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國》獻禮片敘事風格新嘗試

呂夢瀅 徐明

摘要：為祖國70周年慶生，一部部周年獻禮片紛紛為新中國獻上贊歌，其中國慶檔《我和我的祖國》得到了最廣泛的關注與熱度，掀起全民觀影熱潮。這部影片社會價值意義深厚，和早期獻禮片相比，該片做出了哪些創(chuàng)新性嘗試呢？本文以對比早期獻禮片的敘事特征，對影片的敘事視點、敘事結構、敘事風格這三方面進行深入探討，以便從理論與實踐的角度進行總結，為未來獻禮片的創(chuàng)作提供更多的理論支持。

關鍵詞：《我和我的祖國》;獻禮片;敘事手法

中圖分類號：J95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8-0108-03

獻禮片是一類“創(chuàng)作主要聚集于重大革命歷史時刻和時代楷模，通過展現(xiàn)推動國族歷史發(fā)展的事件及人物彰顯國家意志，完成‘向祖國和人民獻禮的藝術使命”的影片[1]。2019年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為祖國慶生激發(fā)民眾愛國精神，《我和我的祖國》這部命題式影片在敘事多方面的創(chuàng)新嘗試是商業(yè)市場和觀眾時代共情認知的關鍵。為此，本文以與早期作品對比作為視角，對影片的敘事視點、敘事結構和敘事風格這三方面進行探討，以便從理論與實踐中總結，為未來獻禮片的創(chuàng)作提供更多的理論與實踐支持。

一、敘事視點：從關注宏觀轉向微觀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重要講話中提出：“社會主義文藝，從本質上講，就是人民的文藝”[2]?！段液臀业淖鎳贩譃?個篇章，包含7個故事，每個故事都來自不同的時代和不同社會背景，但創(chuàng)作者的切入點和敘事視點相對一致，劇中人物的感情相通，這樣的相似點讓七位風格迥異的導演共同完成了一部大眾平民視角、講述個人與國家共存關系的周年獻禮片。

70周年獻禮片在敘事視點上發(fā)生改變，從早期獻禮片宏觀展現(xiàn)歷史進而傳達主流價值觀，轉向微觀關注個人，從另一角度營造精神共同體。新中國成立60周年獻禮片《建國大業(yè)》的創(chuàng)作者將視點放在時代社會的大背景下，著名人物或者領導階層的英勇表現(xiàn)，突出英雄人物的正面形象，從而激發(fā)民眾對人物的尊敬和對祖國的歸屬感。影片從宏觀上敘述歷史，重點表現(xiàn)面對國民黨的壓迫，眾多偉人的英勇表現(xiàn)和各方愛國人士的無畏精神，弘揚了愛國主義者的民族大義，渲染紅色記憶。在這樣的主題與視角下，民眾看到的是偉人們?yōu)樽鎳母冻?，從而感到現(xiàn)在生活的來之不易和對民族精神的認可?！段液臀业淖鎳吠瑯訉⒐适卤尘爸糜谥卮髿v史事件，不同的是創(chuàng)作者以小人物為切口，展現(xiàn)普通人和祖國的故事，重點突出“我”的形象，讓觀眾產(chǎn)生共情，加強對國民身份的認同感。影片將新中國成立70年來的風雨兼程凝練于七件大事上：開國大典、中國首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中國女排奪得三連冠、香港回歸、北京奧運會開幕、神舟十一號返航、紀念抗戰(zhàn)勝利七十周年閱兵，事件按照線性時間順序依次展開，展現(xiàn)了新中國的崢嶸歲月。在呈現(xiàn)如此盛事的過程中，影片將目光聚焦于無名之輩的千萬群眾，正是因為這些普通群眾，這樣的事件才能被推動發(fā)展、被銘記至今，如此盛世的誕生屬于所有的中國人。影片真正響應了“人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3]這句話的深刻含義，著重表現(xiàn)社會主義“人民的文藝”這一重要精神。

影片將敘事視點融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展現(xiàn)個人作用于國家，將愛國主義具象化，拉近人民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距離。在開國大典前夕，幕后英雄林治遠為保證電動升旗裝置萬無一失，對模擬升旗裝置進行反復試驗，并號召全城民眾共同尋找所需要的材料。這是個人帶動集體共同努力的優(yōu)秀典范，升旗的成功是全城百姓所有人的努力，林治遠作為一個民眾代表接受了國家對人民賦予的榮耀。中國首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背后是無數(shù)次的反復試驗，是眾多人的犧牲，因為工作性質，眾多為此奉獻的人最終也只能是無名英雄。高遠這一形象不僅是為中國做出巨大貢獻的人，也是普通家庭中的一員，這樣的對比使人物形象立體化，刻畫普通民眾對國家的無私奉獻，體現(xiàn)集體主義精神，弘揚我國核心價值觀。影片中，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他們大多都是在以往影片中不被關注的小人物，用自己的力量為中國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通過敘事視點的轉變，拉近了人民與國家之間的距離，體現(xiàn)民眾與祖國的緊密關系，喚起民族情緒，宣揚愛國主義精神與價值。

二、敘事結構：從因果式線性轉向綴合式團塊敘事結構的多樣性使同一類型或者同一主題的影片盡管展現(xiàn)的精神內核相似，但影片風格迥然不同。早期獻禮片大多數(shù)采用因果式線性結構敘述事件，這種符合現(xiàn)實生活發(fā)展流程的敘述方式更易被大眾接受，使他們對故事內容和精神內核清晰明了，完成獻禮片的功能性效果，弘揚愛國主義精神。新中國成立60周年獻禮片已經(jīng)對敘事結構進行創(chuàng)新，《風聲》不僅采用因果式線性結構來對事件發(fā)展順序及其邏輯進行交代，在影片后半段采用交織式對比結構，從另一角度對事件進行解釋，來展現(xiàn)愛國人士在夾縫中生存這一境地，體現(xiàn)中國強大之不易，激發(fā)民眾愛國情懷。對比來看，《我和我的祖國》整體采用綴合式團塊結構進行編排，各個段落仍然采用因果式線性結構來敘述，對敘事結構模式作創(chuàng)新性嘗試。

“綴合式團塊結構是指整體上無連貫統(tǒng)一的中心貫穿情節(jié)，而是通過幾個相互間并無因果聯(lián)系的故事片斷連綴而成的影片文本結構”[4]。綴合式團塊結構在時空表現(xiàn)上是非連續(xù)性和片段性的，各個段落之間不相關聯(lián)，需要具有相同的段落主題、情緒基調或歷史觀念等共同點，使各個段落產(chǎn)生聯(lián)系成為整體，展現(xiàn)更為深刻的內在意義?！段液臀业淖鎳酚?個故事組成，每個故事有各自的精神內涵與表達主題，但也有以普通人作為切入點這樣相似的視角、以愛國主義為核心這樣相同的主題，為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這樣的情緒基調，對民族精神心折首肯這樣的歷史觀念。這些元素使七個篇章聯(lián)結為統(tǒng)一體，做到了影片敘事結構模式的創(chuàng)新，擴展了影片敘事的廣度與深度，更大程度激發(fā)了民眾的愛國情懷，從不同角度展現(xiàn)了“我”和我的祖國之間微妙而緊密的聯(lián)系。

綴合式團塊結構淡化了影片故事性，但在整體上保證了影片最大限度的和諧與流暢，這與影片整體的敘述方式和各個段落的敘事視點有很大的關系。《我和我的祖國》各個篇章有著各自的情感氛圍，一定程度上加強了愛國情懷的情緒表現(xiàn)力，使影片飽含深厚意蘊。影片選取1949年開國大典作為開篇第一個故事背景，用喜劇的方式來呈現(xiàn)，營造輕松氛圍?！断嘤觥分v述了一個悲劇愛情故事，從另一角度看民眾對祖國的貢獻與犧牲?！秺Z冠》用荒誕的方式折射孩子的奧運精神，對前面的悲情做情感調節(jié)。《回歸》與《北京你好》一個嚴肅一個戲謔，鮮明的反差讓影片不單單存在于一個單調情感層面，從而保證影片的客觀性和多樣性?！栋讜兞餍恰酚矛F(xiàn)實主義表現(xiàn)手法，詩意的象征扶貧道路上的艱辛與政府的決心，將影片情緒推向高潮?！蹲o航》作為影片結尾，用日?；谋磉_方式表現(xiàn)“備飛”的價值和中國科技與軍事力量，反映祖國之強盛。七個故事的情感層次不斷疊加積累，各個主題風格之間沖突碰撞，最終愛國主義精神從不同方面得到最大化的抒發(fā)。這些歷史事件也是我國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是國人對祖國的共同記憶，對敘事結構做創(chuàng)新，將宏大的歷史壓縮為一個個連貫的故事背景，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獻上贊歌。

三、敘事風格：從戲劇表演轉向情境紀實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演變，讓國人對“過去”有著強烈的懷舊心理，表現(xiàn)為對已經(jīng)過去的某時間段或者某個空間的向往，在影視作品中加入懷舊元素，促使觀眾用現(xiàn)代的眼光看待歷史，引導民眾對過去進行反思，對當下進行改變，這一功能性也是懷舊文化在精神層面的價值體現(xiàn)。獻禮片通過還原當代中國發(fā)展歷程中的重大事件，運用懷舊心理，帶領群眾回憶過去那段光榮或心酸的歷史，喚起紅色記憶?！段液臀业淖鎳匪鶓玫膽雅f元素不僅表現(xiàn)在對新中國成立70周年重大歷史事件題材的選取上，也表現(xiàn)在部分影像上，創(chuàng)作者采用了過去真實的記錄影像或是偽記錄式影像來營造“真實的假象”，對影像敘事風格進行創(chuàng)新。

早期獻禮片對歷史事件的展現(xiàn)與大多劇情片一樣，采用戲劇表演的形式來塑造銀幕時空達到敘事目的。隨著電影行業(yè)發(fā)展，劇情片在營造懷舊情懷上有了新的突破，一些根據(jù)現(xiàn)實事件改編的電影通常會在影片結尾處出現(xiàn)現(xiàn)實時空的記錄影像，營造真實情景使觀眾更具有代入感。新中國成立60周年獻禮片《鄧稼先》，在結尾處展示了鄧稼先真人相片與相關介紹，講述其無私奉獻的一生后，再次還原了真實人物，強化鄧稼先形象的立體性，最大程度地使人物事跡深入人心?！段液臀业淖鎳芬策\用了相似手法，用情境紀實的方式刺激觀眾的懷舊心理，這種敘事風格不單是對歷史事件或故事人物做介紹，也作為重要元素推進劇情發(fā)展?！秺Z冠》出現(xiàn)兩次奧運會女排奪冠的影像資料，這兩段影像從電視屏幕中放出，是推動故事發(fā)展的一個必要線索;《護航》中呂瀟然在家觀看了神舟五號返航直播，這份感動是她走上飛行員道路的重要條件?！栋讜兞餍恰讽樌鰝}的兩位航天人員正是景海鵬和陳冬本人，細節(jié)處更容易激發(fā)了解那段歷史的觀眾情感。這兩種方式都起到了背景道具作用，展現(xiàn)民眾與歷史事件的細微聯(lián)系，但并沒有打破影像時空和現(xiàn)實時空的那層“壁”，過去與現(xiàn)實兩個時空的交叉重疊更多是在影像的運用上。《回歸》在表現(xiàn)英國降旗和中國升旗這兩段中，使用了過去現(xiàn)實拍攝的記錄影像資料，兩種影像交替，真實還原了英國軍隊在室外淋雨離場和中國軍人在室內隆重升旗這樣鮮明的對比，客觀反映香港回歸的情景。在影片結尾處，七個故事背景的歷史記錄影像一一播放，抒發(fā)愛國情懷和對歷史的致敬，強化懷舊文化在影片中的作用，整合國家意識形態(tài)核心內容，用真實的力量激發(fā)民眾愛國心理。

對從戲劇表演轉向情境紀實的處理，管虎采用偽紀錄式影像的手法表現(xiàn)現(xiàn)實時空，將戲劇與現(xiàn)實緊密聯(lián)系，達到敘事風格的創(chuàng)新與突破。《前夜》表現(xiàn)開國大典一段的影像風格與故事前半段有著千差萬別：長方形畫幅變成小畫幅，清晰的畫面像素變低，聲音變得不再清晰并且伴隨著噪音，一切都仿照是那個時代攝像機拍出的效果。在畫面表達上將所要展現(xiàn)的內容用最簡單純粹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減少了其他視聽元素對主體的削弱，把開國大典這一神圣的儀式處理得更加具有張力和緊湊感。在敘事風格上最大限度地還原了當時這一盛事，試圖營造現(xiàn)實時空效果，同時對演員黃渤面部進行表現(xiàn)，又將真實感打破，這一篇章的戲劇性也由此而生。伴隨毛澤東原聲的播出，觀眾情緒得到進一步調動，進而抒發(fā)內心的國家認同感。

四、結語

從《我和我的祖國》可以看到獻禮片的更多可能性，不局限于一個歷史事件或者英雄人物，而是更加深入挖掘愛國精神內核，將歷史的厚重感用另一種方式進行敘述，在“寫人”與“寫史”上達到平衡。在敘事結構模式與敘事風格上，影片都采取了普通大眾能夠接受的方式，致力于大眾文化傳播形態(tài)，將影片的戲劇性和功能性進行平衡，將主流文化價值觀更加貼近于民眾。在宣揚愛國主義的同時，影片仍然保持著可觀性，撥動觀眾的共同情緒與記憶，力圖打造真正意義上“人民的文藝”，不僅是講人民的故事，更是給人民講故事。

參考文獻：

[1]齊偉，劉學華.新時代獻禮片的審美探索和價值追求[J].中國文藝評論，2019（12）：36-46.

[2]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3.

[3]習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J].奮斗，2019（13）：4-13.

[4]李顯杰.電影敘事學：理論與實例[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9：363-364.

[責任編輯：楊楚珺]

收稿日期：2020-03-23

作者簡介：呂夢瀅，女，江蘇師范大學傳媒與影視學院廣播電視專業(yè)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電影文化研究;徐明，男，江蘇師范大學傳媒與影視學院教授，主要從事電影類型與紀錄片藝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