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老總“夫貪妻收”

江舟

自從陳波出任海南高速公路副總經理后，他妻子馬上以高官夫人的身份自居，對丈夫的下屬指手畫腳。她自以為比丈夫更懂得“為官一任，富足一族”的道理，生怕丈夫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陳波，海南省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原總經理法人代表，被捕前任海南省國有企業(yè)監(jiān)事會主席（副廳級）。2005年7月至2006年6月期間，他低價轉讓了下屬公司304畝土地使用權，還五次受賄150萬元。到2013年2月案發(fā)前，他單獨或通過妻子（另案處理）收受賄款699.5萬元和購物卡2萬元。他也因此成為海南高速公路腐敗案的第一高官。

2月17日，海南省第一中級法院開庭審理陳波涉嫌受賄案，大量書證、物證、人證、錄音、錄像資料，將陳波斂財的軌跡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

仕途高速順暢的農家子弟

陳波是在海南樂東縣九所鎮(zhèn)農村成長起來的農家子弟。早年就讀廣東省銀行系統(tǒng)電大金融專業(yè)，后來又攻讀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財貿經濟系貨幣銀行專業(yè)。

由于陳波有著斯文含蓄的學者風度，加之，工作不久他趕上了學歷熱的好光景，很快便擔任了中國人民銀行海南自治州分行調研室副主任，時僅33歲，從此踏上了仕途之路。從1997年8月始，他先是被任命為海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海南高速）副總經理，時隔一年，他又兼任了三亞金泰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下稱金泰公司）法定代表人。

歷史給了陳波一個又一個施展才干的良機，2004年1月，陳波終于擺脫了令他生厭的“副”字，出任了海南高速總經理，翌年12月又擔任海南高速法定代表人，直至2012年6月，被提升為海南省國有企業(yè)監(jiān)事會主席（副廳級）一職。

那些年，陳波的仕途之路，就像他主管的高速公路一樣暢通無阻。

然而，在一系列的職務職位變動中，陳波手中的權力逐步加重，誘惑也越來越多。他自己逐漸發(fā)展到與不法地產商黃愛忠勾結，終在總經理的位子上，收下了第一筆150萬元賄賂。

“賄賂”是陳波人生高速公路的岔路，并且這是一條死胡同。陳波的受賄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后來，陳波又11次收下黃老板的450萬元，直至他單獨或通過妻子，共收受賄款高達701.5萬元之巨。

案發(fā)后，陳波在接受辦案檢察官審訊時說：自從第一次收下黃老板送的錢，我的“眼界”開了，心也“活”了，膽子也大了，從那以后，我把收好處費當成家常便飯，形成了可怕的“慣性”。

據辦案人員介紹，陳波在接受審查期間曾寫下了長達13頁的悔過書，自從當上海南高速公路總經理后，大權獨攬，很多事情是一人說了算，私欲無限膨脹……幾十萬、幾十萬地收，百萬百萬地攢，終于使自己從一個副廳級黨員領導干部，蛻化變質為一名腐敗分子。

低價賣地的端倪

海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其中國家股占總股本的27%。海南高速公路綜合經營服務公司和海南高速公路房地產開發(fā)公司均屬海南高速的下屬子公司。

案卷資料顯示：海南高速下屬的位于陵水縣牛嶺東側牛嶺發(fā)展公司有304畝土地，這塊地交通便利，緊靠高速公路，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這塊地原本是計劃建設海南東線高速公路停車場，維修服務站之用。

2004年1月，陳波剛被任命為海南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總經理初期，有不少開發(fā)商都盯上了這塊肥得流油的地，先后多人找陳波商談。錢迷心竅的陳波早就聽說搞土地開發(fā)可以賺大錢，圖大利。他討厭那些來找他商談土地開發(fā)的開發(fā)商不“放血”，只字不提給他“打點”的事。他怎么舍得這塊“大肥肉”從自己嘴里流掉。

2004年5月間，這事很快傳到牛嶺旅業(yè)公司地產老總黃愛忠的耳中，于是，黃老板找到陳波談及土地開發(fā)之事。經過幾次接觸，陳波一直沒答應。一天下午，黃老板又來到陳波辦公室，見沒有人在場，便直截了當地提出：陳總，土地開發(fā)之事您還得多多費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但陳波覺得，什么事成之后必有重謝，謝多謝少，還是沒把話說透，不妨與他直說，陳波喃喃自語：如今土地價格漲了幾倍，開發(fā)土地不易，不少開發(fā)商盯上了這塊土地，可不能用10萬20萬來應付。黃老板聽后便心知肚明，立即回答：一旦事成，保你陳總心滿意足。

很快，由海南高速下屬牛嶺發(fā)展公司以304畝土地作價出資黃愛忠以他名下的牛嶺旅業(yè)公司出資560萬元，共同成立銀牛嶺公司。這樣，土地使用權由牛嶺發(fā)展公司過戶至銀牛嶺公司名下。之后，因為不能變更304畝土地使用權性質，土地項目開發(fā)停滯下來。

怎么辦，有了土地卻不能開發(fā)，黃愛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陳波更急，因為黃不能開發(fā)土地得不到巨大利益，陳波一時也難拿回報。

“陳波和我一起商議，以政府限期開發(fā)以及投資風險較大為借口，將其持有的銀牛嶺公司股權以相當于這304畝土地的評估價轉讓?！卑赴l(fā)后，黃愛忠在證言中說，他多次找陳波提出購買銀牛嶺公司股權，表示一定會“重謝，絕不失言”。

在陳波的運作下，一家“酬勤公司”以440萬元的價格購買銀牛嶺公司44%股權，陳波在簽訂合作協(xié)議、簽發(fā)轉讓股權審批文件等方面提供了諸多便利。于是，304畝海南高速公路公司用于建設停車場，維修服務站的國有土地，竟然以每畝一萬元的價格進入了黃愛忠的私人“腰包”。

通過股權轉讓的形式，一步步將土地的用途和性質改變，在國有資產流失的同時，黃愛忠很快兌現(xiàn)“重謝”的承諾，先后五次送給陳波共計150萬元。

高速公路工程的潛規(guī)則

陳波在海南高速公路主政的7年間，尤其是土地工程之事，絕對是他一人說了算。凡涉及土地項目工程外包之類較為敏感的事，他的副手們向來不敢過問，因為眾所周知，凡涉及土地及工程項目，只要是能拍板定案的人，開發(fā)商都會出重金報答的，這已經成為海南高速公路不言自明的“潛規(guī)則”。

2007年底，投資數千萬元的海南高速瓊海瑞海水城工程項目公開招投標。黃愛忠聞訊后便捷足先登了。他第一時間找到陳波，提出想承建瓊海瑞海水城工程項目，并表示事成之后重謝陳波，陳波立即表示同意，并明確告訴黃愛忠，你找的建筑公司必須要各種資質齊全符合要求，爭取中標。后來，陳波開始幫助黃愛忠操作工程項目如何才能中標之事，在陳波盡心盡力幫助及暗示下，有多家建筑工程公司參與投標，最終，在評標過程中，黃愛忠掛靠的海南省第二建筑工程公司得了高分，一舉中標。這個結果，正是陳波所希望的。

欣喜之余，黃愛忠首先要感謝陳總工程中標幫忙之事，幾天后，黃愛忠?guī)Я?0萬元現(xiàn)金送給陳波。

在土地開發(fā)、工程建設領域摸爬滾打多年的黃愛忠，比誰都清楚，中標工程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工程施工進度撥款、工程驗收等，自然都需要陳總的關注，離不了陳總開金口。所以，只送30萬元是遠遠不夠的。多年的合作，使黃愛忠摸清了陳波愛財斂財的心理特征。總之，給陳總送錢就必須隨著工程項目施工的進展，細水長流不斷線，這樣才能合作愉快，互利互惠。同年中秋節(jié)前一天晚上，他又備下40萬元現(xiàn)金送給陳波。

法院審理查明，在海南高速瓊海瑞海水城工程中，黃愛忠先后分10次送給陳波共計420萬元，每次陳波都欣然收下。

大事小事不忘貪

陳波不僅收受幾百萬元賄賂，還見縫插針，有好處就撈。

2007年4月至9月，海南高速東線東紅服務區(qū)工程項目和海南高速定安綜合樓工程項目招投標，黃愛忠先后找到陳波，提出想承建這兩項工程，陳波均表示同意，之后，黃愛忠分別以武漢建工第三建筑有限公司和海南騰盛建筑安裝工程有限公司的名義中標。

誰料，當工程完工后，海南高速沒有及時結算。情急之下，黃愛忠找到陳波懇求幫忙。不料，陳波卻是冷眼相待，抱怨對方拿到工程卻忘了自己。黃愛忠只好答應給陳波解決“錢的事情”。沒有幾天，黃愛忠約陳波再見面，送給陳30萬元。隨后，他承包那兩項工程順利結算。

案卷資料記載了陳波任海南高速副總經理兼金泰公司法人代表時就開發(fā)通過工程項目其受賄的事實。早在2003年初，地產商戶紅偉為承建海南高速下屬金泰公司三亞瑞海城市花園項目附屬游泳池、網球場等康體設施，以及海南高速金銀島酒店客房裝修工程項目招投標求陳波幫忙，陳波不但沒有拒絕，而且在工程中標、合同審批及工程款撥付款上提供支持和關照。

對戶紅偉而言，之所以能順利承建兩項大工程，全靠陳總鼎力相助，2007年至2008年間，戶紅偉又先后三次進貢了陳波80萬元。

為開發(fā)海南高速位于東線高速公路三亞藤橋出口處的191畝土地，2005年9月，海南高速和郭劍鋒實際控制的金日盛公司、日冷公司共同設立景順公司。其中，海南高速以191畝土地使用權出資，占該公司14%股份。2006年，陳波決定中止海南高速與金日盛公司和日冷公司的合作，陳波提出由金日盛公司收購海南高速股份的方案。這是鄺劍鋒求之不得的好事，之后，為了讓陳波盡快協(xié)助辦理轉讓股權手續(xù)及將該191畝土地過戶到景順公司名下，2006年2月一天，鄺劍鋒在陳波的辦公室送給陳波10萬元，2006年3月份，海南高速與金日盛公司簽訂協(xié)議，以191畝土地的評估價448.48萬元向金日盛公司轉讓海南高速持有的景順公司股權。

就這樣，國有資產在權錢交易中，白白流失了。檢察機關查明，在6年的時間里，向陳波行賄的幾個包工頭，行賄款超過700萬元，最多的達到16次。辦案檢察官表示，在一次次行受賄的往來中，陳波和包工頭結成了利益聯(lián)盟，各取所需。維護這種關系和維系這種聯(lián)盟的，正是工程建設領域中普遍存在的給回扣、好處費“潛規(guī)則”所致。

夫妻聯(lián)手斂錢財

現(xiàn)在，“夫貪涉妻”、“夫貪妻收”似乎成為規(guī)律性現(xiàn)象，陳波也不例外。從陳波受賄案中不難發(fā)現(xiàn)，陳波中飽私囊、見利忘義的身后，就有一個欲壑難填的“內當家”。陳波的妻子林紅對丈夫的腐敗行為視而不見，甚至赤裸裸地幫助丈夫受賄。

據知情人披露，自從陳波出任海南高速公路副總經理后，林紅馬上就以高官夫人的身份自居，對丈夫的下屬指手畫腳。這個“貪內助”自以為比丈夫更懂得“為官一任，富足一族”的道理，生怕丈夫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在陳波受賄的同時，她也搞“夫人衙門”，只要是錢，她都敢拿。

法院審理查明，地產商黃愛忠為讓陳波之妻林紅多在陳波面前說好話，2010年春節(jié)的一天，在?？谑薪疸y島大酒店送給林4.5萬元；2011年春節(jié)前，黃愛忠在?？谒{天路天橋附近將一盒茶葉放在林紅的車上，林回家打開一看，除茶葉外，還有面值兩萬元的購物卡。此外，地產商戶紅偉為討好陳波之妻，2005年4月初的一天，在三亞陳波家中送給林紅3萬元；2007年3月的一天，戶紅偉又在陳波?？诙际猩中^(qū)陳波家中送給林紅兩萬元。

林紅收到四筆11.5萬元后，均告訴了陳波，陳波讓她留著家中日常開支用。

令人們大惑不解的是，正當陳波夫妻屢屢受賄而得意忘形之際，又傳來了陳波升遷的捷報，2010年8月。陳波被提拔為海南省發(fā)展控股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時隔兩年又被提升為海南省國有企業(yè)監(jiān)事會主席（副廳級）。

不過，好景不長。就在陳波祈盼自己軟著陸平安退位之際，海南省紀委根據群眾舉報，很快對其立案調查。陳波為將來減輕自己的罪責，動員其親屬代其退贓323余萬元。其妻林紅向海口市美蘭區(qū)檢察院退贓12.69萬元。庭審結束后，陳波親屬又代其退贓366萬余元。

案件很快移送到海南省檢察院第一分院，2013年2月7日， 陳波因涉嫌受賄罪被立案偵查。隨著案件的偵查終結，2013年11月8日，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接受他人請托，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多次收受他人財物共計701.5萬元，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判處期有期徒刑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