襪子（外一篇）

李堯隆

天灰蒙蒙的，整個小鎮(zhèn)街道寂寥蕭瑟，只有北風夾著雨雪在呼嘯。

關玲烤著電爐，還是感覺有點冷。她放下手機，抬起頭，突然發(fā)現店門口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瘦瘦的男孩，背著書包，穿著薄薄的棉衣，長長的頭發(fā)上掛著水珠，用怯怯的眼神看著店里的貨物。

關玲起身走到小男孩面前：“你要買東西嗎？”

“阿姨，我……買襪子?！毙∧泻⒓毴醯穆曇粼诎l(fā)抖。

“哦，本店的襪子都是五元錢兩雙，你自己挑?！标P玲說。

“阿姨，五元能買三雙嗎？兩雙大的一雙小的？”小男孩用袖子擦了擦頭發(fā)上滴落到臉上的水珠，用征求的眼神看著關玲。

“不行，本店襪子不論大小都是五元錢兩雙，整條街只有我賣得最便宜，別人都賣三元一雙呢！不信你到別家店子問問！”

小男孩猶豫著，最后還是走出了店子，走進冰冷的雨雪中。

關玲坐到桌前繼續(xù)烤火，忍不住嘀咕道：“現在的小孩都賊精，這么小就知道砍價了！”

突然，一陣風過，那個瘦弱的小男孩又出現在關玲面前：“阿姨，我買兩雙襪子?！?/p>

“沒騙你吧？這條街只有我的襪子賣得最便宜。”關玲站起來，“你要哪種襪子？”

“要灰色的，大人穿的?！?/p>

“大人穿的？給你爸媽買？你自己不買？”關玲打量著小男孩露出腳趾頭的破鞋子。

“阿姨，我爸只給了我五元錢，讓我給自己買襪子，我想給我爸買。”男孩低著頭細聲地說，把攥在手心里的五元皺皺的紙幣遞給關玲。

關玲接過錢，心莫名地抖了一下，關切地問：“你怎么不給你自己買呢？你媽媽不會幫你爸爸買嗎？”

“我……我媽不在了?！毙∧泻⒙曇舻偷偷卣f，眼里泛著淚光，“去年她得了重病，我爸借了好多錢給她治病，但是……”

“你媽媽不在了，那，你爸呢？”關玲陡然覺得眼前這個瘦弱的小男孩很可憐。

“爸爸為了還債，整天在礦山上干活，天這么冷他還光著腳穿著舊膠鞋下礦井?！毙∧泻⒄f著說著，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

“爸爸昨天給我五元錢，讓我給自己買襪子，我想給爸爸買兩雙襪子，讓他換著穿，最好，能給自己再買一雙……”小男孩的聲音越來越低。

“是這樣啊！”關玲的心一陣疼痛。

“孩子，別哭！我剛想起來，我們店上次做活動的襪子還沒有賣完，是五元四雙，我去里屋給你找?！标P玲輕輕地拍了拍小男孩瘦弱的肩膀，安慰著他，轉身進了里屋。

關玲找到襪子，回到前面后，將四雙襪子交給了小男孩，小男孩驚喜地露出的笑容，像得了寶貝般，小心翼翼地把襪子裝進書包。

小男孩的身影越來越遠，外面風雪漫天，關玲卻覺得室內很溫暖 。

妻子的秘密

我和蘭都喜歡文學，她說我是用一首詩把她騙來的。結婚那年我二十七歲，她二十一歲。她很溫柔，但也很調皮，最主要的是她很體貼我。朋友們都羨慕我娶了個賢內助，我也暗暗得意，心中充滿了對她的無限感激。

結婚那天晚上，賓客散盡，她拿出一把小銅鎖，把書桌上的一個抽屜鎖上了，我問她鎖抽屜干嘛？她笑著說要有自己的秘密，我有點不快。

時間一長，覺得心里有個疙瘩，夫妻之間還有什么秘密，一定她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我決定和她開誠布公談一下，把她的抽屜打開?？捎忠幌耄秊榱宋?，不顧家里阻攔執(zhí)意嫁我，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天我事先用包裝紙把幾本舊書包好，當著她的面放入另外一個抽屜，然后也拿出一把小銅鎖鎖上。她看后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噘著小嘴，問：“你也有秘密啊？”我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說：“你最好不要管！”她咯咯笑著牽住我的手。

蘭每天都打開她的抽屜。收拾好之后就一直盯著我。我也不示弱，當著她的面打開我的抽屜，翻弄一會之后就和她對視，心里想：想氣我，沒門！這一對視就是幾分鐘，只是蘭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嘴巴噘得越來越高，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每次都是我先把視線移開。好男不同女斗！何況她是我的嬌妻。

蘭每天都打開她的抽屜，拿出幾張紙看了又看，然后拿起筆寫上幾個字，把它放回原處，將抽屜鎖上。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故意做給我看的。每次鎖完抽屜她都將鑰匙塞入兜里，再調皮地瞅我一眼。然后轉頭走到一邊。她剛走到一邊，我便立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像她一樣來一遍，然后將鑰匙塞進兜里。得意揚揚地瞥上她一眼。坐到她對面，再和她對視起來。

我知道她愛我，不可能在外面有人，但她抽屜里的東西在我心里始終是個謎，讓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我迫切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她每天將鑰匙放入兜里，日日如此，讓我無機可乘。

我開始胡思亂想了，常常失眠，看著躺在身邊的她，內心矛盾，她抽屜里的東西成了我心里解不開的結。

一天晚上，蘭在擦拭她的抽屜。我沒理她，假裝睡覺。她打開抽屜，重復著那不讓人知的事情。我繼續(xù)假寐。她什么也沒說，脫了衣服把手搭在我肩上睡覺了。

第二天，她要去參加一個活動，我閑著沒事在家睡覺。當我醒來時，發(fā)現她的褲子放在床上，怎么……我下意識地將手伸向了她的褲兜。鑰匙在，我輕輕地打開她的抽屜，心“怦怦”地跳得厲害。抽屜里只有兩本書和幾張紙，我拿出來一看傻了，這不是我送她的那兩本刊有我詩歌的書嗎？我打開一疊紙：我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我愿用一生的真情來迎接今日與你的相知，即使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我也愿意承受這朦朧的美與幸福，愿你理解并珍惜……

哎呀！這不是三年前我寫給她的情書嗎？我又打開另一疊紙——?。何覑勰悖乙i住我們的愛，生生世世;每天我都會擦亮它，使我們的愛每一天都保持新鮮的姿態(tài)，每一天我都會把愛你的心裝在這里……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我一數已經有三百六十多個畫滿心形的“愛”字了，我們倆結婚快一年了，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將她的東西放回原處，打開自己的抽屜，把那兩本用紙包著的書拿了出來，只留了幾張紙，在上面畫了三百六十多個心形，并在每一個里面寫了一個“愛”字。然后鎖上抽屜，將鑰匙放入褲兜。

我換了一身運動裝，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親愛的：我健身去了，幫我洗下褲子……

（責任編輯 蔡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