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前蘇聯(lián)作家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一部長篇小說,于1933年寫成。
小說通過記敘保爾·柯察金的成長經(jīng)歷,告訴我們:一個人只有在革命的艱難困苦中戰(zhàn)勝敵人、戰(zhàn)勝自己,只有把自己的追求和祖國、人民的利益聯(lián)系在一起,才能創(chuàng)造出奇跡,才會成長為鋼鐵戰(zhàn)士。
快到日托米爾的時候,騎兵擺開了扇面似的隊形,快馬加鞭,沖了過去。銀色的馬刀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大地在顫抖,戰(zhàn)馬喘著粗氣,戰(zhàn)士們屹立在馬鐙上。
馬蹄下的大地飛快地向后奔馳,一座到處是花園的大城市向他們迎面撲來。騎兵穿過郊區(qū)的花園,沖到了城中心。
“殺呀!”像死神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的喊聲在空中震蕩。
驚慌失措的波軍幾乎沒有進行什么抵抗。城里的衛(wèi)戍部隊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
保爾伏在馬背上向前飛馳。在他旁邊騎著一匹細(xì)腿黑馬的就是那個跳舞的托普塔洛。
保爾親眼看見這個剽悍的騎兵戰(zhàn)士揮起馬刀,毫不手軟地劈下去,砍倒了一個還沒有來得及舉槍瞄準(zhǔn)的波蘭兵。
馬蹄有力地踏在石頭馬路上,發(fā)出一片得得的響聲。突然,在十字路口出現(xiàn)了一挺炮,架在路中央,三個穿藍(lán)軍裝、戴四角帽的波蘭兵,彎著腰守在炮旁邊。還有一個波蘭軍官,領(lǐng)子上鑲著蛇形金絳,一見紅軍騎兵沖過來,就舉起了手里的毛瑟槍。
這時,托普塔洛和保爾都已經(jīng)勒不住戰(zhàn)馬了,他們迎著死神的魔爪,徑直向里面沖。軍官朝保爾開了一槍,但是沒有打中,子彈像一只麻雀,嗖的一聲從他的臉旁飛了過去。那個軍官被戰(zhàn)馬撞出去老遠(yuǎn),腦袋磕在石頭上,仰面朝天倒下去了。
就在這一剎那間,敵軍迫不及待地發(fā)出了瘋狂而粗野的獰笑聲。托普塔洛就像被幾十只大黃蜂蜇著似的,連人帶馬摔倒了。
保爾的戰(zhàn)馬豎起前蹄,吃驚地嘶叫著。它帶著保爾,猛地一躥,越過死者的尸體,一直沖到炮旁邊的波蘭兵跟前。
馬刀在空中畫了一個閃光的弧形,砍進了一頂藍(lán)色的四角軍帽里。
馬刀又高高地舉了起來,準(zhǔn)備向另一個腦袋砍去,但是,那匹戰(zhàn)馬卻蹦到一邊去了。
這時候,騎兵連的大隊人馬像一股奔騰的山洪,涌向十字路口,幾十把戰(zhàn)刀在空中不停地?fù)]舞著,左右砍殺。
在監(jiān)獄的狹長走廊上,喊叫聲連成了一片。
擠得滿滿的牢房里,那些受盡折磨、面容憔悴的犯人都起來了。城里在進行巷戰(zhàn)——難道真是自己的隊伍從什么地方打回來了嗎?真的就要得到自由了嗎?
槍聲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的院子里響起來。走廊里傳來了奔跑的腳步聲。突然,一個親切的、無比親切的聲音喊道:“同志們,快出來吧!”
保爾跑到緊鎖著的牢門跟前。幾十雙眼睛從小窗里向外張望。他用槍托猛砸牢門上的鐵鎖,一下接著一下。
“等一等,我來炸開它。”米羅諾夫攔住保爾,從衣袋里掏出一顆手榴彈。
排長齊加爾琴科一把奪過手榴彈,說:“快住手,瘋子!你傻了嗎?鑰匙馬上就拿來了。砸不開,就用鑰匙開嘛!”
這時人們用手槍把獄卒押到走廊上來了。
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歡樂得發(fā)狂,一下子擠滿了走廊。
保爾打開又高又大的牢門,跑進了牢房。
“同志們,你們都自由了!我們是布瓊尼的隊伍,我們師把這個城市占領(lǐng)了?!?/p>
一名婦女眼淚汪汪地?fù)涞奖柹砩?,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就像保爾是她的親兒子似的。
波蘭白軍在這座石頭牢房里囚禁著五千零七十一名布爾什維克,隨時準(zhǔn)備把他們拉出去槍斃或絞死,另外還關(guān)押著二千名紅軍政治工作人員。現(xiàn)在他們都得救了。對于騎兵師的戰(zhàn)士們來說,這些人比任何戰(zhàn)利品,比打任何勝仗都要寶貴。
而對于這七千多名革命者來說,漆黑的夜轉(zhuǎn)眼變成了陽光燦爛的暖洋洋的六月天。
有一個臉色蠟黃的政治犯歡天喜地地跑到保爾跟前。他是舍佩托夫卡一家印刷廠的排字工人,叫薩穆伊爾·列赫爾。
保爾聽著薩穆伊爾的敘述,臉上蒙上了一層灰暗的陰影。
薩穆伊爾講到故鄉(xiāng)舍佩托夫卡發(fā)生的悲壯的流血事件。他的話像熔化了的鐵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保爾的心上。
“一天夜里,我們大伙一下子全給抓了起來,有個無恥的內(nèi)奸出賣了我們。我們?nèi)柯涞搅藨棻牭哪ё?。保爾,他們打人打得可真狠??!我比別人少吃點苦頭,因為剛打了幾下,我就昏死過去了,可別的同志身體比我結(jié)實。我們沒什么再要隱瞞的。憲兵隊什么都知道,比我們自己還清楚。我們干的每一件事,他們都掌握了。我們中間混進了奸細(xì),他們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那些日子發(fā)生的事真是一言難盡!保爾,有好些人你是認(rèn)識的,縣城里的羅莎·格麗茨曼,她還是個孩子呢,才十七歲,是個多好的姑娘啊。還有薩沙·本沙夫特,你大概還記得,他也是我們廠的排字工,小伙子成天樂呵呵的,常給老板畫漫畫。另外還有兩個中學(xué)生諾沃謝利斯基和圖日茨。這幾個人你都認(rèn)識。其余的人是縣城和鎮(zhèn)上抓來的。一共二十九個,當(dāng)中有六個女的。大伙都受盡了折磨。瓦莉亞和羅莎被折磨得半死才拖回牢房。從這以后,羅莎就說起胡話來,過了幾天,就完全瘋了。那幫野獸不相信她真瘋了,說她是假裝的,每次提審都打她一頓。后來拉出去槍斃的時候,她都沒人樣了。臉給打成了紫黑色,兩只眼直楞楞地發(fā)呆,完全像個老太婆。瓦莉亞·勃魯扎克直到最后一分鐘表現(xiàn)得都很好。他們死得都像真正的戰(zhàn)士。我不知道,他們打哪兒來的那股力量。保爾,要把他們死難的情況全說出來,難道可能嗎?不可能。他們死得真慘!沒法用言語形容……瓦莉亞的案情最重,她負(fù)責(zé)跟波軍司令部的報務(wù)員聯(lián)系,還經(jīng)常到縣里做聯(lián)絡(luò)工作。抓她的時候,又搜出了兩顆手榴彈和一支勃朗寧手槍。手榴彈就是那個奸細(xì)給她的。都是事先做好的圈套,好給她安上蓄謀炸毀波軍司令部的罪名。唉,保爾,臨刑那幾天的情景我真不愿意講。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只好說說。軍事法庭判處瓦莉亞和另外兩個同志絞刑,其他同志全部槍決。我們原先在波蘭士兵當(dāng)中做過策反工作,這些士兵也受到了審判,比我們早兩天。一個年輕的班長,叫斯涅古爾科,是個報務(wù)員,戰(zhàn)前在洛濟當(dāng)過電工。他被判處槍決,罪名是背叛祖國和在士兵中進行共產(chǎn)主義宣傳。他沒有要求赦免,判決后二十四小時,就給他們殺害了。他們傳瓦莉亞到法庭上去作證。她回來跟我們說,斯涅古爾科承認(rèn)他進行過共產(chǎn)主義宣傳,但是斷然否認(rèn)他背叛祖國。他說:‘我的祖國是波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是的,我是波蘭共產(chǎn)黨黨員。我當(dāng)兵是被迫的。我一向所做的工作,不過是幫助那些跟我一樣被你們趕到前線的士兵。你們可以為了這個絞死我,但是我從來沒有背叛自己的祖國,而且永遠(yuǎn)都不會背叛。只是我的祖國跟你們的不同。你們的祖國是地主貴族的,我的祖國是工人農(nóng)民的!我深信,我的祖國一定會成為一個工農(nóng)大眾的國家,而在我的這個祖國里,決不會有人說我是叛徒?!袥Q以后,我們就都關(guān)在一起了。臨刑前,他們把我們轉(zhuǎn)到了監(jiān)獄里。夜里,他們在監(jiān)獄對面靠近醫(yī)院的地方豎起了絞架。隔不遠(yuǎn),靠近樹林,就在大道旁邊的陡坡上,又選定了一個地方作為執(zhí)行槍決的刑場,還在那兒給我們挖了一個大坑。判決書張貼出去了,全城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決定在大白天當(dāng)眾處決我們,好讓每個人看了都害怕。第二天,從早晨起就把老百姓從城里趕到絞架跟前。有的人因為好奇也還是來了。絞架旁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看去,人頭攢動。監(jiān)獄四面圍著木柵欄,這你是知道的。絞架就離監(jiān)獄不遠(yuǎn),我們能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整個地區(qū)的憲兵隊,包括騎兵和步兵都調(diào)來了。一個營的軍隊封鎖了大街小巷。還特地為判處絞刑的人挖了一個坑。我們默不作聲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來,只是偶爾有人說一兩句話。該說的前一天都說了,就連訣別的話也說了。只有羅莎還在牢房角落里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么。瓦莉亞又挨了毒打,已經(jīng)不能走了,大部分時間都躺著。有兩個從鎮(zhèn)上抓來的共產(chǎn)黨員是一對親姐妹。她們互相擁抱著訣別,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一個叫斯捷潘諾夫的小伙子,是從縣里抓來的,很有力氣,像個摔跤運動員,被捕的時候同敵人格斗,打傷了兩個憲兵。他一再對這姐妹倆說:‘同志們,別掉眼淚了。要哭就在這兒哭吧,到外邊就別再哭了。決不能讓那幫吃人的豺狼高興。他們反正是不會放過咱們的,咱們反正是要死的,那么,就讓我們從容地死吧!咱們誰也不能下跪。同志們,死要死得有骨氣!’這時候,提我們的人來了。走在前面的是偵緝處長什瓦爾科夫斯基,這家伙是個殘暴的色情狂,簡直是只瘋狗。他要是自己不動手,就讓憲兵動手,他在旁邊看著取樂。從監(jiān)獄穿過馬路直到絞架,憲兵排成了兩道人墻,都是大刀出鞘。他們肩上掛著黃色的穗帶,大家都管他們叫‘黃脖狗’。
“他們用槍托把我們趕到監(jiān)獄的院子里,四個人一排站好隊,然后打開大門,把我們押到街上。他們讓我們站在絞架跟前,親眼看著自己的同志被絞死,然后再槍斃我們。絞架很高,是用幾根原木搭成的。絞架上吊著三根粗繩子,頭上系成圈套。下面是帶小梯子的平臺,用一根活動的木樁子支撐著。人群像海一樣,發(fā)出勉強可以聽到的嗡嗡聲。他們的眼睛全盯在我們身上。我們能夠辨認(rèn)出自己的親友。稍遠(yuǎn)一點的臺階上,聚集著一幫波蘭小貴族,手里拿著望遠(yuǎn)鏡,跟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軍官。他們都是來欣賞怎樣絞死布爾什維克的。
“腳下的雪是松軟的,樹林一片白茫茫。雪花在空中飛舞,慢慢落下來,飄到我們灼熱的臉上,就融化了。絞架下面的平臺上也鋪了一層雪。我們的衣服差不多全給剝光了,但是誰也沒有感覺到冷。斯捷潘諾夫甚至沒有注意到他腳上只穿著一雙襪子。
“軍事檢察官和高級軍官們都站在絞架旁邊。最后,終于把瓦莉亞和另外兩個判絞刑的同志押出了監(jiān)獄。他們?nèi)齻€人互相挽著胳膊,瓦莉亞在中間。’冤色經(jīng)沒有力氣走路了,那兩個同志攙扶著她。不過,她記住了斯捷潘諾夫的話,‘死要死得有骨氣’,還是竭力想自己走。她沒有穿大衣,只穿著一件絨衣。
“偵緝處長什瓦爾科夫斯基看來很不滿意他們挽著胳膊走,推了他們一下。瓦莉亞不知道說了句什么,一個騎馬的憲兵立即揚起馬鞭,朝她臉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有一個女人慘叫了一聲,呼天搶地地掙扎著,拼命想擠過警戒線,沖到這三個人跟前去。但是她讓憲兵抓住,不知道給拖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概這是瓦莉亞的母親??熳叩浇g架的時候,瓦莉亞唱了起來。我還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的歌聲——只有視死如歸的人才會這樣歌唱。她唱的是《華沙之歌》,那兩個同志也隨著她一起唱。憲兵用馬鞭抽他們,這幫沒人性的畜生就像發(fā)了瘋似的,鞭子不斷落到咱們同志的身上,他們好像沒有什么感覺。憲兵把他們按在地上,像拖口袋一樣拖到絞架跟前,草草念完了判決書,就把絞索套在他們脖子上。這時候,我們大伙就高唱起《國際歌》來: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他們從四面八方向我們撲過來。我只看見一個匪兵用槍托把支著平臺的木樁推倒,咱們的三個同志就全讓絞索給吊了起來……當(dāng)我們在刑場上準(zhǔn)備受刑的時候,他們向我們宣讀了判決書,說將軍大人開恩,把我們當(dāng)中九個人的死刑改判為二十年苦役。其余十七個同志還是全給槍斃了。”
說到這里,薩穆伊爾扯開了襯衣領(lǐng)子,好像領(lǐng)子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似的。
“三位同志的尸體整整吊了三天,日夜都有匪兵在絞架旁邊看守。后來,監(jiān)獄里又送進來幾個犯人,據(jù)他們說,第四天托博利金同志的絞索斷了,因為他身體最重,他們這才把另外兩具尸體也解下來,就地掩埋了。但是絞架一直沒有拆掉,我們往這兒押解的時候還看到了。絞索還吊在半空,等待著新的犧牲者?!?/p>
薩穆伊爾沉默起來,呆滯的目光凝視著遠(yuǎn)方。保爾都沒有覺察到他已經(jīng)講完了。
那三具尸體清晰地呈現(xiàn)在保爾眼前,他們的面目很可怕,腦袋歪在一邊,在絞架上默默地擺動著。
突然,街上吹起了集合號,號聲驚醒了保爾,他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咱們到外邊去吧,薩穆伊爾!”
騎兵押著波蘭俘虜,從大街上走過。團政委站在監(jiān)獄大門的旁邊,在軍用記事本上寫了一道命令。
“給你,安季波夫同志,”他把命令交給矮壯結(jié)實的騎兵連長,“派一個班,把俘虜全部押解到諾沃格勒沃倫斯基去。受傷的要給包扎好。送到離這兒二十俄里的地方,就讓他們滾蛋吧。咱們沒時間管他們。你得注意,絕對不許有虐待俘虜?shù)男袨??!?/p>
保爾跨上戰(zhàn)馬,回頭對薩穆伊爾說:“你聽見沒有?他們絞死咱們的同志,咱們倒要送他們回自己人那兒去,還不許虐待。這怎么辦得到?”
團長回過頭來盯著他。保爾聽見團長好像在自言自語,但是語氣卻堅定而嚴(yán)厲:“我們可不是白軍?!?/p>
保爾策馬離開監(jiān)獄大門的時候,想起了在全團宣讀的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命令最后是這樣說的:
1.以口頭的和書面印發(fā)的形式不斷地、反復(fù)地向紅軍部隊,特別是向新組建的部隊宣傳解釋:波蘭士兵是波蘭和英法資產(chǎn)階級的犧牲品,他們本人也是身不由己。因此,我們的責(zé)任是,把被俘的波蘭士兵當(dāng)作誤入歧途的、受蒙騙的兄弟一樣來對待,以后要把他們當(dāng)作醒悟了的兄弟遣返回解放后的波蘭祖國。
2.凡有有關(guān)虐待波蘭戰(zhàn)俘以及欺凌當(dāng)?shù)鼐用竦膫髀?、消息、報告,要一查到底,?yán)查嚴(yán)辦,不論這些傳聞、消息來自何種渠道。
3.各部隊指揮人員和政工人員要充分意識到,他們對嚴(yán)格執(zhí)行本命令負(fù)有責(zé)任。工農(nóng)國家熱愛自己的紅軍。紅軍是它的驕傲。它要求紅軍不要在自己的旗幟上染上一個污點。
“不要染上一個污點?!北栃÷晫ψ约赫f。
正當(dāng)騎兵第四師攻下日托米爾的時候,戈利科夫同志統(tǒng)率的突擊部隊的一部——第七步兵師第二十旅也在奧庫尼諾沃村一帶強渡了第聶伯河。
由第二十五步兵師和巴什基爾騎兵旅組成的一支部隊奉命渡過第聶伯河,并在伊爾沙車站附近切斷基輔到科羅斯堅的鐵路線。這次軍事行動的目的是截斷波軍逃離基輔的唯一通路。舍佩托夫卡共青團組織的一個團員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在這次渡河時犧牲了。
當(dāng)部隊在晃蕩的浮橋上跑步前進的時候,從山背后飛來一顆炮彈。它在戰(zhàn)士們頭頂上呼嘯而過,落在水里爆炸了。就在這一瞬間,米什卡栽到搭浮橋的小船底下,讓河水吞沒了,再也沒有浮上來。只有淡黃色頭發(fā)的戰(zhàn)士亞基緬科看見了,這個戴著一頂?shù)袅碎艿钠栖娒钡膽?zhàn)士一見這情景,驚叫起來:“哎喲,不好了,米什卡掉到水里去了!連影都沒有,這下完了!”他停住腳步,吃驚地盯著黑沉沉的流水。后面的人撞在他身上,推著他說:“你這傻瓜,張著嘴巴看什么?還不快走!”
當(dāng)時根本沒有工夫去考慮個別人的吉兇,他們這個旅本來就落后了,兄弟部隊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對岸。
謝廖沙四天以后才知道米什卡的死訊。他們旅經(jīng)過激戰(zhàn)攻下布恰車站后,隨即向基輔方面展開攻勢,當(dāng)時他們正在阻擊企圖向科羅斯堅突圍的波軍。
亞基緬科在謝廖沙身邊趴下來。他停止射擊,好不容易才拉開灼熱的槍機,然后把腦袋貼著地面,轉(zhuǎn)過來對謝廖沙說:“步槍要緩口氣,燙得像火一樣。”
槍炮在轟鳴,謝廖沙勉強才聽到他說的話。后來槍炮聲小了一點,亞基緬科像是順便提起似的說:“你的那位老鄉(xiāng)在第聶伯河里淹死了。我沒看清他是怎么掉到水里去的?!彼f完,從子彈帶里拿出一排子彈,一絲不茍地壓進了彈倉。
攻打別爾季切夫的第十一師在城里遇到了波軍的頑強抵抗。
大街上正在浴血苦戰(zhàn)。敵人用密集的子彈阻擋紅騎兵的前進。但是這座城市還是被紅軍占領(lǐng)了。波軍已經(jīng)潰不成軍,殘兵狼狽逃竄。車站上截獲了敵人的許多列火車。但是對波軍來說,最可怕的打擊還是軍火庫爆炸,供全軍用的一百萬發(fā)炮彈一下子全毀了。全城的玻璃震得粉碎,房屋好像是紙糊的。
紅軍攻克日托米爾和別爾季切夫以后,波軍腹背受敵,只好分作兩股,撤出基輔。他們拼命想為自己殺出一條路,沖出鋼鐵包圍圈。
保爾已經(jīng)完全忘卻了他自己。每天都有激烈的戰(zhàn)斗。他已經(jīng)溶化在集體里了。他和每個戰(zhàn)士一樣,已經(jīng)忘記了“我”字,腦子里只有“我們”:我們團、我們騎兵連、我們旅。
天天都有新的消息傳來。
布瓊尼的騎兵以排山倒海之勢,不停頓地向前挺進,給敵人一個又一個沉重的打擊,摧毀了波軍的整個后方。滿懷勝利喜悅的各騎兵師接二連三地向波軍后方的心臟諾沃格勒沃倫斯基發(fā)起猛烈的沖鋒。
他們像巨浪,沖上去,退回來,接著又殺聲震天地沖上去。
無論是密布的鐵絲網(wǎng),還是守城部隊的拼命抵抗,都沒能挽救波軍的潰敗。六月二十七日早晨,布瓊尼的騎兵隊伍渡過斯盧奇河,沖進諾沃格勒沃倫斯基城,并繼續(xù)向科列茨鎮(zhèn)方向追擊潰逃的波軍。與此同時,亞基爾的第四十五師在新米羅波利附近渡過斯盧奇河,科托夫斯基騎兵旅則向柳巴爾鎮(zhèn)發(fā)起了攻擊。
不久,騎兵第一集團軍的無線電臺接到戰(zhàn)線司令的命令,要他們?nèi)姵鰟樱瑠Z取羅夫諾。紅軍各師發(fā)起強大攻勢,把波軍打得七零八落,他們只能化成小股部隊,四散逃命。
有一天,旅長派保爾到停在車站的鐵甲列車上去送公文。
在那里他竟遇見了一個根本沒想到會碰見的人。馬跑上了路基。到了前面一輛灰色車廂跟前,保爾勒住了馬。鐵甲列車威風(fēng)凜凜地停在那里,藏在炮塔里的大炮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列車旁邊有幾個滿身油垢的人,正在揭開一塊保護車輪的沉重的鋼甲。
“請問鐵甲列車的指揮員在哪兒?”保爾問一個穿著皮上衣、提著一桶水的紅軍戰(zhàn)士。
“就在那兒?!奔t軍戰(zhàn)士把手朝火車頭那邊一指說。
保爾跑到火車頭跟前,又問:“哪一位是指揮員?”
一個臉上長著麻子、渾身穿戴都是皮制品的人轉(zhuǎn)過身來,說:“我就是。”
保爾從口袋里掏出公文,交給了他。
“這是旅長的命令,請您在公文袋上簽個字。”
指揮員把公文袋放在膝蓋上,開始簽字?;疖囶^的車輪旁邊,有一個人提著油壺在干活。保爾只能看到他寬闊的后背和露在皮褲口袋外面的手槍柄。
“簽好了,拿去吧?!敝笓]員把公文袋還給了保爾。
保爾抖抖韁繩,正要走,在火車頭旁邊干活的那個人突然站直起身,轉(zhuǎn)過臉來。就在這一瞬間,保爾好像被一陣風(fēng)刮倒似的,跳下馬來,喊道:“阿爾焦姆,哥哥!”
滿身油垢的火車司機立即放下油壺,像大熊一樣抱住年輕的紅軍戰(zhàn)士。
“保爾!小鬼!原來是你呀!”阿爾焦姆這樣喊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鐵甲列車指揮員用驚奇的目光看著這個場面。車上的炮兵戰(zhàn)士都笑了起來。
“看見沒有,兄弟倆喜相逢了。”
八月十九日,在利沃夫地區(qū)的一次戰(zhàn)斗中,保爾丟掉了軍帽。他勒住馬,但是前面的幾個騎兵連已經(jīng)沖進了波軍的散兵線。杰米多夫從洼地的灌木叢中飛馳出來,向河岸沖去,一路上高喊:“師長犧牲了!”
保爾哆嗦了一下。列圖諾夫,他的英勇的師長,一個具有大無畏精神的好同志竟然犧牲了。一種憤怒的情緒攫住了保爾的心。
他使勁用馬刀背拍了一下已經(jīng)十分疲憊、滿嘴是血的戰(zhàn)馬格涅多克,向正在廝殺的、人群最密的地方?jīng)_了過去。
“砍死這幫畜生!砍死他們!砍死這幫波蘭貴族!他們殺死了列圖諾夫?!笔⑴?,他揚起馬刀,連看也不看,向一個穿綠軍服的人劈下去。全連的戰(zhàn)士個個怒火中燒,誓為師長復(fù)仇,把一個排的波軍全砍死了。
他們追擊逃敵,到了一片開闊地,這時候波軍的大炮向他們開火了。
一團綠火像鎂光一樣在保爾眼前閃了一下,耳邊響起了一聲巨雷,燒紅的鐵片灼傷了他的頭。大地可怕地、不可思議地旋轉(zhuǎn)起來,向一邊翻過去。
保爾像一根稻草似的,被甩出了馬鞍,越過馬頭,沉重地摔在地上。
黑夜立刻降臨了。
語數(shù)外學(xué)習(xí)·高中版中旬2020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