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娟娟
摘 要:《燕行錄》作者是域外人士,含有不少朝鮮語成分,以及韓國固有漢字構成的固有詞匯,底本又多以寫本或抄本的形式流通,字跡潦草殘缺,不易辨識,“混合漢語”的記錄方式使得我們在編輯整理過程中遇到很多問題,特別是用字及定字問題,希望能夠出臺更為權威的指導意見,系統(tǒng)制定域外漢籍的相關整理規(guī)范。
關鍵詞:域外漢籍;《燕行錄》;混合漢語定字問題
中圖分類號:G2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079 (2020) 13-00-02
一、引言
“域外漢籍”是指歷史上流散于海外的漢文古籍,包括域外抄錄、翻刻、整理以及注釋的漢文典籍,也有歷史上域外人士用漢文撰寫的或者與漢文化有關的典籍。隨著古籍整理和研究的深入,一大批學者越來越重視域外漢籍,開始關注其研究價值和版本價值,其中具有研究價值的文獻被逐步整理出來,大量域外的漢文著述被引介到國內(nèi)。[1]
這些漢文著述也需要經(jīng)過整理,才能被更多的學者研究使用。這些域外漢籍的整理是否也需遵循通用的古籍整理規(guī)范?學界與出版界的共識是理應遵從,但又因為作者的特殊性或者其流傳過程中的本土化,使得這些漢籍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朝鮮半島的漢字文本資料非常豐富,這些文本資料中記載的漢字充分既體現(xiàn)了古代東亞漢字文化圈內(nèi)的文人學者對漢字的嫻熟運用,也為漢字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提供了生動的例證”。[2]但是由于燕行文獻存在一些朝鮮語以及其他非漢語固有的用法,我們閱讀文獻時,不免感覺到有“隔閡”,如《燕行錄》中就有不少朝鮮語成分,以及韓國固有漢字構成的固有詞匯,其使用的語言就不是我們常用的漢語,而是“混合漢語”,在編輯整理過程中遇到一些問題。
二、《燕行錄》整理出版情況
《燕行錄》是古代出使中國的高麗、朝鮮使節(jié)及其隨行人員寫下的大量有關中國的文字,寫作時段相繼達700年之久,堪稱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外國人記錄中國的超大型文庫。燕行文獻多為漢字書寫,內(nèi)容龐雜,大多是朝鮮使節(jié)團的旅行記錄。這些內(nèi)容一方面展現(xiàn)了漢文化對異域的影響;另一方面,以旁觀者視角記錄了中國歷史文化。朝鮮使節(jié)出于對中國的好奇,通常會無論巨細,詳細記載他們沿路的所見所聞,于是我們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很多中國傳統(tǒng)文獻中難以觸及的方面,是我們?nèi)轿挥^察明清社會文化的重要資料。
近些年,韓國和中國都相繼整理出版了多個版本:韓國首爾東國大學2001年出版《燕行錄全集》(全100冊影印本);2008年韓國首爾尚書院出版《燕行錄續(xù)集》(全50冊影印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出版由邱瑞中、韓登庸等主編的《韓國文集中的清代史料》(全17冊影印本);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韓國漢文燕行文獻選編》(全30冊影印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完成《燕行錄全編》出版。我們可以看到,以上版本幾乎都是影印整理,一是因為《燕行錄》本身文獻規(guī)模龐大,全部整理需花費大量人力和時間,難以完成;二也是因為這些文獻中語言混雜,整理難度太大。
三、《燕行錄》編輯整理中的問題及處理方案
我們正在編校的一部書稿是有關《燕行錄》中盛京資料的整理和研究?!堆嘈袖洝冯m然作者是域外人士,但因其用漢字書寫,其整理出版也需遵循漢文古籍整理的規(guī)范,這是學界及出版界的共識。我們在負責這部書稿時發(fā)現(xiàn)這些朝鮮使節(jié)的旅行記錄,內(nèi)容龐雜,底本又多,以寫本或抄本的形式流通。因為是日記的形式,大多字跡潦草殘缺,不易辨識,整理難度很大,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點:
(1) 同一個寫本或抄本中,同一個漢字往往就有多種不同的、但同樣都有依據(jù)的寫法;
(2) 筆者個人的書寫習慣,或者手誤造成的不能辨識的漢字;
(3) 一些朝鮮語以及其他非漢語固有的用法,“異質(zhì)”語言成分。
究竟應該怎樣處理這些面貌各異的漢字?是一律改為正字,還是保留域外漢籍中的變形的異體字的原貌?是要展現(xiàn)古籍文獻的本身面貌,還是經(jīng)過加工整理方便學者研究使用?實際工作中我們參考了《中日韓越統(tǒng)一表意文字》(CJKV Unified Ideographs),也經(jīng)過與作者整理團隊和編輯同仁的多次討論,在實踐中也有過數(shù)次反復和猶豫,最終基本確立了以下做法:
(1) 一般的舊字形統(tǒng)改為今字,主要是參考舊字形對照表,此處不展開說明。
(2) 不常用的異體字,遵循一般古籍整理的規(guī)范,改為通用的繁體字,如【総】改為【總】,【襍】改為【雜】,【徃】改為【往】等。
(3) 《中日韓越統(tǒng)一表意文字》中收錄的一些相同起源、本義相同、形狀一樣或稍異的表意漢字,因為其有一一對應的漢字字形,而只是在轉(zhuǎn)化過程中的異形,我們統(tǒng)一改為通用漢字,如:
【淂】字(見《燕行錄全集》卷1崔溥《錦南漂海錄》中“遼東城外雞鳴狗吠不淂相聞”),此字收錄在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古同“得”,一般情況下改為【得】。但同時這個字表示水名。我們在考慮是否改此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后因為統(tǒng)查了我們收錄資料中沒有關于表示水名的意思出現(xiàn),為了閱讀和研究使用的方便決定統(tǒng)改。
【?】字(見《燕行錄全集》卷9李恒?!哆|陽記見示沙海月二君子》其中“人騎騕褭?遊龍”),此字在《康熙字典》中未作為“?”字頭顯示,而是參考“弄”字,故在編校過程中改為【弄】。
【?】字(見《燕行錄全集》卷19李恒?!冻烊粘恕分幸痪洹耙怀巧藤Z皆閉舖不?市”),同樣位于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我們改為【坐】。
【?】字(見《燕行錄全集》卷3《甲辰朝天錄》鄭士龍詩《登遼東望京樓用駝村史巡按韻》“墩?幾處障胡丘”句),位于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我們改為【臺】。
【?】字,(見《燕行錄續(xù)集》卷108,第399—446頁,李海澈所寫:“山川周遭與我?無異”),位于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我們改為【國】。
【?】字(見《燕行錄全集》卷3丁煥《朝天錄》中“城之西南東千山、杏山等諸山環(huán)抱雄?”),位于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我們改為【據(jù)】。
同樣情況,如【?】【彂】【宐】等位于中日韓統(tǒng)一表意文字擴充A區(qū)的異形字,均改為通用漢字【塔】【發(fā)】【宜】等。這類問題我們參考我社2019年出版的《朝鮮本龍龕手鑒異體字表》一書,書中對朝鮮本《龍龕》中收錄的朝鮮漢字做了一個梳理,但是實際運用中發(fā)現(xiàn)檢索很難,如果能有專業(yè)的數(shù)據(jù)字庫,能夠在文獻整理中自動識別,將會減少很多差錯。
(4)針對作者個人書寫習慣或者是手誤造成的不能辨識的漢字或者錯字,根據(jù)前后文意思改。如:
《燕行錄全集》卷3第257—336頁許震童《朝天錄》中一句“捴府衙門副?兵官一員”,其中兩個字【捴】【?】,前者為異體字,可改為【總】,而【?】字,據(jù)《康熙字典》,此字從苦骨切,音窟。【博雅】擊也。【揚子·方言】南楚相推搏曰?。又【集韻】呼骨切,音忽。意同。一曰去塵也。以上這些意思中均沒有包含“?兵官”這樣的意思。據(jù)前后文意思,此字應該也為【捴】字,即【總】。
《燕行錄續(xù)集》卷108,第9—135頁洪柱元詩《次望白塔韻》“荒城古店望依稀,前度劉郎次日歸。舊跡千年惟白塔,可憐無語薱殘暉?!弊詈笠痪渲械摹舅c】字,意思為“草木茂盛”,如“郁蓊薱薱”。在此詩中,這個意思和上文的荒涼意境不符合,在這個位置的詞和上一句的“惟”相對,也應該不是形容詞,據(jù)此分析,此字應該為“對”的誤寫。
(5) 《燕行錄》中有一些不存在于中國與日本等其他國家而唯一存在于韓國的漢字,這一部分根據(jù)從底本的原則,保持原貌,一般也不做注釋。如:
【畓】水田也,是古朝鮮人采用會意法構成的字。[3]燕行文獻有“畓洞”的地名,《燕行錄續(xù)集》卷115,第421—674頁尹汲《燕行日記乾·坤》: “朝飯畓洞,宿連山關”。
【栍】木簽,二指標志路?!堆嘈袖浫肪?5,第283-338頁李基憲《燕行日記啟本》:“自此多瓦屋,而始有交界碑,即我國所稱長栍也?!崩罟缇霸唬骸皷樱羯?,訛音承……里堠木人曰長栍,訛呼長丞?!?/p>
四、結論
如果業(yè)內(nèi)專家能夠出臺更為權威的指導意見,系統(tǒng)制定域外漢籍的相關整理規(guī)范,這樣對域外漢籍文獻進行規(guī)范的校勘整理,出版高質(zhì)量的點校本,方便各個學科領域的學者閱讀使用,這個工作將會很有意義。如果我們可以能將這個工作做好,也會進一步推動域外漢籍研究的深入發(fā)展。
參考文獻:
[1]徐林平.孫曉近.三十年來域外漢籍整理概況述略[J].形象史學研究,2011.
[2]袁如詩.朝鮮本《龍龕手鑒》異體字表[M].合肥:黃山書社,2019年9月第1版.
[3]謝士華,王碧鳳.《燕行錄》中的韓國固有漢字研究[J].大理大學學報,201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