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嵇荷
圖/邊墨
她跑的太快,周圍的風都呼嘯似的往她身體里竄,卻也仍吹不散她心中的倉惶與難堪。林云舒覺得自己傻透了,心心念念這么久的一個人,不過也只是一個名字罷了。
灼熱九月,林云舒貼著面膜躺在宿舍陽臺的軟沙發(fā)上愜意的吹著空調(diào)享受日光浴。手機里正播的輕音樂突然斷掉,隨即放出的便是刺耳又魔性的電話鈴聲。
“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
林云舒窘了下眉,極不情愿的抬起手點了接通鍵后,室友聒噪的嗓音就傳了進來:“云舒云舒,你快下樓!你的寧學長在樓下蹲點你呢!”
此言一出,林云舒瞬間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臉上的面膜也隨即掉落在地。電話還未掛斷,她便連忙暗戳戳跑到窗戶邊左搖右擺露出小眼睛往樓下窺探。下一秒,喉嚨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打了一個寒顫。
果不其然,樓下真的是有人在蹲點,此人鶴立雞群,想必正是她在X 大論壇上死皮賴臉黏來的、素未謀面過的寧學長。
接下來的幾分鐘,林云舒連忙將小背心換成純白連衣裙,亂糟糟披散的頭發(fā)也攏好扎成高高的馬尾。眼線美瞳雙眼皮貼一頓操作后,才硬著頭皮走下了宿舍樓。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林云舒深吸一口長氣,擺出一個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道:“寧學長,我,我就是你的論壇女友,林云舒。”
“......”
林云舒不敢抬頭打量,但也敏銳的感覺到對方的眼神游離在自己身上來回搖擺。數(shù)秒的安靜過后,她終于架不住這審視,挑了下眉:“你有必要這種眼神看我嗎?我們可是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啊!”
是的,早在林云舒前腳邁入X 大時,她就潛伏在X 大論壇盯緊了X 大的天之驕子寧惟遠。一番軟磨硬泡曬假照后,終于在X 大論壇里掛上了寧學長小跟班,阿不,女朋友的稱號??蛇@稱號還沒捂熱,誰料想本尊就跑來跟自己面對面了。
并且,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嫌棄。
“所以,你發(fā)的照片里那大波浪小蠻腰,都是美術(shù)生優(yōu)異的PS 技能造就出來的?”
“......”林云舒被噎得說不上話,表情擰成一顆皺巴巴的酸棗。
“還有你這公鴨嗓,連麥的時候也開了變聲器吧?”
“......”
“我知道好的人事物有人欣賞追求不可避免,但身為女孩子,這樣的招數(shù)未免太不自重?”
縱然林云舒再厚臉皮,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寧惟遠,不要以為是我追的你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挖苦我。怎么?沒有見面就同意戀愛關(guān)系的人是你吧?不是一樣說明你是個膚淺的顏控?既然沒見面就同意了在一起,那我發(fā)什么你就要相信什么,要不是我P 照片,你這輩子有機會和這么好看的女孩子戀愛嗎?更何況,呵,除了身高,你和傳聞中的長相也大相徑庭,我還覺得虧呢!”
熟飯涼成生米,眼看到手的男神就這么飛了,林云舒索性放飛自我開啟嘴遁模式:“不是我說,寧惟遠,你這大熱天帶著鴨舌帽口罩,臉都不敢露個全面兒,真是給新聞系招黑。好在今天是見到本尊了,別回頭不見面聊出感情來,我甩還甩不利索呢。”
話畢,林云舒像是逃命般回身,大步流星的往宿舍樓跑。生怕多推遲一秒,就要被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頭多的硬漢拽住施以暴行。
不過,縱然林云舒嘴巴硬,離開的也決絕,但到底也是個女孩子家。更何況,對方還是她主動追求的學長。失不失戀都是次要,而被嫌棄后的惱羞成怒才是重點。
她回到宿舍對著鏡子幾番打量,終于對著鏡子里那雙小粗腿和肚子上的游泳圈發(fā)起了土撥鼠三連的咆哮。
當然,咆哮后的結(jié)論就是:“我要減肥!”
對,今天你因為假照片瞧我不上,明天我要用行動讓你高攀不起!不就是細腰大波浪,待她真的瘦下來那一天,一定要亮瞎他的眼!
打定主意以后,林云舒便展開了風風火火的瘦身計劃。酷熱難耐的午后,她涂了好幾層的防曬就往校操場跑,炎炎烈日下繞著跑道第五圈,林云舒終于扛不住了,眼睛一花,直勾勾就栽倒下去。
再醒來時已經(jīng)在醫(yī)務(wù)室里了,她盯著白白的天花板,眼皮一動,就看見坐在自己身旁一臉俊秀的少年郎。
這,這就是老天爺念在自己兩天兩夜沒吃飯賜予的一場秀色可餐的美夢吧?
清奇的腦回路才想到這兒,林云舒的手就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摸在了美少年臉上,一邊摸還一邊嘀嘀咕咕:“細皮嫩肉,真是血賺了。”
“......”
少年的臉被她揉的快要變了形,終于忍不住開口:“林云舒,你當這是做夢呢?”
林云舒這才一個踉蹌,連忙收回這雙有自己想法的手。咧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容,道:“咳,嘿,嘿嘿,哥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我這還真是以為自己做夢了。”
“所以,就放肆的輕薄起我了?”
“......”林云舒結(jié)舌。
“我要是不吭聲,你下一步準備干嘛?”少年將臉愈發(fā)的貼近她,狡黠又意猶未盡的挑起唇角,步步緊逼。
“我,我可不是那種人!”林云舒連忙辯解。卻又被他的笑容迷惑,更顯得越描越黑。索性答非所問的轉(zhuǎn)移中心,輕咳兩聲:“那啥,你是怎么知道本姑娘姓氏名諱的???”
偏美少年根本不吃她這套,仍是雙眼直勾勾看著她,似笑非笑道:“我知道的,可不單單是你叫林云舒那么簡單?!?/p>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深邃,又或者是兩人距離太親密,林云舒感覺“轟”一下就頭腦升溫,然后驚慌失措,狠狠推了對方一把。為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忐忑,又連忙扯著嗓門問道:“你到底是誰啊,你跟蹤狂吧你!你,你是變態(tài)來的吧!”
的確,林云舒想不到更好的結(jié)果了。她跑步的時候操場上明明空無一人,若非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怎么會及時在自己暈倒時就立馬出現(xiàn)。更何況,她自己幾斤幾兩她還不清楚嗎?何德何能吸引到這樣一副好皮囊的男生注意?所以顯然,對方是個有心理疾病的變態(tài)跟蹤狂。
這個謬論成立在林云舒腦海里后,林云舒便再也對他這副面孔提不起興致。剛剛的花癡臉也瞬間轉(zhuǎn)變成了明晃晃的嫌棄。
再開口,便是如一盆冰水般的冷漠:“以后麻煩不要在跟蹤我了,我自幼練習跆拳道,十五歲就是黑帶了。但顧念你的救命之恩,這一次我也忍住殺意。下一次讓我碰到你,可就沒這么簡單了!”
說罷,林云舒抬起身拍了拍屁股,不緊不慢的從醫(yī)務(wù)室走了出去。撞見戴著口罩的校醫(yī)師時連一句謝謝都沒吭就迷迷糊糊出了門。
倒是屋內(nèi),美少年一臉無奈的苦笑和目光灼灼的神色,引得校醫(yī)師忍不住打趣。
“你這小子,費盡心思捉弄一個小丫頭片子,到底圖什么?”
少年也不否認,輕描淡寫一句:“難道你不知道,男生越喜歡一個女孩子,就會越忍不住去捉弄她?”
自打林云舒給美少年扣了“跟蹤狂”這個帽子以后,對方的行徑不單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放肆,頻頻出現(xiàn)在林云舒面前。
林云舒是真想揍他,可節(jié)食加高強度的運動讓她的體內(nèi)絲毫沒有多余的查克拉用在對方身上。以至于當她終于在操場上跑圈跑到受不了對方赤裸裸的眼神窺探時,沖過去輪出的拳頭,又軟又無力的輕撫在對方胸膛。
然后,渾身上下就跟被抽干一樣,整個人跌在對方身上。
美少年眉頭緊鎖,連忙抱住她軟綿綿的身體將她托去臺階上坐下。又從單肩包里掏出一瓶能量水擰開,悶聲遞到她嘴邊。
林云舒原本想動氣,奈何渾身上下沒一點力氣,抿著唇極不情愿的喝下能量水。待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又急忙從他臂膀旁挪開。表情跟吞了蒼蠅似的嘀咕:“太惡心了,太惡心了,我竟然被你這種人吃了豆腐?!?/p>
男生也不理她,從包里取出一個漢堡拆開,命令一般的語氣對她說道:“趕緊把它吃完。”
林云舒已經(jīng)好些天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看著熱氣騰騰的漢堡包口水就不由自主在嘴巴里分泌。可還是死鴨子嘴硬的拒絕:“餓就要餓的有靈魂,減肥就要有那種前胸貼后背的穿透感和意志力!”
前一秒還一臉正經(jīng)的美少年,這一秒便又被她這胡說八道的謬論逗笑。百般無奈道:“你又不胖,非要瘦成火柴棍給誰看呢?”
林云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一副即將告訴他一個不得了驚人秘密般開口:“給寧惟遠看啊,寧惟遠,校草!你知不知道???”
“噗嗤?!边@一次男生是真的忍不住笑道出聲,一副看耍猴的表情對著林云舒笑道:“那我已經(jīng)看見了,你可以把漢堡吃了?!?/p>
???
林云舒覺得這男的一定是病的不清,有臆想癥。
“我說你是瘋了吧兄弟!我堂堂寧惟遠正經(jīng)八百的前女友,你在我面前裝什么大尾巴鷹!”
這句話剛一出,對方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林云舒講道:“那次在女生宿舍樓下那男生,裹得他親媽都不認識了,你看清他什么模樣了嗎?”
林云舒結(jié)舌。傻愣了數(shù)秒才打了個激靈反映道:“你果然是個跟蹤狂,你怎么這些都知道,你還知道什么!”
看著她氣急敗壞的著急模樣,對方忍不住打趣:“我知道的可多了。”隨即又畫風突轉(zhuǎn),一臉高深莫測道:“我還知道,你剛剛裝作要打我,其實,是想往我懷里靠吧?”
雖說林云舒并不是這樣想的,但一想到剛剛自己的確暈乎乎就撞進他胸膛的畫面,臉上頓時竄出了火燒云,簡直百口莫辯。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沒頭沒腦羞愧起來,抓著手里的漢堡包就往嘴里塞,一邊塞還不忘一邊辯解:“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隨隨便便的女生!雖說我和寧惟遠分手了,但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和好的!”
聽到她這番言辭,對方眼神明顯游離了一下,語氣也調(diào)整成正經(jīng)八百的樣子,追問道:“林云舒,你是真的喜歡寧惟遠嗎?”
林云舒明顯也被這個問題問愣,記得高考時她水X 大論壇,寧學長的勵志貼看得她渾身熱血。也不知怎的就渾身注滿了力量,瘋狂啃書了一年竟也拿到了X 大的錄取通知書。
再后來水論壇多了,自然是知道這個神秘帥氣又被捧上神壇的寧學長有多么優(yōu)秀??蓪Ψ缴衩啬獪y,只能從只言片語中了解到是一副俊俏面容。人類是趨利避害的,更何況是指引她一路走過高考這座獨木橋的男生,心生崇拜自然不必多言。
她厚著臉皮費勁千辛萬苦才在論壇里水出一個“女朋友”的稱號,別提多驕傲。卻從來沒想過,第一次相遇時對方給自己破的冷水是如此冰涼,和她想象之中大相徑庭。
所以,即便當時逞一時之快說了那么多反擊的句子,內(nèi)心中那份執(zhí)著和不甘,仍還是推動她繼續(xù)堅持。
他說她胖,她可以減肥。
他說她聲音難聽,她就天天泡胖大海潤嗓。
那個下次遇見時讓他另眼相看的場景,一直支撐著她不懈努力下來。
九月的風帶著熱辣辣的燒,林云舒突然覺得眼窩一熱,汗水也快奪眶而出了。
不過,下一次見面林云舒并沒有做到如想象中那般逆襲。
老師布置的專業(yè)論文里面涉及了打量學術(shù)問題,林云舒正準備去圖書館大干一場,就看見那日與她面對面拆穿她假照片的前男友,其實,林云舒先映入眼簾的是對方的鴨舌帽和口罩。她不敢確認,直勾勾走向前打量了許久才從輪廓上確定對方就是與她分手的寧學長。
可還沒想好怎么開口,就已經(jīng)有女生從圖書館出來,蹦蹦跳跳跑到對方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日光正好,女孩子的笑容甜到發(fā)膩。林云舒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沖上前就硬生生拆開兩人剛攙在一起的胳膊。
“寧惟遠,你真不要臉!”
林云舒這么一嚷嚷,顯然引來了不少路過人群的躁動??伤櫜簧蟿e人那副看好戲的眼神,將委屈轉(zhuǎn)化成怒火全全抖了出來。
“我和你才分開多長時間,你竟然立馬就交了新女朋友!舉止這樣親密肯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你當初是腳踏兩只船吧???”
她這樣一吼,對方明顯也被嚇了一跳??赡猩€沒開口,女孩就先柔柔弱弱的小聲提示道:“同學,你先別發(fā)火,很多人再看呢。那個,其實你好像認錯人了......”
“......”林云舒懵了一下,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情況??芍庇X告訴她這個人就是那天在女生宿舍樓下跟她當面對質(zhì)的男生,以至于她仍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追問道:“不可能,你把帽子和口罩摘下來,你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男生也不惱,想都沒想就取下了鴨舌帽和口罩。攏了攏頭發(fā)一臉不耐煩的對著林云舒講道:“認真看,看清楚點?!?/p>
這一開口,林云舒才正兒八經(jīng)懵圈起來。雖然她并不知道寧惟遠的廬山真面目,但也確定這個聲音和那日在女生宿舍下與自己對話的聲音明顯不同。
她感覺自己鬧了個大笑話,像個小丑似的,整個身體都跟著火燒火燎熱了起來。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然后,像個丟盔棄甲的逃兵似的連忙轉(zhuǎn)身逃跑。
她跑的太快,周圍的風都呼嘯似的往她身體里竄,卻也仍吹不散她心中的倉惶與難堪。林云舒覺得自己傻透了,心心念念這么久的一個人,不過也只是一個名字罷了。她壓根不知道對方的長相,更別提對對方有什么了解,全憑著一己執(zhí)念造出了一場場笑料,又扯淡,又傷感。
原本林云舒平日里就擅長平地摔跤,此刻她腦子里亂,跑的又快,一個踉蹌就再來一記慘摔。老大一跟頭摔下去時整個人都攤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疼痛侵蝕到五臟六腑,林云舒終于嚎啕大哭起來。
大概是她哭的太慘了,老遠目睹一切的跟蹤狂也都看不下去了,急忙跑到她身邊一個公主抱就將她托在身上,然后想都沒想的朝著醫(yī)務(wù)室走去。
林云舒哪里想得到這么慘的事情也會被跟蹤狂目睹了全程,不單是羞愧,甚至難堪的沒臉見人,可她膝蓋磕得滿是血跡,真的沒力氣再掙脫,只能動著嘴皮子嗷嗷:“混蛋,誰讓你跟蹤我,你這個校園敗類!”
“......”
“你有本事放我下來,我們好好干一架!”
“......”
“你別豎著耳朵裝聽不見,你以為我真當你聾子嗎!”
“......”
總之一路下來,林云舒再吵再鬧,對方就是不理他。直到進了醫(yī)務(wù)室,校醫(yī)見到他們那一剎本能地問出:“惟遠,這怎么回事兒?”
林云舒突然收聲,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你別廢話了,先給她看看吧,摔得挺嚴重的?!?/p>
寧惟遠?他真的是寧惟遠?林云舒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摸不清此刻的狀況。就連醫(yī)師幫她用碘酒酒精消毒鉆心的痛她也只是齜著牙沒發(fā)出半點兒聲響。
待到包扎完畢,校醫(yī)才摘下了口罩,沖著寧惟遠一臉不悅道:“她這次摔得挺嚴重的,又是你害的吧?”
等等,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林云舒忽然大悟,一臉不可置信的沖著校醫(yī)師問道:“你是那天在女生宿舍樓下跟我會面的男人?。俊?/p>
......
空氣有小半秒的凝結(jié),場面也跟著有小半秒的尷尬。
但到底是行醫(yī)之人,也不打算藏著掖著,只管對癥下藥。
“云舒啊,我以為你都知道了,原來寧惟遠這臭小子還沒告訴你實情呢?”
透析了問題的根本,那么甩鍋自然就簡單起來。
“那次你暈倒惟遠抱你來醫(yī)務(wù)室時咱倆還打了個正面,我以為你都認出來了,沒想到你現(xiàn)在才知道。那一次在女生宿舍的確是我,不過說的那些話都是這家伙教的,而且,當時他也在場,不過位置不太顯眼,你沒看到罷了?!?/p>
話已至此,剩下善后的事情自然都甩手給始作俑者,醫(yī)師拍了拍寧惟遠的肩,在耳邊留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北悴粠б黄撇实牧镏蠹?。
而此時此刻,林云舒根本沒有一丁點兒將人物梳理清楚的喜悅感,反倒是覺得被戲弄的像個跳梁小丑。她惡狠狠的推了一把寧惟遠,像看一顆毒瘤一般質(zhì)問:“你是魔鬼嗎?你覺得這樣捉弄人好笑嗎?。俊?/p>
“......”寧惟遠被她推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原本預期想要攤牌的話也遲遲噎在口中,看她傷勢太重,憋了半響也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這三個字原本稀疏平常,可寧惟遠的表情太嚴肅,此情此景便顯得沉重起來。林云舒的心沒來由“哐當”一聲,隨即愣愣的問出:“為什么?”
為什么要跟她說對不起,為什么又要這樣捉弄她,他的用意何在,她完全不得而知。
只是寧惟遠搞不清狀況,如實全盤托出:“就是覺得,挺有趣的,也沒多想。”
不知是他太中二還是她的問題太深刻,但他的確是如實坦白的。從最初林云舒上演的反唇相譏,到她的原地逆襲,他統(tǒng)統(tǒng)看在眼里,覺得又可笑又有趣,但他忘了告訴她,這一切都源自對她的關(guān)注和在意,不然,他也不會可笑到挖空心思來靠近她。
可顯然,林云舒會錯了意。
“寧惟遠,你覺不覺得這樣戲弄別人的行為很可笑。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因為你這樣一個人鬧出這么多鬧劇。”
林云舒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顧不得腿上的傷就硬是起身往外走。寧惟遠連忙跟在后面攙著,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就一掌把他胳膊打開。
也不知是哪根筋打錯了,寧惟遠脫口就冒出來一句:“林云舒,沒想到你受了傷以后還挺有勁兒啊!”
......
她看著他那副揭開新大陸的欠表情,真是恨不得把他的臉撕爛!
天知道為什么,自打那次之后,寧惟遠就陰魂不散的像個跟班似的黏在林云舒屁股后面。美其名曰照顧她這個“傷殘人士”。
林云舒是打從心眼里怨恨他,卻架不住他強大的個人能力。無論是舍友還是同學,偏都跟著幫寧惟遠說盡好話。
諸如“云舒啊你可真是撞大運,從前以為你吹牛,沒想到寧學長真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被蛘摺霸剖姘?,寧學長特意讓我?guī)湍銕Щ貋淼呢i蹄湯和大肘子,說什么傷筋動骨一百天要好好補一補?!?/p>
一開始林云舒是拒絕的,偏次數(shù)多了連舍友都覺得她做作。林云舒心里苦到家了,可又不能開口講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慘。
明明被愚弄的是他,明明自己也都掀開了他不為人知的真面目。偏他倒好,上桿子的假戲真做,就為了圓一個他在校園里的男神形象嗎?
就這樣,陰魂不散了數(shù)日,林云舒?zhèn)麆荽笥?/p>
為了讓寧惟遠認清現(xiàn)實別活在夢里加戲,林云舒去找了校醫(yī)師。
開門見山道:“我敬您是我們校醫(yī),但您戲耍了我的感情,咱倆這事兒,得好好說道說道吧?”
校醫(yī)師被林云舒這冷不丁的出場驚了一跳,這小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她該算賬的人不應(yīng)該是寧惟遠那臭小子才對嗎?
可林云舒才顧不得他屢清楚思路,接著就講道:“我不管,自從第一次相遇,身為醫(yī)生就要有責任感,現(xiàn)在寧惟遠纏上我了,我就要纏上你。”
林云舒的腦回路一直很清奇,既然知道校醫(yī)師是寧惟遠的發(fā)小,自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寧惟遠要扮演校園專一男神的角色就讓他扮,她就要讓他這個深情男神頭頂一片青青草原!
寧惟遠怎么獻媚討好她,她就統(tǒng)統(tǒng)把招數(shù)用在校醫(yī)師身上,還可以在X 大論壇里發(fā)帖子對校醫(yī)師深情告白。一番操作下來,吃瓜群眾果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跟風起來。
寧男神被甩的消息散步在整個校園。
倒是這段期間里,林云舒還真是像模像樣的跟校醫(yī)師打得火熱起來。
那天,林云舒訂好電影票,下了課就屁顛屁顛的往醫(yī)務(wù)室跑,準備甜蜜雙人游。卻看見寧惟遠怒火中燒的朝醫(yī)務(wù)室的方向走去。
她躡手躡腳跟在后面,便偷偷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咱倆從小玩到大,你還真做得出來撬墻角的事兒了?”
“但我確實是理虧,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補償云舒,況且,寧惟遠,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捉弄她,她打心眼里已經(jīng)討厭你了?!?/p>
“你明明都知道我做這一切的根源是因為喜歡她,你還這樣攪局?”
“但是,她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你不是嗎?”
像有一道閃電劈頭蓋臉的打在了自己的頭顱,林云舒感覺腦子里飄了一圈又一圈的星星。雷光火石間,腦海里全成了大片的空白。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這些鬧劇的初衷竟然是因為寧惟遠的一句喜歡。她一直把他當做愚弄自己的對象,只一心覺得憤恨怨懟。偏在這一刻,心亂如麻,徹底亂了方寸。
那夜,校醫(yī)師在電影散場時對林云舒說:“不然,試一下真的在一起吧。”
林云舒懵圈了良久,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再往后,林云舒便再也不敢主動去招惹校醫(yī)師了。她在逃避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覺得內(nèi)心愧疚,不敢面對。而很長一段時間里,寧惟遠也像是從人間蒸發(fā)似的,偌大的校園,再不見蹤影。
林云舒覺得生活的色彩全然變成了空白,卻也說不清到底出自什么。
直到平安夜降臨,舍友們?nèi)汲呻p成對相約,只有她一個人,悶在宿舍里刷著X 大論壇從圖片里看煙花。
眼瞧著門禁時分,可無論是走到還是宿舍都空落落不見一人。林云舒突然就矯情的想哭,這種不可思議的節(jié)日,她竟意外的想念寧惟遠。
耳機里的悲傷旋律正重復循環(huán),她手機里那魔性的電話鈴聲卻隱隱約約響了起來。
“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
林云舒摘下耳機,卻發(fā)現(xiàn)這聲音并不是從手機里傳進來的。再仔細聽,卻覺得聲音耳熟極了。忍不住順著聲音靠到陽臺,卻發(fā)現(xiàn)宿舍樓下沾滿了人流,中間擺的桃心燭火中是一個男神正彈著吉他唱著這首歌。
林云舒不由自主癟起嘴,覺得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只有我。
但一曲畢后,卻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樓下傳來。
“林云舒,別躲在宿舍看論壇了,我?guī)闳タ礋熁?!?/p>
平日里林云舒一定會覺得這種直男操作真是傻到令人發(fā)指。偏此刻竟然覺得腳心一晃,有點站不穩(wěn)了。
見樓上遲遲沒有動靜,樓下的人群也跟著一起吆喝起來。最后還是舍管大媽終于受不了,敲起了林云舒的宿舍門。
“我說丫頭啊,你趕緊下樓吧,你這弄得整個宿舍學生偏不回宿舍,你讓我明兒跟學校怎么交代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這工作可丟不得?。 ?/p>
“......”林云舒感覺實在憋屈,這自己進了X 大以后,攤上的都算什么事兒???
無奈之下,林云舒只好穿著小棉拖大睡衣走了出去。一來是為了舍管大媽的飯碗,二來也真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這么一頓操作讓自己徹底出名。
可下了樓,她才是當真傻眼了。
寧惟遠一臉痞笑,那副將她收入囊中般勢在必得的表情讓她又有點躁怒起來。
“寧惟遠,你有病吧?你沒完沒了了嗎?”
“噫,這一次眼神倒是挺好使,一眼就認清我是誰了啊?!?/p>
“寧惟遠,你趕緊,要多遠走多遠,別在我眼前再晃悠了!”林云舒作勢要走,寧惟遠卻急忙丟下吉他沖過去一把將她拉住。周圍早已經(jīng)起哄聲一片,好在借著夜色,林云舒覺得旁人是看不清她紅臉的。
但是,拉著她的寧惟遠全都看在眼里了。
“林云舒,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特別討人愛?”
“......”
“別跟我鬧別扭了,我們和好好么?”
“誰跟你鬧別扭了,誰和你在一起過?。 ?/p>
她態(tài)度雖然生硬,可他倆的故事早已經(jīng)在吃瓜群眾嘴里傳出了不少版本,這一次,也無非只是多了茶余飯后一枚津津樂道的點罷了。
而寧惟遠,自然也不理會她這死鴨子嘴硬的毛病,埋下頭盯著她的臉壞笑道:“那,就現(xiàn)在在一起吧。”
趁林云舒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秒,他已經(jīng)牢牢堵住她的唇,容不得她拒絕。
向來,每一對情侶之間談戀愛的方式都不相同,可像林云舒和寧惟遠這一對,卻當真是花里胡哨與眾不同。
正式確定關(guān)系的第一周,寧惟遠就被林云舒揍進了校醫(yī)務(wù)處。
林云舒一邊扛著比她高一頭的寧惟遠,一邊咒罵道:“該,讓你跟校醫(yī)師聯(lián)合起來欺騙我,套路我,還讓校醫(yī)師跟我假戲真做,虧你想的出來!真是損!”
是啊,自打林云舒開始纏著校醫(yī)師起,寧惟遠就早早跟著兄弟合計起來這丫頭片子什么套路了,而那次看電影事件刻意讓林云舒聽見的對白,早都是倆人編排過無數(shù)次的劇本。顯然,得知真相的跆拳道黑帶林云舒,自當不會給寧惟遠好果子吃。
寧惟遠被她的過肩摔摔得渾身酸痛,也不敢再多頂嘴,只能悶聲不吭任她欺負。而作為發(fā)小的校醫(yī)師,當然是憋著笑順著林云舒的話講:“對對,就是,什么玩意兒,這種男人,就該好好教育。云舒你做得對!”
“還有你,別以為這事兒就算這么過去了,總有一天我想起來的時候,會回頭找你算賬的!”林云舒話鋒一轉(zhuǎn),瞪著校醫(yī)師一點情面都不給的就嘟囔出來。
兩個大男人,此刻像兩只小鵪鶉似的瑟瑟發(fā)抖,閉口不言,當真是一副美好畫卷。
不過,校醫(yī)師看完兄弟的傷勢以后,很快就決定向惡勢力低頭,快速站隊道:“云舒,我給你講個事兒,咱倆這舊賬就算一筆勾銷好不好?”
林云舒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只悶聲給了一記:“嗯?”
校醫(yī)師很有眼力勁,一秒鐘都不含糊接到:“其實寧惟遠,很早很早就認識你了,他當初在學校那番套路你,是因為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那么拼命的追求他,不敢相信天降祥瑞。”
林云舒感覺有點蒙圈,耳朵竟然不自覺的動了兩下。
這個微妙的細節(jié)讓校醫(yī)師迅速捕捉到,于是接著戲虐道:“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qū)幬┻h才高中,那時候他個子矮小,瘦的跟制片人似的。坐公交時好心給老奶奶讓座,那時候,你就坐在最后一排?!?/p>
???
這什么操作,天下好心人多了,讓座的又不是她,寧惟遠怎么能認識她呢?林云舒感覺自己滿腦子的問號。
“當時那個老奶奶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長得不咋地,心腸倒挺好。嗓門兒挺大的,你坐在后面噗嗤一聲就笑了,你有印象嗎?”
校醫(yī)師接著問完這句,林云舒突然就想了起來。
她太有印象了!
她自幼視力就不好,因為老奶奶那話太搞笑了,所以專門從書包里掏出來她六百度的厚鏡片眼鏡戴上,拼命看了看對方的長相。
她這一看不要緊,要緊的是對方也直勾勾就看到了她,四目相對之間,林云舒嚇得連忙就把眼鏡收了回去,直到對方下車,她眼皮子都不敢再抬一下。
林云舒突然一個醍醐灌頂。沖著寧惟遠就一個巴掌過去:“原來你就是那個小不點??!因為我那句嘲笑你就耿耿于懷的愛上我?這是什么神仙邏輯?”
“......”寧惟遠被這一巴掌拍的眉頭緊鎖,委屈巴巴又不敢吱聲,憋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呵,誰能想到你考到了X 大,還在論壇上瘋狂追求我,林云舒,你想不到吧,我現(xiàn)在比你高一頭還多!也難怪你一次次認錯人,就你這眼神,以后可別光記得P 照片了,好好P 一下你的眼睛吧!還有還有,別成天吵吵著瞎減肥了,你先減減自己腦子里的水!”
這一記挖苦束后,就看見林云舒剛剛放下的拳頭又悄無聲息的攥起了力氣,再回神看向?qū)幬┻h時,笑容也變得鬼魅起來。
“所以,你想清楚點兒告訴我,你到底是喜歡我什么呢?”
寧惟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由于大男人身殘志堅的信念,他選擇放任自我,再度唱起林云舒的手機專屬鈴音:“觸電的那種感覺已慢慢出現(xiàn),觸電的那種感覺有點點危險......”
于是下一秒,林云舒的拳頭便又讓寧惟遠再度觸起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