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貨幣注重地域特色

莊志武

大月氏（Great Yuezhi）源自月氏，一個最初定居在塔里木盆地東部地區(qū)（今新疆與甘肅西部）干旱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最早提到月氏的文獻包括《逸周書》和《管子》等（在這兩部文獻中月氏被稱為“禺氏”）。月氏很早就與內(nèi)地保持著友好的貿(mào)易關(guān)系，充當(dāng)著中國內(nèi)地與中亞的聯(lián)系紐帶，并曾經(jīng)向秦帝國提供過重要的軍事裝備。

屢次遷徙

至秦末時，月氏實力強大并與東胡威脅游牧于漠南和陰山一帶的匈奴，匈奴的冒頓單于在殺父自立之前就曾質(zhì)于月氏。冒頓單于即位后在大約公元前3世紀末的時候攻破月氏，月氏可能在此時開始西遷。公元前176年前不久的時候，冒頓單于派遣右賢王又擊敗月氏，此后的月氏更是西遷至準格爾盆地。匈奴老上單于時再一次大敗月氏，殺其王，以其頭為飲器。月氏因此又西遷至伊犁河流域，至此，西遷者被稱為大月氏，而未西遷者則被稱為小月氏（Lesser Yuezhi）。大月氏在伊犁河流域擊敗了原居于此地的塞人（即斯基泰，Scy thian），并迫使斯基泰人遷徙到印度，建立了印度- 斯基泰王國（Indo-Scythian Kingdom）。

公元前2世紀初，月氏曾攻打烏孫國并殺其王，烏孫部投奔匈奴。大約公元前2世紀下半葉，已移住在天山北麓并已結(jié)盟匈奴的烏孫前來復(fù)仇，戰(zhàn)敗后的大月氏再次向西南遷徙，遷徙的路線大體與塞人的遷徙路線相同。他們越過了費爾干納的大宛后到達媯水北岸并建立王庭，若干年后又渡過媯水占領(lǐng)了巴克特里亞王國（BactrianKingdom，即大夏）。但是古羅馬史學(xué)家斯特拉波（Strabo）在其著作《地理學(xué)》中明確記載，巴克特里亞王國是被斯基泰人滅亡的。同時，在《漢書·西域傳》中記載“烏孫民有塞種、大月氏種”，說明大月氏在“西破塞王”之后有部分塞人留在原地，而烏孫破大月氏時也有部分大月氏人留在原地。因此，筆者認為大月氏在攻占大夏的時候很有可能有跟隨大月氏人西遷的斯基泰人參與。大月在氏占領(lǐng)大夏后將其分為休密、雙靡、貴霜、駙頓、都密五部，每一部的首領(lǐng)被稱為“翕侯”，其后大月氏（或斯基泰）又占領(lǐng)印度-希臘王國（Indo-GreekKingdom）和印度-帕提亞王國（Indo-ParthianKingdom）的領(lǐng)土，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即丘就卻）統(tǒng)一大月氏，并繼續(xù)擴張建立貴霜帝國（KushanEmpire）。

大月氏在攻滅大夏之后即開始了希臘化的進程，同時也在這個時候開始發(fā)行貨幣。大月氏發(fā)行的貨幣均具有當(dāng)?shù)靥厣９P者將其分為仿鑄貨幣和自鑄貨幣，無論是仿鑄貨幣和自鑄貨幣均分為兩種貨幣標(biāo)準，即阿提卡制和印度制，當(dāng)時阿提卡制的1德拉克馬實際重量大約4克左右，為大月氏占領(lǐng)巴克特里亞本土后所發(fā)行;而當(dāng)時印度制1德拉克馬實際重量大約在2.2克左右，當(dāng)為其占領(lǐng)印度-希臘王國和印度-帕提亞王國的領(lǐng)土后發(fā)行。

仿鑄貨幣

仿鑄貨幣是大月氏占領(lǐng)地區(qū)后在該地仿制前統(tǒng)治者的貨幣圖案而發(fā)行的，由于大月氏部族中可能混有斯基泰人以及缺乏史料，因此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確認是斯基泰還是大月氏仿制。

1.斯基泰或大月氏于公元前1世紀初仿赫里奧克利斯一世（HelioclesI）發(fā)行的阿提卡制4德拉克馬銅幣（見圖1），直徑28毫米、重15.82克。正面圖案為國王束帶胸像;反面圖案為宙斯手持霹靂及權(quán)杖站像，銘文為訛寫希臘文：ΒΑΣΙΛΕΩΣΔΙΚΑΙΟΥΗΛΙΟΚΑΕΟΥΣ（公正的赫里奧克利斯國王）。赫里奧克利斯一世是統(tǒng)治巴克特利亞的最后一位希臘人國王，巴克特里亞被占領(lǐng)后，他將首都遷至喀布爾谷地，此后幾乎再沒有一位希臘人國王在興都庫什山以北的地區(qū)發(fā)行過貨幣，而赫里奧克利斯一世的仿制貨幣則在這一地區(qū)長期大量流行。巴克特里亞被占領(lǐng)后的希臘人統(tǒng)治地區(qū)則被稱為印度-希臘王國（Indo-GreekKingdom）。此幣的圖案原型見圖2。大部分印度-希臘王國的貨幣都是雙語銘文幣（希臘文和佉盧文）而巴克特里亞王國的貨幣都是希臘語單語銘文。

2.巴克特里亞王國赫里奧克利斯一世（HelioclesI）于公元前145至前130年發(fā)行的阿提卡制1德拉克馬銀幣（見圖2），直徑19毫米、重3.78克。正面圖案為國王束帶胸像;反面圖案為宙斯手持霹靂及權(quán)杖站像，銘文：ΒΑΣΙΛΕΩΣΔΙΚΑΙΟΥΗΛΙΟΚΑΕΟΥΣ（公正的赫里奧克利斯國王）。

3 . 斯基泰或大月氏于公元前1世紀仿印度-希臘國王赫爾墨烏斯發(fā)行的印度制4德拉克馬（Tetradrachm）銀幣（見圖3），直徑26毫米、重8.43克。正面圖案為國王胸像，銘文：ΒΑΣΙΛΕΩΣΣΩΤΗΡΟΣΕΡΜΑΙΟΥ（救世主赫爾墨烏斯國王）;反面圖案為宙斯坐像，銘文為佉盧文：MaharajasaTratarasaHeramayasa。赫爾墨烏斯是印度-希臘王國統(tǒng)治喀布爾谷（Kabulvalley）和犍陀羅（Gandhara）的最后一任君主，后被大月氏占領(lǐng)，此品種被后世大量仿制，赫爾墨烏斯的在世版和早期仿品的特點是金屬純度較高，希臘字母“O”呈圓形，而中晚期仿品除金屬純度逐漸降低之外，希臘字母“O”的形狀轉(zhuǎn)變?yōu)榉叫?，呈“口”字狀，此品為中期仿制，其在世版見圖4。

4.印度-希臘國王赫爾墨烏斯與王后克萊俄佩（HermaiosandCalliope）于公元前90至前70年發(fā)行的印度制1德拉克馬銀幣（見圖4），直徑16毫米、重2.10克。正面圖案為國王和王后疊像，銘文：ΒΑΣΙΛΕΩΣΣΩΤΗΡΟΣΕΡΜΑΙΟΥΚΑΙΚΑΛΛΙΟΠΗΣ（救世主赫爾墨烏斯和克萊俄佩國王）;反面圖案為帶盔國王騎馬像，銘文為佉盧文：MaharajasaTratarasaHeramayasaKaliyapaya。此幣為赫爾墨烏斯早期鑄幣并且?guī)в型鹾笮は瘢伺e可能說明赫爾墨烏斯并非王室成員，需借助王后來彰顯其統(tǒng)治的合法性。

5.大月氏于公元前1世紀末至公元1世紀初仿印度-希臘國王赫爾墨烏斯發(fā)行的印度制4德拉克馬銅幣（見圖5），直徑23毫米、重8.89克。正面圖案為國王束帶胸像，銘文：ΒΑΣΙΛΕΩΣΣΩΤΗΡΟΣΕΡΜΑΙΟΥ（救世主赫爾墨烏斯國王）;反面圖案為宙斯坐像，銘文為佉盧文：MaharajasaTratarasaHeramayasa。此幣為晚期仿制品，材質(zhì)已經(jīng)貶值為銅，可能由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仿制。

自鑄貨幣

目前所見大月氏的自鑄貨幣均為翕侯鑄幣。

1.翕侯佩貝斯（Pabes）于公元前1世紀中期發(fā)行的阿提卡制奧波（Obol）銀幣（見圖6），直徑11毫米、重0.46克。正面圖案為戴盔胸像;反面圖案為赫拉克勒斯站像，兩側(cè)銘文相同：ΠΑΒΗC（佩貝斯）。此幣的風(fēng)格更接近希臘式，因此其發(fā)行的時間可能早于其他大月氏錢幣或其統(tǒng)治中心更接近希臘人占多數(shù)的區(qū)域。

2.翕侯阿塞萊斯（Arseiles）于公元前1世紀晚期發(fā)行的阿提卡制1/2德拉克馬（Hemidrachm）銀幣（見圖7），直徑15毫米、重1.78克。正面圖案為戴盔胸像，銘文：ΑΡCΕΙΛΗC（阿塞萊斯）;反面圖案為站獅，上有一彎新月，月下有字母Λ，兩側(cè)銘文相同：ΝΑΝΑΙ?。饶龋?/p>

3.翕侯薩帕比西斯（Sapalbizes）于公元前1世紀晚期發(fā)行的阿提卡制1/2德拉克馬（Hemidrachm）銀幣（見圖8），直徑16毫米、重2.10克。正面圖案為戴盔胸像，銘文：CΑΠΑΛΒΙΖΗC（薩帕比西斯）;反面圖案為站獅，上有一彎新月，月下有字母Λ，兩側(cè)銘文相同：ΝΑΝΑΙ?。饶龋?。此翕侯通常被稱為薩帕德比西斯（Sapadbizes，希臘銘文：CΑΠΑΔΒΙΖΗC），但是筆者所見實物的希臘銘文均為：CΑΠΑΛΒΙΖΗC而非CΑΠΑΔΒΙΖΗC。

4.貴霜翕侯赫拉歐斯或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前1世紀晚期至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阿提卡制4德拉克馬銀幣（見圖9），直徑25毫米、重14.76克。正面為赫拉歐斯束帶胸像;反面圖案為赫拉歐斯騎像，左上方有勝利女神奈克為其加冕，銘文為變寫希臘文：ΤVΡΑΝΝΟΥΟΤΟΣΗΑΟΥΚΟΡΡΑΝΟΥ（貴霜的最高領(lǐng)袖赫拉歐斯）。銘文中的“ΤVΡΑΝΝΟΥΟΤΟΣ”有學(xué)者譯為“暴君（Tyrant）”，筆者認為將其譯為“最高領(lǐng)袖（Tyrant，theonewhorulesbyhisownpower.）”更符合幣文原意。馬腿之間有銘文：ΣΑΝΑΒ。這里關(guān)于銘文“ΣΑΝΑΒ”的解釋有學(xué)者認為是“塞克（ΣΑΚ?。钡淖儗懀硪慌蓪W(xué)者認為是“ΑΝΤΕΙΧ”的伊朗語翻譯，詳待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此類貨幣中確實存在帶有“ΑΝΤΕΙΧ”銘文的錢幣，只是存世較少，見圖10。

5.貴霜翕侯赫拉歐斯（Heraios）或庫朱拉·伽德費塞斯（KujulaKadphises）于公元前1世紀晚期至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阿提卡制4德拉克馬銀幣（見圖10），直徑29毫米、重13.25克。正面為赫拉歐斯束帶胸像;反面圖案為赫拉歐斯騎像，左上方有勝利女神奈克為其加冕，銘文為變寫希臘文：ΤVΡΑΝΝΟΥΟΤΣΗΑΟΥΚΟΡΡΑΝΟΥ（貴霜的最高領(lǐng)袖赫拉歐斯），馬腿之間有銘文：ΑΝΤΕΙΧ。該幣中的銘文“ΑΝΤΕΙΧ”其含義目前尚有爭議，有學(xué)者將其譯為“勝利者（Theonewhodefeatstheenemy.）”，詳待考。

6.貴霜翕侯赫拉歐斯或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前1世紀晚期至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阿提卡制1奧波銀幣（見圖11），直徑12毫米、重0.5克。正面赫拉歐斯束帶胸像;反面圖案為武士站像，銘文為變寫希臘文：ΗΡΑΟVΚΟΡΡΑΝΟV（貴霜赫拉歐斯）。大英博物館的喬·克里布（JoeCribb）先生通過對館藏幣的對比認為赫拉歐斯的硬幣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時期發(fā)行的，這一觀點目前雖然已被廣泛接受但仍存疑點。

7.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減重印度制4 德拉克馬銅幣（見圖12），直徑22毫米、重6.62克。正面圖案為印度-希臘國王赫爾墨束帶胸像，銘文：ΒΑΣΙΛΕΩΣΣΤΗΡΟΣΣVΕΡΜΑΙΟV（救世主赫爾墨烏斯國王）;反面圖案為赫拉克勒斯站像，銘文為佉盧文：KujulaKasasaKushanaYavugasaDhramathidasa（貴霜住法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此圖案還有另外一種帶有庫朱拉希臘文銘文的版式，見圖13。

8.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印度制4德拉克馬銅幣（見圖13），直徑21毫米、重7.01克。正面圖案為男性束帶胸像，銘文：ΚΟΖΟVΛΟΚΑΔΦΙΖΟVΚΟΡCΝ?。ㄙF霜庫朱拉.伽德費塞斯）;反面圖案為赫拉克勒斯站像，銘文為佉盧文：KujulaKasasaKushanaYavugasaDhramathidasa（貴霜住法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

9.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2查柯（Dichalkous）銅幣（見圖14），直徑19毫米、重3.53克。正面圖案為羅馬帝國皇帝奧古斯都（Augustus）頭像，銘文：ΚΟΖΟΛΑΚΑΔΑΦΕCΧΟΡΑΝΟVΖΑΟΟV（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反面圖案為庫朱拉坐像，銘文為佉盧文：KhushanasaYauasaKuyulaKaphasaSachaDhramatidasa（貴霜翕侯清凈、住法庫朱拉.伽德費塞斯）。此幣正面為羅馬風(fēng)格，也從另一方面說明當(dāng)時貴霜與羅馬之間可能已有所交流。

10.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查柯（Chalkous）銅幣（見圖15），直徑15毫米、重2.08克。正面圖案為庫朱拉坐像，銘文為佉盧文：KuyulaKadaphasaKushanasa（貴霜庫朱拉.伽德費塞斯）;反面圖案為宙斯站像，銘文：ΚΟΖΟΛΑΧΟΡΑΝΟΥΖΑΟΟΥ（貴霜翕侯庫朱拉）。

11.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于公元1世紀初發(fā)行的印度制2德拉克馬（Didrachm）銅幣（見圖16），直徑19毫米、重4.46克。正面圖案為帶盔頭像，銘文：ΚΟΖΟΥΑΟΚΑΔΟΧΙΗΕΙΚΟΡCΑΝ（貴霜庫朱拉.伽德費塞斯）;反面圖案為士兵手持矛盾站像，銘文為佉盧文：KoshanaYavuagasaKuyulaKasvasa（貴霜翕侯庫朱拉.伽德費塞斯）。

（注：本文只涉及大月氏時期的貨幣，丘就卻幣中帶有“王中之王”等銘文的錢幣均未列入。圖1、圖5、圖6、圖8、圖9、圖10、圖14、圖15、圖16來源于CNG，圖12、圖13來源于大英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