霞、晨光等都是廣寒宮的雜交品種,的確是仙氣十足。只是,廣寒宮的美從未被替代,甚至淡化。美人之美,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多樣并存,這是人類大同的理想。多肉界也是一樣。

    昨夜,我做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美夢:我的雙頭苗長大了,變美了。我拿著手機左拍右拍停不下來。突然,鏡頭里的雙頭苗幻化成兩張純真少女的笑臉。我大喊一聲:姐姐——

    醒來??沼袦I兩行,但憑悄悄拭。

    碧 桃

    我曾經(jīng)以為百度是無所不能的,直到四年前我在搜索“野西瓜”時,猛然發(fā)現(xiàn)詞條里描述的那種植物,與我在戈壁灘上見到的野西瓜完全不是一種。灼熱的荒野上,野西瓜鋪展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綠色,若是五六月,那綠色中盛開著朵朵潔白的,極柔、極美的花,雄蕊白、長而密,雌蕊是淺綠色的。在蘇巴什遺址,我遇見了最美的野西瓜花。此后,我的微信頭像便換成了一朵野西瓜花。

    無獨有偶,在搜索“碧桃”時,蹦到眼前的是一樹樹盛開的桃花。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薔薇科是有碧桃的,桃樹的一個變種。碧桃屬于觀賞桃花類的,重瓣居多。每年三四月,北疆的景觀道和公園里桃花夭夭、粉色灼灼,多半是碧桃。我有密集恐懼癥,見到這樣的情形,只能遠觀一下而已,心里卻是喜悅的。又打出“多肉碧桃”幾個字,并無詞條蹦出,倒是鋪天蓋地一片如何養(yǎng)好碧桃的文章和視頻。

    碧桃我家里是有一盆的,去年初冬帶回家的。初冬的西山農(nóng)場,天很遠很藍,雪山很近很白,白楊很高很直,說不上是白墻紅頂?shù)姆孔右r托了它們的透亮澄明,還是它們激發(fā)出紅房子的童話氣息。隨之而來的好心情,讓暖意盎然的大棚里的多肉愈發(fā)彌漫著神奇的魔幻氣質(zhì)。每次去之前,我都告誡自己:欣賞就好了,一定管好自己,不再往家里帶。家里實在是沒地方擺了呀。母親看了我兩窗臺、一方桌、一花架的多肉,說不能再買了,沒地方放了。她哪里知道,短短兩個月,我家里又多了一個花架,除此之外,靠窗的地板上也鋪滿了葉插苗。為了省空間,我甚至用裝雞蛋的托盒搞起了葉插。這樣,掃地、拖地就成了麻煩事。我抱怨家里地方太小時,凡姑娘嘴一撇:就是給小姑你個別墅,你也能把它種滿。哎,被人嫌棄至此,也是平生第一回。

    這盆碧桃還是被帶回來了。我最近喜歡上了大點兒的多肉。碧桃屬于中型的,生長速度比較快。在一個視屏中看到一個廣西姑娘在樓頂上種的兩百多盆碧桃,其中有些是一年的葉插苗,也有近十公分高了。就是看了這個視頻,聽到她說碧桃極易養(yǎng)護,我才打定心思要有一盆碧桃的,甚至已經(jīng)暢想過一棵變幾棵、棵棵成老樁的盛景。

    碧桃也是美的。綠色倒卵形的葉片略被白粉,薄薄的,近似于無。葉片前緣帶一個小小的尖,像刺一樣。葉緣有紅邊。出狀態(tài)時,輪生的葉片向上包攏,葉片黃綠,紅色的邊越發(fā)鮮艷,像是用筆勾勒出來的,靈動、鮮活。碧桃還有另一個名字——雞蛋蓮花。腦補一下,是不是很可愛?

    我說的是別人家的碧桃。肉友們經(jīng)常會眼饞別人家的多肉,狀態(tài)萌,顏色艷,造型奇。羨慕妒忌恨之余,便自嘲說:有一種多肉,叫別人家的多肉。我家的碧桃,長得的確是快,可是一看就狀態(tài)不對,一個勁地往上躥,下面的葉片平展著,只有頂端的小葉支棱著向上,莖干已經(jīng)開始木質(zhì)化了??粗P直向上的碧桃,感覺分明是一棵小小樹苗呀。除了葉形,哪里有碧桃的氣質(zhì)呢。

    寫不下去了,這就回家把它的頭看砍了,這樣至少可以有兩棵了。至于砍過頭的母株,能不能群生出側(cè)芽,暫且不管了。

    真怕它長成一棵筆直的小白楊呀。

    姬朧月

    姬朧月好養(yǎng),隨便掰幾片葉子,不幾天就會從生長點發(fā)出根須和小葉,成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我習(xí)慣于把葉子放在陰涼處,等根須和小葉長出后,再擺在盆土上。剩下的,就是等它變成一盆,慢慢長大,我慢慢變老。往往是,它還沒長到我希望的那么大,就被這個或那個朋友拿走了。我并不是個大方慷慨的人,不知為什么,極樂意與周圍的人分享多肉帶來的快樂。拉別人入肉圈,先得給人點甜頭,葉插苗便派上了用場。大株的,是萬萬舍不得的。也有這樣的情況,要么是同樣的品種我有幾盆,要么是所贈之人值得贈予。這幾年,得了我所贈的越來越多,我收獲的情誼也無可估量,“無心栽柳柳成蔭”。

    把姬朧月養(yǎng)好,以我的經(jīng)歷來說,不是那么容易。稍微缺點兒光照,它的枝就“突飛猛進”,一個勁地往上長。葉片,明顯跟不上莖的速度,還是按部就班,結(jié)果呢,一個葉片與另一個葉片拉開了距離,各長各的。這會兒,蓮座是一丁點兒也看不出來了,況且那瓜子型的葉片灰綠灰綠的,朱紅帶褐色只能是傳說而已了。我家里的那盆,是典型的“死不了,活不好”,枝條曲里拐彎的,葉片完全沒了樣子。有心把它養(yǎng)成老樁,卻成了丑八怪。前幾天,忍耐終于突破極限,剪下幾個枝頭,剩下歪七扭八的一團扔進垃圾桶了。眼不見為凈。

    辦公室的這盆,幸好從家里端過來了,否則也是同樣的結(jié)局。不缺光,它也沒多好看。長的倒是枝繁葉茂的,有幾枝竟然有垂掛之勢。我從麗莎帶來的盆里,挑了個筆筒式的。三五枝,斜逸著,有點盆景的感覺。三月底,便放在窗外露養(yǎng)。慢慢地,葉片的綠淡了,灰紅的感覺出來了。估計秋季,溫差足夠,朱紅帶褐色就是美美的現(xiàn)實啦。

    有一天,我推開窗子,給多肉澆水。澆著澆著,覺得這盆姬朧月哪里不對勁。端進來,放在桌上,打量。哦,是盆的顏色不相宜。這盆的盆型是合適的,顏色是焦糖色。綠色的葉,焦糖色的盆,還算般配。這葉片變成灰紅,就搭不起來了。花與器,相得益彰最好。這樣混沌一片,于花,于器,都是辜負。眼下已入夏,這是多肉最難熬的時節(jié)。我不敢冒險給它換盆,等秋天它的生長期到了,再倒騰吧。

    變成灰紅的姬朧月,相比我養(yǎng)的其他多肉,也不大漂亮、養(yǎng)眼。為什么會喜歡呢?“月朦朧鳥朦朧”似乎是繞不過的青春記憶。繞不過,似乎也是挽留。還喜歡晏殊的那句“秋千散后朦朧月,滿院人閑 ”。人閑,心不閑,便會想些平日里不想的事。姬朧月,朦朧月,朦朧事,渾然一體了。

    姬朧月,是朧月的小型種?!凹А?,應(yīng)該就是小的意思。

    我是沒養(yǎng)過朧月的。

    藍石蓮

    寫作的人,會碰到諸多情況。一種是:才思泉涌,停不下來筆;即便是不得不停下來,必須要辦的辦完,還能續(xù)得上,深吸一口氣接著往下寫,有如神助。我認識的一位小說家,有那么幾年的時間,就處于這種狀態(tài),他最好、最重要的小說都是這期間完成的。他對身邊年輕的寫作者說,如果出現(xiàn)這種狀態(tài),千萬不要懶惰,只管寫下來,這種狀態(tài)不是自來水龍頭擰開就流出水來的,錯過了想找也找不回來了。還有一種情況:心中萬千情愫,拿起筆來,卻不知如何言說。

    藍石蓮,屬于第二種情況。這個系列開始之初,便想著寫寫藍石蓮。藍石蓮也的確值得寫。蓮座型,兼具仙女般的美貌,葉片灰藍色,帶厚厚的白粉,因而呈現(xiàn)出藍色。藍石蓮的名字亦由此而來。若是光照充足,葉緣甚至葉片會出現(xiàn)粉色??吹侥撬{中帶粉的模樣,不覺心就飄飄然,棄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去,宛若回到豆蔻年華。還有別的,這藍石蓮是多肉中的中大型種,單頭直徑可達十幾公分,況且生長快,極易養(yǎng)成老樁。諸多優(yōu)點,隨便一數(shù)落,就是一篇合格的文字。這么美的植物,即便是文字不達,它的氣質(zhì)也是掩不住的。可是,我卻沒寫出來。

    今天,是第二次動筆了。情況似乎還是那樣。

    記不清擁有過幾株藍石蓮了。只買過一株。其余的,都是葉插苗和扦插苗。葉插苗長大一點,就被朋友瓜分了。有兩株扦插苗,去年盛夏,大概是曬過了頭,又一直被蚧殼蟲欺凌,冬天時死翹翹了。曾經(jīng),我的窗臺上最多的藍石蓮,如今只剩下了一株。拇指粗的莖稈一拃長,頂著一朵拳頭大的蓮座,沐浴著朝霞夕暉,孤獨又自由。前一陣兒,為了減少營養(yǎng)消耗爆出側(cè)芽,我用剪刀剪去蓮座最下面的葉子。不是全部剪去,而是每個葉片保留三分之一。據(jù)說,這樣側(cè)芽就容易從剪去的葉片的生長點萌發(fā)出來。那些剪去了三分之一的葉片,如今還好好的,并未有枯萎的端倪,自然也無側(cè)芽發(fā)出。我琢磨著,從這些葉片的位置發(fā)出側(cè)芽,上不上下不下的,也夠難看的。不發(fā)出來,未必是壞事。

    窗外露養(yǎng)的結(jié)果,那莖稈很快木質(zhì)化了,葉片也越來越美了。葉片是帶著厚厚白粉的藍色,葉邊已經(jīng)有了粉色。蓮座也是周正端莊的。

    真正的美,語言表達是貧乏的、拙劣的。還有什么必要在這里聒噪的呢。

    美,打動的是一顆蒙塵的負重之心。

    拭去那或薄或厚的塵垢,那顆水晶之心,充盈、散發(fā)著生生不息的愛——

    我愛每朵花譜寫的

    這本塵世之書,時光之簡

    玉? 露

    花架上的這盆玉露,已經(jīng)養(yǎng)了有兩年了。我還是沒明白,它究竟是什么品種。

    我對著網(wǎng)絡(luò)上玉露品種大全的圖片,對比了好多次。有時覺得它與姬玉露長的一模一樣,有時又覺得它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冰燈玉露。多肉植物,出狀態(tài)與不出狀態(tài),差別極大,無論外形還是顏色。我經(jīng)??粗鴦e人家的多肉,疑竇叢生,同樣的品種,咋樣看也不像是一個媽生的。玉露就更不好區(qū)分了。所有的玉露品種,肉質(zhì)葉排列成蓮座狀,葉片頂端呈透明或半透明狀,就像是一扇扇玻璃小窗(所以也叫“窗”)。與其他多肉品種相比,辨識度自然很高。若是把多個品種的玉露,集中在一起,保準像看到多胞胎一樣,一臉懵懂,搞不清楚。我曾下定決心搞個清楚,窗的大小、透明度,窗上的紋路,葉片頂端的形狀,頂端是否有毛,等等,腦仁都疼了,成了一鍋漿糊。姬玉露、白斑玉露、毛玉露、刺玉露、帝玉露、蟬翼玉露、冰燈玉露、琥珀玉露……這名單還可以一直說下去。

    以前養(yǎng)過一盆玉露。是草玉露。葉片是水盈盈的透亮的綠,窗不大,紋路也是淡淡的。一叢草頂著一顆顆沁涼的露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每次看到它,嘴里就會吟出那句“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凡姑娘不大懂其中的意思,便去百度上查看,結(jié)果是被嚇了一跳。我趕忙給她解釋,金風(fēng)是秋風(fēng),玉露是白露,連在一起是形容秋天的景致的,后來被引申為愛情,所以會有“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之感慨。那草玉露極易生側(cè)芽。我想著它發(fā)成一大盆的情形。結(jié)果是,側(cè)芽越來越多,母株越來越小。或許是土壤肥力不夠,加上光照不足、澆水太多,那株草玉露真的長成草了,完全沒有了原初的模樣。我摘了幾個稍微大點的側(cè)芽,扦插在另外的盆里。剩下的那堆草嘆息著扔進了垃圾桶??上В菐讉€側(cè)芽也沒成活。

    這盆玉露是我花了十元錢買的。那時我正在戒多肉癮,堅決不去花卉市場,免得受不了誘惑功虧一簣。哪里想到,在單位旁邊竟然遇見一個賣多肉的小販。幾十盆里,只有玉露我還沒有。這玉露通體是灰綠色的,與我養(yǎng)過的草玉露大不相同,便端了回來。辦公室窗臺是直射光,玉露一直是那模樣,灰突突的,窗像沒擦干凈的玻璃,也沒見長。一年后,玉露被我?guī)Щ亓思?。放在散光處,?jīng)常噴噴水,還沒等我用養(yǎng)窗神器,它的窗就開始變大、變透明了,葉片也飽滿水潤,葉片的灰綠感覺也明朗起來。前兩天,母親說,盆小了,該給它換個大點的盆了。是呀,不知不覺中,它長大了。

    如果是姬玉露,遇到強光時,葉片會發(fā)紅;若是冰燈玉露,葉片會發(fā)紫。我不敢去試,萬一被強光曬傷、曬死了呢。那樣,可就是“此恨綿綿無絕期”了。

    帕米爾玫瑰

    當初買這盆多肉植物,是因為它的名字——帕米爾玫瑰。在一片或萌態(tài)可愛或仙氣十足或野性十足的多肉植物里,它實在是太不起眼了。放在窗臺上,似乎是陪襯,或者填空兒的邊角料,也不打眼??墒牵华毆氁慌?,恰巧閑來無事,沒什么可打理的,瞥一眼,再瞥一眼,它的好就被一眼一眼地瞅出來了。

    帕米爾玫瑰的產(chǎn)地,并不是帕米爾高原,而是遙遠炎熱的墨西哥。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給它命名的人,一定與帕米爾有點兒瓜葛。就像我,一聽見“帕米爾”,就有點百轉(zhuǎn)千腸。那是初冬的一個晴朗的日子,我們從喀什驅(qū)車前往帕米爾高原。一路向南。太陽升起,慕士塔格峰山尖像被涂上了紅指甲。太陽高懸,藍色的天空之鏡下,冰川覆蓋的慕士塔格,散發(fā)父親般的威嚴。太陽西垂,夕暉涂抹封存萬年的冰雪。我們一直在路上。幾百公里的山路,似乎怎么也繞不開慕士塔格。此情此景,著實讓人興奮又乏味,心動而疲憊。地貌持續(xù)的未有改觀產(chǎn)生的審美疲勞后,車內(nèi)安靜下來。我的大腦皮層還在興奮中,便拿出手機,寫下了四行文字。由此,我開始用詩人的眼睛打量世界,記錄世界。帕米爾的石頭城,每去一次心就會痛一次,說不清為什么。同行的沈葦老師說,或許你的前世曾是石頭城的臣民。過去的,皆為美好。集如此美好于一體的帕米爾,總是讓人欲說還休。窖藏的,都是珍品。

    帕米爾玫瑰,韓國人稱它為“迷你蓮”。的確小,每個頭都是一枚蠶豆大的蓮座。還有人叫它“子持白蓮”。白蓮,是因為它的葉片帶有薄薄的一層白粉。子持的意思,應(yīng)該是說,它特別愛爆頭,從葉腋發(fā)出走莖,每一枝莖都會誕生一朵小小的白蓮。我家的這盆,買回來的時候只有兩三個小頭,不知不覺間,就長滿了盆。一盆小頭,我等著它長大,結(jié)果卻是不停地發(fā)走莖,走莖的盡頭就是微縮版的白蓮,只有筷子頭大。長成草,估計就是這個樣子。我趕緊給它分盆。原來的那盆,拔掉還在發(fā)的走莖,擼掉過剩的葉片,用牙簽一根根撐起一朵朵蓮座,心里存著那蓮座會慢慢長大些的心思。對了,還有一種多肉叫“子持蓮華”,葉片是綠色的,也是愛發(fā)走莖,像是牽著手的孩子。子持蓮華是景天科八寶屬的,子持白蓮是景天科擬石蓮屬的。

    聽人說,六七月份的帕米爾高原開滿了美麗的帕米爾花。我窮極想象,也想象不出那是怎樣的花。很偶然的,看見了帕米爾花的圖片。原來就是我寫過的格?;?。在藏區(qū),藏民所說的格?;?,并不具體指某一種花。我們通常認為的格?;?,其實是一種典型的入侵植物,也叫張大人花。

    帕米爾高原是否有帕米爾玫瑰?一定有的??隙ú皇俏已矍暗倪@種子持白蓮。

    這么說,是因為突然想起了文友的一本小說集《帕米爾情歌》。文友曾在帕米爾當兵多年,在西域高原度過了人生最好的青春年華。他說,帕米爾已經(jīng)融入他的骨血。

    情歌和玫瑰,屬于帕米爾,以及熱愛帕米爾的人。

    和? 錦

    我家有兩盆和錦。一盆單頭,一盆雙頭。單頭的,是大和錦。雙頭的,是小和錦。

    分開來看,我搞不清它倆的差別。放在一起,誰都能看出來。是的,長得大的,就是大和錦:小的,就是小和錦。小和錦,的確是大和錦的雜交品種。區(qū)別嘛,肉眼看到的,只有植株和葉片大小的不同。再仔細看,小和錦的葉片似乎更綠一點兒。

    小和錦,我以前養(yǎng)過一盆。養(yǎng)著養(yǎng)著,葉片就慢慢干枯了,我一直沒找到原因。現(xiàn)在的這盆,去年冬天從大棚里帶回家時,小小的雙頭,頗為精致。開春后,就放在窗臺的橫桿上,這樣光照就足了。一個月過去,我發(fā)現(xiàn)根部的葉片干枯了,沒在意。又過了半個多月,整株的葉片都有點蔫,看著小了一圈。趕緊端到散光處。這才想起百度一下它的習(xí)性。竟然是夏天要休眠的品種。這下,我知道先前那盆小和錦的死因了。休眠期大水澆,大太陽曬,招招致命呀。怎么會想當然地認為和錦是不休眠的呢?還有多少事情,與自己的想當然,是大相徑庭的,而又不自知的呢。刮目相看,只是看到的結(jié)果。而認識,需要的是,對萬物保有好奇的心態(tài),專注的態(tài)度,恒久的熱情,和學(xué)理的嚴謹。

    這盆大和錦,養(yǎng)了有四年了,算得上是老樁了。手指粗的莖扭著向上,頂著一個小拳頭大的蓮座。聽說,大和錦的蓮座直徑可達十二厘米。眼前的這棵,我用手比劃了一下,估計也就六七公分,還差的遠呢。擬石蓮屬的多肉,都是一個個蓮座。大和錦葉片光潔,底色灰綠,均勻密布紅褐色斑紋,背部龍骨線凸起,葉片呈棕色,三角卵形,先端尖銳。光照充足、低溫或晝夜溫差大的環(huán)境下,葉緣會轉(zhuǎn)為紅褐色,紅褐色的斑紋也更明顯。

    肉友們都說,大和錦生長速度很慢,不容易徒長,也不容易形成老樁??墒?,在視頻上,我看到別人曬的老樁,大不說,造型可真是好。有一盆,中間一桿主莖,周圍一圈側(cè)莖,平走到盆沿,轉(zhuǎn)而向上挺立,有眾星捧月之勢。每枝莖,只頂端舉著個蓮座。蓮座又是紅褐色,帶著斑點。不知為何,讓我想起古代祭祀的場景。唉,我哪里見過祭祀呢。

    這盆大和錦,一直沒發(fā)側(cè)芽,就這么孤獨地長著。我曾經(jīng)想給它找個伴,便掰下來幾片葉子,放在它的腳下,等著葉片發(fā)芽長成小苗。折騰了幾番,終究沒有成功。也許,它注定是孤獨一生的。孤獨,是內(nèi)心的自由。想起昨天翻開的書,《孤獨與孤獨的擁抱》。這株大和錦,用孤獨擁抱自己,擁抱我,擁抱這個世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用孤獨,擁抱孤獨。這是最溫柔、最深情、最自如的擁抱,也是最讓人期許、值得等待的自由。

    我的小和錦轉(zhuǎn)危為安了。雙頭又恢復(fù)了生機,小小的葉片硬邦邦的,葉尖更尖銳了,龍骨也飽滿不少。小蓮座的中心,葉面是綠色的。我每天都觀察它。看著它一點一點恢復(fù)活力,真是舒心。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和錦的感恩之心,天知,地知,我亦知。

    小藍衣

    養(yǎng)多肉的人,對于夏季,多是惴惴不安的。春天買肉,夏天收盆,秋天再買,肉友大抵逃脫不了這樣的循環(huán)。這幾天,我提前進入了收盆的狀態(tài)。每天開著窗通風(fēng),害怕多肉因不通風(fēng)黑腐、生蚧殼蟲病害,害怕缺乏光照,多肉出現(xiàn)徒長、攤大餅、穿裙子等狀態(tài)。似乎沒發(fā)揮多大作用。還有難度系數(shù)超過高考的控水問題。休眠的、不休眠的,耐寒的、喜潮的,喜歡暴曬的、只能散光照的……細說起來,真讓人崩潰。養(yǎng)了幾年的大和錦在茍延殘喘,眼見成老樁的綠法師葉片快掉光了,酥皮鴨的一枝莖開始干枯……以前,我不知道老樁也會死的。去年夏天,我的多肉死了大大小小十幾盆,心疼不已。一個寫小說的朋友說,他的老樁也死了好幾盆。今年一入夏,我就留意著,死多少小苗也不能死老樁。過去的幾年,它們給了我最好的時光。

    這盆小藍衣卻沒多留意,總覺得它是皮實的那一類。買回來是一棵單頭苗,養(yǎng)了三四年,還是單頭,只不過莖已經(jīng)有一寸多長,小拇指粗,且木質(zhì)化了。不大上心,一是因為它的葉片細長,雖然也是蓮座一樣的排列;二是葉片兩側(cè)有細小的毛,葉尖的更長、更明顯。我一向不大喜歡這樣像刺一樣的毛,對多肉也一樣,蛛絲卷娟我不喜歡,仙人掌類的我也不喜歡。它吸引我的地方,只有兩個,一是名字,一是顏色。

    小藍衣,這名字就讓人浮想聯(lián)翩。它的葉片也真的就是灰藍色,蒙了若有若無的白霜。出狀態(tài)的話,葉尖會變紅的??吹骄W(wǎng)上的一個視屏,名字是:你變紅了,也不是小紅衣。說的就是小藍衣。對了,還有一種與小藍衣形似雙胞胎的多肉:小紅衣。變紅的小藍衣,真的是和小紅衣一模一樣。它們都屬于景天科擬石蓮屬,卻不是同一個品種。怎么會如此像呢?不知道。區(qū)分它們最簡便的方法是,葉片是否有毛。有毛的,小藍衣:沒毛的,小紅衣。葉片顏色厚薄、花色,統(tǒng)統(tǒng)不用管了。

    我沒養(yǎng)過小紅衣。小藍衣養(yǎng)的也不好。小藍衣是容易群生的品種,我的小藍衣始終沒有發(fā)側(cè)芽。我才知道,小藍衣是春秋型種,夏天是要休眠的?;叵胍幌?,前兩年夏天,我一直把它放在窗臺上,它根部的葉片一直在枯萎。我嫌難看,又擔(dān)心干枯的葉片容易寄生蟲卵,隔幾天就揪掉一兩片。原來,那些葉片是植株休眠期被耗光營養(yǎng)而枯萎的呀。真是羞愧。

    小藍衣,總讓我想起那幅著名的油畫《藍衣少年》。它是英國肖像畫家托馬斯·庚斯博羅1770年創(chuàng)作的?;顫姟⑻S的藍色綢緞,變幻莫測的衣紋和高光,與含蓄的黃灰、藍灰、綠灰、紅灰的背景形成了奇妙的和諧對比,貴族少年的風(fēng)采躍然紙上,是“不相信定律、規(guī)條和傳統(tǒng)的最大成功”(傅雷)。

    突然想起另一幅著名的油畫,《紅衣女孩》,英國肖像畫家勞倫斯繪于1825年。

    有些事情,似乎并無關(guān)聯(lián)。仔細琢磨,又覺得有點關(guān)系。什么關(guān)系呢,始終搞不明白,就比如小藍衣和小紅衣。

    等秋天了,得去買盆小紅衣。

    能讓秘密開口說話的,只有時光。

    長生草

    《西游記》里鎮(zhèn)元大師的萬壽山五莊觀里,種有人參果,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jié)果,三千年成熟,聞一聞果子可活360年,吃一顆延壽47000年。我一直認為它就是長生果了。

    殊不知,所謂的長生果,其實是尋常的花生。

    長生草,究竟是哪一種呢?長生草,作為屬的名稱,不單指某種具體的植物,而是屬內(nèi)四十多種植物的統(tǒng)稱。由于栽培技術(shù)的廣泛運用,這個屬已有250多個品種。蓮座,葉薄,易群生,耐寒,是長生草屬的特點。常見的品種有觀音蓮、蛛絲卷絹、紫牡丹、草莓羊絨等。

    如果特指一種植物的話,長生草就是觀音蓮。觀音蓮的確是長生草屬的屬長呢。

    除了觀音蓮,我還養(yǎng)了一種長生草。在花市看到它時,賣主說它是長生草,我便一直叫它長生草。之前,我在網(wǎng)上見過它在石縫、瓦礫間蓬勃茂密的樣子,又因長生草的名字,就想當然地以為它無懼酷暑炎熱。買回來的時候,是秋季。它很快萌發(fā)出幾個側(cè)芽,小而萌,很討喜的模樣。等到了春季,就把它放在窗臺上露養(yǎng)。它的生命力的確旺盛,很快,爆出的側(cè)芽就鋪滿了,完全看不到盆里的鋪面石了。即便在炎炎夏日,它似乎都沒有一點不適的樣子。一分硬幣大小的蓮座擠擠挨挨的,小小的葉片一層層向外翻。又哪有空間向外翻呢。后來,最外面的葉子變黃、干枯。我用鑷子一點一點拔除枯萎的葉片。干枯的葉片間,許多小小的蚧殼蟲蠕動著,不仔細看絕對發(fā)現(xiàn)不了。小心翼翼地清除枯葉,然后用醫(yī)用酒精一頓噴殺。長生草出了名的愛招蚧殼蟲。由此 我一路噴殺至今。見枯葉層出不窮,以為是日光暴曬導(dǎo)致水分蒸發(fā)的緣故,遂三天兩頭澆一次水。一天,在清除葉片時,竟然拔出了一個蓮座。仔細一看,根已經(jīng)腐爛了。輕輕撥動別的蓮座,竟然無一幸免。唉,這家伙的生命力還真是旺盛呀,根已經(jīng)腐爛多日,蓮座還是綠瑩瑩的。我撿巴撿巴,挑了四個大點的蓮座,修剪了一下,放在盆土上,讓它們繼續(xù)長。

    一個冬天,蓮座沒怎么長大,眼見著精神了不少。開春,照例是窗外露養(yǎng)。前兩天,澆水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蓮座蔫了。趕緊拿回室內(nèi),卻是回天無力了。剩下的三個蓮座,連成三角形狀。原本的正方形,那個角是永遠缺失了。心也空了一角。

    長生草夏天是要休眠的,水多了就會爛根。如果沒有養(yǎng)護長生草的這兩次失敗,我恐怕還不會知曉。曾經(jīng)以為自己在真心對待這些花草,甚至說它們是自己的“閨蜜”。哪里見過我這樣的?知己知彼,于敵,是致勝的前提和法寶;于友,則是相知相識,惺惺相惜?!叭绻巳菏鼓銋s步,不妨請教大自然?!币恢曛参锏慕陶d,需要你俯身聆聽。

    這盆長生草,今天,我依然不知道它的名字。

    責(zé)任編輯 王 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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