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傳杰
父母都快80歲的人了,今年是二老結婚56周年。我是他們養(yǎng)育的4個孩子中的老幺,1972年出生。
父親非常啰唆,啰唆得讓我們捂住耳朵,甚至躲開才清靜。父親母親只要在一起,沒有不爭幾句的。母親人緣好,幾乎沒有和村里人紅過臉。一天與父親三吵五吵、十吵八吵,九成以上是父親惹的或胡攪蠻纏。哎!攤上這么個丈夫,如果我是她,與我父親一支煙的時間都過不下去!
前年,我把母親接到津市市區(qū)(說好父親處理完春收隨后進城),給老人家租了帶廚帶廁帶浴的房子,白天讓老母親擺個煙攤充實著,晚上請婆婆姥姥陪母親聊天解悶。
奇怪:不是母親回鄉(xiāng)下,就是父親進城——頻繁得不得了。
一次,母親又回老屋了,父親卻來津市——二老不興打電話聯(lián)系好,也舍不得電話費。父親掂著大包小包,在出租屋尋不著母親,來我這兒尋他老伴兒時,正是午飯時分。飯桌上火鍋眨著牛眼湯花,妻子也將平時舍不得拿出來的好酒擺上了。父親沒一絲酒興,說什么也要走。我哪忍心!父親暈車,不能坐車,來就是靠走的,準備在母親那兒歇一夜,養(yǎng)養(yǎng)精神再回。60多里,往返120多里,沒吃中飯,77歲的老父親空著肚子,還是走回去了。父親說,母親沒有老家房屋的鑰匙。
這一次,父親沒有照例給我?guī)阌?、雞蛋、糯米,他掂來的包包裹裹里,是手套、棉鞋、熱水袋,全是母親用的。因為,天漸漸冷了。
去年秋,津市某系統(tǒng)約我寫篇東西。上午11點多,賓主即坐在了我市新洲鎮(zhèn)“甲哥”飯莊。透過玻璃,我偶然發(fā)現(xiàn)了已回老家去住的父母,正在這條街上漸行漸遠。我撂下酒杯,沖下酒樓,邊追邊喊“姆媽——”“爸爸——”……
母親扁擔的一頭晃悠著一條蛇皮袋,父親穿了四五件毛線衣,油漬漬的衲襖解開了,不停擦汗,頭發(fā)灰白,胡子拉碴,78歲的人,背駝成一張弓,走路前傾,人明顯矮了幾十厘米。
二老是來捉頭小豬回去喂的。我納悶:雖久居城市,但我二三十天就回趟老屋,知道蒼老多病的父親已干不了肩挑背馱的活兒,搬個西瓜都為難,腳步更跟不上母親,步履蹣跚,須拄拐杖。母親來買頭十幾斤的小豬,為什么要帶上幫不了半點忙、行動上還是個拖累的父親?
“你老倌子(父親)一年不如一年,是往昨(以前)虧苦吃狠噠。這幾年他渾身都是病,假使俺兩個(二老)不在一堆堆兒,他倒在哪里都沒得個人拉;同一天就少噠一天……”母親的眼睛紅紅的。
我沒有見過父母牽過手,更不曾見他們說過甜甜蜜蜜的話,他們肯定不知道還有什么情人節(jié),但這就是愛情。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