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路向兩頭

加拉巫沙

一

一條古道，彎彎曲曲地長，一長兩千多公里。

一條古道，起起落落地忙，一忙兩千多年頭。

如此宏大的敘述，似乎跟大涼山區(qū)區(qū)十余華里的清溪峽不搭?？晌倚念^明白，再不相稱，清溪峽亦然是有功勞的。長年鳥聲和鳴的峽連接著古道，南來北往，人喧馬嘶，別無他途，幽深的峽既成全了古道，也成就了自己。

峽的溝口多石。碎的不用說，從鵝卵石到籮筐大的、狀似牛的、巨如房的，都蹲在那里，像密謀著天大的事情。青石板從亂石堆里導(dǎo)出來，坦坦的，仄仄的，像原本古道的樣子。它不規(guī)整，但每一塊皆超于馬和騾邁步的間距，一塊接一塊，看似隨意，實則講究，厚度十公分左右，盡袒露于路基之上。兩塊石板的連接處及邊側(cè)，草被老鄉(xiāng)牲口的尿和糞滋養(yǎng)，往看不見的根和可見的莖葉上炫耀，春夏墨綠，秋冬枯黃，年年歲歲。

真疑心這里是石頭的老巢了。我從大老遠(yuǎn)來，看的不是石族之旺盛，而是青石板上那一窩窩的蹄印，以及前面綠油油的峽。這蹄印，分明是厚實歲月和馬騾穿梭而遺下的佐證，最深處，足能隱沒整個拳頭;最淺的，也能容納大半個拳。蹄口皆油亮光滑，里面盛著敗葉和積水。昨晚下的那場雨，只剩下這窩那窩的量了。遙想遠(yuǎn)年，頭馬或頭騾步履穩(wěn)健，“噠噠”行走在青石板上，后面跟著的，每一匹下蹄的位置皆絲毫不差。那點(diǎn)雨的量，兩三匹馬騾的蹄子收放間，起始還飛濺水花，片刻，不剩一滴星沫。

清溪峽地處四川省甘洛縣坪壩鄉(xiāng)境內(nèi)，古代南方絲綢之路靈關(guān)道的西路穿峽而過。北起成都的道，西南出邛部和僰部，介入滇路五尺道、博南道、永昌道，最后跨緬甸、到達(dá)古稱身毒的印度。這條蜀身毒道是中國古代與南、中、西以及東南亞交往的國際交通線。

峽谷的地勢是漸次隆升的，北低南高，斜著茁壯和巍峨。此刻，我和朋友站在峽的高高的南口，與撲面吹來的朔風(fēng)相遇，與遐想中歷史深處的人馬邂逅。他們長長地舒了口氣，吐出的是被峽谷威逼的那種焦慮、壓抑和煩躁的心緒，人說話多么友善，笑聲多么爽朗;而負(fù)重的騾馬沒辦法形容，以噴響鼻、屙騷尿、啃青草的姿勢放松自己，之前一直朝前后輪流支棱的兩耳朵，活泛開來，兼顧了左左右右，一副器滿意得、氣性驕傲的德行。

和人馬的隊伍不一樣，我們要反向，將順著宰騾河遛進(jìn)陰森的峽谷。我知道，我們即將堙沒于靈關(guān)古道上國內(nèi)僅存的年代最久遠(yuǎn)、保存最完整、路程最長的清溪峽段，身后是蹄印深深的青石板路。那路，穿過不遠(yuǎn)的坪壩鄉(xiāng)政府后，還將繼續(xù)高抬身段，蜿蜿蜒蜒，升到山頂?shù)奶斓亟尤捞?，感覺一下子撲進(jìn)了空幻的松軟的云層。

遙指南方，夢彷徨否？何處是天涯？

二

朝北的方向，地勢像下行的臺階，整體矮下去。

褊狹、昏暗、潮濕……像鉆進(jìn)了一根鏤空的布袋，一束束明亮的光從空間的縫隙透下來，望天，天破碎;問樹，樹婆娑;聽水，水歡暢。這一切都被極其逼窄的峽谷所掌控，窒息感一股股地襲來。路不通暢，忽寬忽窄，時有時無，很害怕的樣子，擔(dān)心拐入迷宮般的森林，便著了魔、中了邪，所以總挨著水走。某些段上，路被塌方的土石埋葬，人就手腳并用，小心翼翼地從側(cè)邊爬上去，又從高處迂回到水的身旁。看對岸，高于水位的石壁上有寬寬的甬道，溜溜長，面上長著草木，一些樹還用挺拔蒙蔽了上下的石壁，仿佛是想用枝葉撫慰和療傷鑿壁時的那種痛。古道啥時躍過了河？古橋的橋墩又安在？我們一頭霧水，只好癡癡的各自臆想，回到山間馬鈴響、云起路已長的悠悠歲月。

甬道的斷頭處，一定有橋飛架河的兩邊，不然古道怎么穿峽？我揣測腳下的這堆黑石里，總有一些甘愿承受古橋的重量，上千年地感受人和馬騾的步履匆匆。橋墩的根基究竟在哪里？有誰知否？顯然，答案早已落花流水，無從知曉了。只有喧囂的河水、肅穆的石頭、幽冷的樹木見證過古道的輝煌與落魄。然而，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古道的興衰又關(guān)河流、黑石和雜木什么事呢？

“清溪峽”，念起來可能拗口，唐宋以降，百姓都喚“深溝兒”，直截了當(dāng)，通俗易懂。流傳下來的“一進(jìn)深溝五洞橋”是順口溜中的一句，說的正是峽谷里連接河?xùn)|河西的五座古橋。但依了這狹窄的兩面峭壁，石橋只能縮手縮腳，唯恰當(dāng)便好，犯不著橫生枝節(jié)的。

往前走，坡上坎下的樹枝和藤蔓過密，橫七豎八，欲蓋不蓋，想把我們逼成林鳥或松鼠那樣的四腳動物嗖嗖穿行。走頭的向?qū)Р粫r用刀左劈右砍，讓出不黏人的路來。如此行進(jìn)小段，岔路等在前方了。道與河雖走向一致，但作了短暫分離。幾乎遺留著原貌的古道突然爬向陡峭的山巖，險象環(huán)生，步步刺激，路面上的石卻很富足，一塊塊的闊綽著，但鮮有蹄印。才發(fā)現(xiàn)，這些石不是青石板，而是倒圓不圓、倒方不方的大石塊。懸崖的邊界，幸虧長著稀稀松松的雜草，掩蓋了視角上的兇險，不至于眩暈。河匍匐于山崖的低谷，歡哥聲一嘹就嘹到了高高的巖上，聞其聲，不見形，誤導(dǎo)不了路的偏離。啁啾的當(dāng)然是林鳥，雀躍穿行，偶爾能見三兩只撲棱飛過，煞是羨慕振翅的這些小精靈。

傍著河或高于河，終究都在清溪峽的溝底。別以為置身古道，本事會見長，其實，我們的能力遠(yuǎn)不及一只灰不溜秋的鳥。頭頂?shù)奶炜障?，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六座山峰誰能攀爬？唯鳥撲騰翅膀，可將林木當(dāng)作扶梯，扶搖直上。

向?qū)Ч拇档娘w觀音和斷頭崖，恰好一正一邪，揚(yáng)善懲惡，告慰人心。兩處今人以為的景點(diǎn)，隔得不遠(yuǎn)，但完全要靠想象達(dá)成普世的價值認(rèn)同。通過導(dǎo)引，我們看著看著，真的越看越像。類似的心理暗示不知嚇唬過多少野匪和亡徒，趁伙打劫，殺人越貨，在別處可以妄為，但這里卻不行，觀音菩薩峽頭峽尾地盯著;非要肆無忌憚、孤注一擲不可，精神層面上先會被閹割，斷頭崖正愁沒頭可“砍”，找不到具象的人來詛咒呢。正邪、善惡、因果的邏輯毋需贅言，像施了魔咒一般，明擺在那里，以致于打馬經(jīng)過清溪峽時，人的心里不會背負(fù)太多壓力，一趟趟的順順溜溜。不需去參悟，但足能阻止歹意的此種文化真的深入骨髓，自晚清或民國以來廢棄的古道，為何迄今還保存著它最初的原貌，大半的功勞應(yīng)歸咎于這佛呀神呀仙呀鬼呀的民間文化，而非其它?？窗?，多種文獻(xiàn)里提到的山巒、古木、流水、絕壁和煙雨，不是還在么？曾經(jīng)繁盛的古道盡管沒落了，可其隱匿的魅力不是還散發(fā)著么？

到下個地兒，水和路排行的峽谷突然向外拓張，布袋向兩側(cè)決裂，展露出一塊稀罕的臺地。植被盡管十分茂密，但誰也蒙蔽不了那明晃晃的敞亮了。

借助木棍，我們尋訪曾經(jīng)煜耀的古廟宇遺址。秦磚漢瓦無存，唐詩宋詞不留，唯明清兩朝的磚頭散落著。撥開草木，跟著依稀可辨識的廟宇基座走，折了又折，復(fù)歸起點(diǎn)。剎那間，感覺古廟宇聳立在眼前：香客結(jié)伴行，洪鐘驚飛鳥。端莊慈祥的觀音，手持凈瓶楊柳，無量的智慧和神通幻化為慈悲，大慈與人樂，大悲拔人苦，普救世間疾苦。冥想中，我似乎嗅到了香燭味兒，而朋友黃曉鵬正喚我過去，他們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石壁上真有一個形似神龕的石件，堆積著尚未燃盡的小節(jié)香蠟。誰在禱祝？誰又為誰禱祝？縷縷青煙中，他們或她們的魂靈是否得以救贖、給予安頓？

叩拜菩薩的一炷香，令廢棄的古道，在我心中靈動地復(fù)活。固然，古道的歷史太久遠(yuǎn)，遠(yuǎn)得有兩個千年之遙，但過去與今天的距離，不就是一炷香的飄逸么？從古老開始，側(cè)邊的石壁見證了梵音繚繞的香火的旺盛，其背后是一部部政權(quán)穩(wěn)固、軍事博弈、商貿(mào)往來、文化脈動的皇皇巨著;而太陽不冷淡、也不火爆的這個晌午，留有余溫的香灰和蠟淚，跟過往的每個朝代、每位香客的虔誠絕無兩樣。拜叩間，人陡增信念。原來，菩薩不在別處，而在躍躍的內(nèi)心。

是什么力量劈開了這塊巨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抑或古代的石匠？幾噸重的石一剖為二，也不挪動，黑黝黝的，坐待滄桑歲月。起的名怪唬人的，叫關(guān)公試刀石。結(jié)合之前的觀察和突襲的想象，它徹頭徹尾的剖縫，會是一種象征嗎？狹窄的清溪峽和石頭斷裂面間的狹縫多么相似，軍需和商旅的隊伍進(jìn)入峽谷，和蟻群穿行于石的縫隙沒啥區(qū)別。盡管南來北往吧，有關(guān)公老爺提著大刀看護(hù)著！這么一來，神的關(guān)公和佛的觀音共同慰藉了人們祈愿的心靈。

人最怕對啥事都沒有敬畏，便啥事都做得出來。

清朝咸豐年間，老家在杭州的、時任四川提督學(xué)政的鐘駿聲途徑清溪峽時，廟宇顯得有些破舊了，但這并不妨礙青煙的裊裊。滿腹經(jīng)綸的他叩過頭、燒過香、拜過佛，催促著差役馬上啟程，要趕在暮色蒼茫前，得有一個驛站供他休整。在晃晃顛顛的山路上，他琢磨復(fù)琢磨，一首寫實的詩吟將出來：

破寺?lián)挝{，僧歸磬一鳴澗水時滾雪，人語不聞聲古佛黯然坐，群山相向迎下轎思小憩，微雨促登程微雨可能變成暴雨。不僅鐘駿聲一行人急，你看，負(fù)重的商隊也著急忙慌地趕路了。一聲吆喝，牲口自奮蹄。識途的老馬和老騾領(lǐng)著年輕的一代，邁進(jìn)了密林深深的峽谷，“叮鈴當(dāng)啷”的尾音似乎還飄蕩在明亮的空氣中，回響在我的耳旁。

閑逛廟宇遺址的時間久了，再看看天色，我們也決定原路折返。再說，往前不遠(yuǎn)，就是北端的關(guān)隘了，遺址倒還有一個，是屬于古兵站的。

罷了，罷了。留一絲遺憾，待往后再去。

三

回程的路大部分在登高。慢騰騰的我們少言寡語，足有時間陷入自己的思考。

唐朝時期，青藏、云貴高原的吐蕃和南詔滋事紛擾，朝廷大為光火。貞元十一年（799年），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煞費(fèi)苦心，和吐蕃，通南詔，設(shè)“清溪關(guān)”。也有資料說是延了三十一年后的太和四年，由韋皋的接班人李德裕置“清溪隘”，并將此段古道更名為清溪道。不論哪種記載確切，容易給今人造成迷亂，“清溪、邛崍二關(guān)破，則成都破矣”！這首關(guān)究竟是指清溪峽北段的古兵站，還是指往北還很遠(yuǎn)的清溪古鎮(zhèn)？興許，研究者滿腹經(jīng)綸，真理在握，可我等霧里看花，有限的知識解答不了歷史的謎題。我大概記得，唐朝時，清溪古鎮(zhèn)叫黎州城，直至清朝才易的今名。那么，韋皋和李德?？箶车年P(guān)卡在哪里呢？是否又都指向清溪峽北段？若是，這古兵站的戰(zhàn)略地位則非同凡響，防守一條峽谷的意義，攸關(guān)邊疆軍事的成敗，守住了，是王牌，是贏家;否則，不如喪家犬，淪為亡國奴。

念叨“清溪”二字，映出來的畫面是崇山黛青，小溪縈繞，流水清澈，律動著無限詩意。或許古人寄情山水的意愿太強(qiáng)烈，見不得一股溪流，不然，打通國際的這條古道為何有眾多的清溪關(guān)、峽、塞、隘和莊呢？的確，叫清溪的地名從四川的西南出發(fā)，沿古道經(jīng)云南，約有十多處。路與水萍水相逢，繼后漫長廝守，便注定以風(fēng)景的姿勢慰藉彼此。那股股清流，既是盛世中國的詩意，也是王朝帝國的善意，愛和善不盡流淌在莽莽大西南，流淌在兩千多公里的風(fēng)月路上。往前奔走的路，不僅是軍事和商旅意義上的通達(dá)，而且也是一個民族文化和精神疆域的拓展。

月滿古道之夜，凄冷和思戀交織，來自中原的一只塤嗚嗚地吹響，西域的羌笛、大涼山的口弦、西雙版納的葫蘆絲會在一個個與清溪有關(guān)的地方聲聲漫溢，悠揚(yáng)婉轉(zhuǎn)，催人淚下。整條古道都是中國的鄉(xiāng)愁?。?/p>

綿長不絕的樂聲一定勾起了清溪峽駐守兵將的深情。然而，他們的天職絕不允許淚濕枕巾，好男兒，熱血鑄邊關(guān)，丹心照千古。

宰騾河一處瀑布的喧囂，驚了我。以為的塤、羌笛、口弦和葫蘆絲的纏綿，實乃溪水的潺潺吟唱，點(diǎn)點(diǎn)癡情，未醒而已。

約摸兩小時后，我們出現(xiàn)在高高的南段，身后是峽的布袋的收口處。經(jīng)過寬敞、緩平的地段時，早上我看見的石頭似乎又多了起來，一壟壟的地塊上，高大的它們布滿苔蘚，像牧者披著蓑衣穩(wěn)穩(wěn)地端坐，說不準(zhǔn)，還在思考一些峽谷與江湖的命題。

向南遷徙的“牦牛種”、“子孫居姚西”的古蜀人、搶灘古印度的馬幫、心儀中原的商隊……以及持節(jié)通關(guān)的司馬相如、七擒孟獲的諸葛亮、率軍南征的忽必烈、游歷中國的馬可·波羅、貶謫云南的楊升庵、兵敗大渡河的石達(dá)開都在必經(jīng)的清溪峽留下了他們的腳印。但是，千千萬萬沒有被寫進(jìn)文獻(xiàn)的人和事，都像風(fēng)一樣飄散了。在他們經(jīng)過清溪峽的年份里，石頭或許已經(jīng)守在了旁邊，默默地奉送無聲的祝語。至于鋪展在道上的那些石板，騾馬的蹄子踩上去，凹陷便是實實在在的祈福了。我想，原本人的腳跡，石板也欲將留痕的，只可惜，人心亂，亂了步調(diào)，亂了石的初心。

于此意義上，傳奇屬于古道，也屬于這些大大小小的怪石。

回到停車處，舟馬勞頓的任務(wù)全部交給了司機(jī)熊偉。我們要到山頂去，看而今寂寞的路如何向了兩頭。

佇立山巔，望斷重巒疊嶂。地理上橫著蜿蜒、歷史里豎著厚重的這條古道確實太長、太重了，每一個王朝也有太多、太雜的愿望和渴盼，小到邊陲安定、百姓富足，大到禮交邦國、文明對話，不一而足。但林林總總的這些，哪樁事不是天大的事？悠久的古道史，究其本質(zhì)，是王朝的帝國夢，是版圖的維穩(wěn)路，是心靈的安撫曲。

“南亞廊道”，多么宏大又新鮮的一項課題。聽聞，有人正計劃把貫穿古代中國西部和西南部的絲綢之路，冠以此名，去申報世界級的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chǎn)。這兩條古道的始發(fā)地均在古長安，經(jīng)四川后，一路入藏，七彎八拐又折向南方;一路從成都向西南，穿清溪峽，挺進(jìn)彩云之南，再與繞道藏區(qū)而來的路交匯，最終通往南亞等異國。

這般架構(gòu)和設(shè)想，是偉大的。兩千多年前，開鑿西南道的司馬相如即便具備神仙之法力，也絕不可能預(yù)見到今人的縱橫計謀。只不過，我以為急迫得去申報一個榮譽(yù)，倒不如先珍惜祖先留下的遺產(chǎn)，做些實在的諸如搶救、挖掘和保護(hù)的工作。別人授予的虛名重要，還是自家的監(jiān)護(hù)管用？這，理當(dāng)不言而喻。

“定西南夷……邊關(guān)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牁牂為徼，通靈山道，橋?qū)O水，以通邛、莋?！睗h武帝的一道指令，多虧司馬相如披肝瀝膽，才貢獻(xiàn)了這條跋山涉水的遙遠(yuǎn)之路。

身為古道的一小截路，清溪峽幸也！

責(zé)任編輯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