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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琥珀

    2020-08-17 07:14:40春樹
    青春 2020年8期
    關鍵詞:黎陽口罩北京

    到達北京首都二號機場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飛機上只有亞洲面孔的人戴著口罩,法國航空公司的機組人員都如以往一樣,帶著法國人的禮貌與矜持。他們似乎沒受任何影響,也沒有人戴口罩。吃飯的時候,我把口罩摘了,吃完飯,再戴上。N95口罩勒得我耳朵生疼,趁人不注意,我把它拉到下巴頦,用飛機上的毛毯蓋住半張臉,呼吸終于順暢起來了。這唯一的一只N95口罩,還是北京霧霾時我買的,當時順手帶了一個到國外,沒想到現(xiàn)在用上了。等待出關時,迎面走來的機組人員已經(jīng)戴上了口罩,他們整齊地排成兩隊,向著海關的方向走去。

    我在星巴克點了杯咖啡,給黎陽發(fā)了條微信:我到北京了。他的消息迅速回了過來:北京歡迎你!

    我笑了一下,這是我們用過的對話,上次他回北京,我也是這么回復他的。他又問,人多嗎?

    我掃了一眼四周,加上我,只有零零散散四五個人,都盯著自己的手機,戴著口罩。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個杯子,但沒人去碰。還好吧,我說。有人就不錯了,他回。

    出租車幾乎沒有了,我猶豫了一下,去坐大巴。等待時,我前面健壯的中年男人正在抽煙,是支細長的“愛喜”,韓國煙,這與他胡子拉碴的樣子形成鮮明反差。我管他要了一支煙,他說沒火,你就用我這個點吧。大巴遲遲不來,今天是大年二十九啊。我拿出手機,跟黎陽說現(xiàn)在的男人怎么抽“愛喜”啊,太不搭調(diào)了。黎陽回:你回來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都變了。

    變了……這個詞讓我一激靈。我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你也變了嗎?我本想問,又覺得調(diào)戲意味太濃了。

    大概排了二十分鐘,車才來。工作人員說,最近疫情,大巴減少了車次。

    哎,我這是干什么?

    說白了吧,我就是想回來和黎陽再見一面,興許不是一面,是連著玩三天,就跟我們在微信上說的那樣。回北京的沖動超過了對病毒的恐懼,雖然我并非毫無顧慮。這次我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家人,只有兩個人知道。就連我和黎陽共同的朋友于鐵都不知道。我曾猶豫過,但基于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反對的。國內(nèi)太危險了,他已經(jīng)和老婆孩子回了老家,小城的疫情沒大城市那么嚴重。何況,他要知道我是為了黎陽回的,我還得解釋一下。我和黎陽特別聊得來,想見面吃飯聊天,這理由,也不太足矣。萬一黎陽有家庭,于鐵肯定會警告我。我也得在心里琢磨一下我這行為是不是符合道義。太煩了,還是別說了。我也不想知道黎陽到底是什么情況,反正我想見他,他想見我。在我跟小葉說我要回來時,我說我最近都沒錢了。小葉在微信上發(fā)來五千塊錢,我說不要,她說拿著吧,就當我請你回來吃喝玩樂還不成嗎?你見黎陽之前,先跟我見唄。

    臨回來的前兩天,情況有點嚴重了。武漢封城了。那晚我在柏林,看著朋友圈里的各種消息,感到有點擔憂。一個很久沒有聯(lián)系的朋友突然發(fā)了條微博:“災難面前我觀照內(nèi)心,后悔此生沒學獸醫(yī),燃燒自己,無私奉獻,覺得值得。想到那個海鮮市場里的動物,尤其是看到小鹿都要挑斷腳筋關進籠子,就覺得人不配和動物們共享地球?!?/p>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立刻回國。只有到現(xiàn)場,才能親身體會到事態(tài)的發(fā)展。下一秒,我又在想,要不然先在歐洲待著,看看再說。

    武漢封城的第二天,我分別收到小葉和黎陽給我發(fā)的信息。小葉說現(xiàn)在情況很危險,要不然過一陣再回來?等春暖花開,咱們再開車玩兒。我說,說好回,就要回。她說好,那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別感冒,要不然到時候你能不能回去都是個事兒。黎陽說,你還回來嗎?武漢封城了。我說回啊,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他說好,等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躺在床上,我覺得安全又放松。窗外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兩個紅燈籠發(fā)出熒熒的光。這真是個異樣的春節(jié)。過幾天就能見到黎陽了,這種折騰還是值得的。他已經(jīng)回了老家,那地方我去過一次,是去看望一個當?shù)氐哪贻p小說家,后來說起來,才知道那也是黎陽的老家。在微信里,我們說好以后要一起旅行,還要去他老家,他要帶我好好吃一遍。我們說了很多很多地方,要一起去,比如內(nèi)蒙古、東北、臺灣、歐洲?,F(xiàn)在聽起來都很遙遠,半個月前說過的話聽起來像瘋話。

    我睡到下午才起,客廳的圓桌上已經(jīng)放了幾碟菜,我媽聞聲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醒啦?有飯,吃吧?!?/p>

    我端起一碗臘八粥,邊喝邊聽我媽說,“唉,叫你別回來還回來,現(xiàn)在多危險???”

    “還好吧?”我掃了一眼電視,正在放中老年保健品廣告,“反正在國外也沒事干,正好回來一趟,我就待十天,十天后就走。”

    “現(xiàn)在武漢都封城了,你看新聞了吧?”我媽還是有點擔心。

    “知道知道?!蔽也辉谝獾鼗?,“北京應該沒那么嚴重。哎,別擔心啦。真的就待十天。咱們過完春節(jié),我再跟朋友好好玩幾天,就回?!?/p>

    “嗯。”我媽應了一聲,“我炸面魚了?!庇只貜N房了。

    下午我在自己房間,整理了一番舊書。書太多了,書架已經(jīng)放不進了,都堆在地上和床頭柜上。厚厚一大本《經(jīng)濟學原理》,我是怎么想的?這本還是賣掉吧。加上上次回北京在網(wǎng)上買的書,有些不喜歡的,《杰克·吉爾伯特詩全集》,這本也賣掉。我整理出來好幾本書,打算賣給“多抓魚”。手上全都是灰,可見只要一不在北京,這些書也沒人看。

    下午來找我嗎?是盧穎。她說下午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喝下午茶,測評一下這家餐廳的水準,以便寫公眾號。

    不了。我伸了個懶腰。過完年吧。

    那好吧。好好休息一下。

    黎陽也憋在家,說無聊死了。我說這種日子太可怕了,生命除了活著,還應該有歡樂。你說得太對了!他說。

    小葉約我初一去雍和宮上香,她說你不一定起得來,咱們可以下午見。

    年三十晚上,我照例看了春晚,微博上一幫人說怎么不取消春晚啊,都什么時候了,還辦這種集體活動?凌晨十二點,黎陽的微信第一個到了:新年快樂。我也立刻回過去,可惜發(fā)過去時已經(jīng)是零點零一分了。

    看完春晚,我一個人喝了兩杯酒。這是上回回來我團購的,一共六瓶,送了黎陽一瓶。喝著喝著,我想,黎陽在做什么呢?這么晚,也不好再給他發(fā)信息。說到底,我跟他還不“熟”,還沒熟到想發(fā)信息就發(fā)信息的程度。還是要繃著點兒。

    朋友給我發(fā)來一篇文章說人民太苦了,能不能別這么受罪。什么時候人民才能不受罪?她問我。我想起蕭紅,她在戰(zhàn)亂的香港因肺結核誤診去世,身邊只有駱賓基。這一刻我體會到了兵荒馬亂。

    雍和宮沒去成,關門了。我問黎陽他那邊怎么樣,他說草木皆兵。不會吧?你們那兒不是就三人感染了嗎?他說,那也緊張啊,好多地方都封村了。

    我搖搖頭。我常去的瑜伽館也發(fā)了條公眾號,明日起閉館。我這才意識到我們能去的地方估計都要關了。該去哪兒見面?我問黎陽啥時候回北京,他說還沒定。我怕到時候北京也會封城,理性又告訴我不太可能。我想催催他,想想又算了。心里亂,跟盧穎說,她問我有沒有想過,黎陽有家庭?

    他倒是仿佛暗示過幾次,不過,這跟他有沒有家庭沒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估計他正跟他老婆在一起呢,出不來。我可早就提醒過你,要搞清楚他的情況。

    我給黎陽發(fā)短信:咱們回頭去哪兒啊?哪哪都關了。

    要不然咱們?nèi)ヅ郎桨桑?/p>

    我查了查,長城關了。

    要不然去紅螺寺?

    我查了一下,紅螺寺也關了。

    他發(fā)來三個捂臉笑的表情。

    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我一回來,他就不怎么主動聊天了,也不秒回了。我只能安慰自己說,跟家人在一起,行動不便,反正過兩天就見著了。

    既然都在中國,要不,打個電話聊聊?我想跟他說幾句,但又覺得有點突兀。我還真怕他跟我說不方便,那我該怎么處理?

    其實要搞清楚很簡單,只要問于鐵就知道了。不過我還是想聽他自己跟我說。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第一次見面就知道,再其次,就是上次見面的時候。實在不行,這次告訴我也行。

    我們還能見到嗎?我問黎陽。

    當然可以啦,除非北京封城,不過應該不會的。在北京等我哈!

    科比走了。我一睜眼,看到黎陽的短信。

    我拿出瑜伽墊,跟著手機App做瑜伽。練完我一屁股坐地上發(fā)呆,接下來該干什么?確實沒事干。

    我戴上口罩,穿戴整齊,出門散步。街上幾乎沒什么人和車。偶爾有遛狗的??吹揭粋€男孩玩滑板,染著粉紅頭發(fā)。他沒戴口罩,就像是曾經(jīng)的我們從疫情前穿越來的。一輛公共汽車駛過,里面幾乎沒人??湛帐幨幍氖致房诘募t綠燈閃爍著。我悶頭往前走,呼吸越來越緊張,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我們見不到了。

    北京變成了一座空城。我們像隔絕在一座空城里,不安和焦灼感越來越重。

    朋友圈里有人貼了條消息,英航和漢莎航空全面停飛中國。

    我買的是法航,不會過幾天也停吧?

    黎陽啊,你什么時候回北京呢?

    我一邊喝酒,一邊刷著朋友圈。各種消息看得我頭疼欲裂,強烈的不安全感再次向我襲來。

    似乎每個人都和我一樣變得毫無安全感,每天的壞消息已經(jīng)令我們難以承受。關鍵的問題是,我們以后該怎么活呢?

    我的一個只見過一面的朋友問我口罩夠不夠,不夠可以去他家拿。我說還有。他說他在自我隔離,因為前一陣跟武漢來的演員共用過一個話筒。我本想安慰他幾句,話到嘴邊又想起剛看過的新聞,新冠病毒可以通過飛沫傳染。

    回來的日子定了嗎?我問黎陽。

    我這邊還有點事。黎陽說。

    我真的有點壓力。聽說很多航班都停飛了,我也在考慮要不要提前回去。

    真的對不起,讓你著急了,我也很難受。在北京等我!

    我心下一動。這句話看起來很誠摯,讓我忍不住想訴說。我感覺你就像我村頭的小伙伴,我也不會怪你和生你的氣。你對我有同樣的感覺嗎?

    沒想到他誤解了,他以為我在向他表白。實際上我只是想知道,他對我的感覺是不是也是純真且無邪。

    我們還是要真誠。我又發(fā)道。

    我知道。那邊回,有些事,我本想說,一直沒機會,我想當面告訴你。

    我琢磨著他的這句話,有什么要當面告訴我的?我猜不出為什么不能現(xiàn)在就說。我擔憂極了,怕見面的時候他會說出什么我意料不到的話。不管他要說什么,都顯得我現(xiàn)在很傻。想到這里,我氣極了,都啥時候了,還不告訴我,疫情都這么嚴重了,有什么不能在手機里說的。我去陽臺拿酒,不知不覺把一瓶紅酒都喝光了,喝完后我哭了一場,折騰到凌晨才睡著。

    第二天下午,他的短信到了:我還有點事兒沒忙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說好。

    立刻開始查機票,幸好還有票。我改成明天下午的飛機。

    改完機票,我告訴黎陽我明天就走。他仿佛松了口氣,說一路順風啊。

    太匆匆了。改好機票,我躺在床上,有種做夢般的塵埃落定之感。我媽聽說我改了機票,特別慶幸,說趕緊回去吧,再晚估計真的走不了了。她不顧我勸阻,出門給我買了點我喜歡吃的點心和雜糧,外加幾個口罩,一股腦兒給我塞進了行李箱里。

    坐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我望向窗外,北京依然是北京,只不過路上幾乎沒有人,也沒什么車,只有矗立的樓與之前相同。這次回國幾乎毫無意義,浪費時間浪費錢。非要說有什么意義,也就是體會了一把疫情。要不然往大里想?起碼與祖國人民同呼吸共命運了。這還是黎陽用的詞,當時我就說你怎么這么會說話?聽著像干廣告的。我發(fā)現(xiàn)這次回來,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事。與黎陽甚至都不相關?!叭タv情浪跡/無所謂結局”。這是我們都喜歡的一首歌,的確是無所謂結局。就算知道會這樣,我可能也會回來的。

    車很快就開到了機場,比預計時間還短。我走進咖啡館等待,除我之外只有兩三桌客人。我在上次我們坐過的座位上坐下來。那次他坐我對面,我們聊的是該去哪里旅行。那天人很多,熙熙攘攘。難以想象,那僅僅是一個月前。

    這次幾乎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機組人員也是。只有兩個外國小女孩沒戴,她們的媽媽戴著口罩,在旁邊照看著她們。我在口罩外面戴著耳機,不停地播放著我喜歡的音樂。

    在巴黎轉機時,我給黎陽發(fā)微信,我們還是應該語音一下。他說好,過幾天吧。

    我立刻打通了于鐵的語音,于鐵很驚訝,他把他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告訴了我。黎陽早就結婚了。這一點也不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很憤怒,認為他是個不守信用的人。同時也很失望。非得讓我給于鐵打電話嗎,他就不能自己說嗎?

    他到底把我當什么了?禁忌之愛呀。于鐵說。

    小葉大罵黎陽。有天她說,我也在反省,作為朋友,當時是不是應該阻攔你回國,而不是推動你和黎陽的發(fā)展?至少我應該跟你說,先搞清楚黎陽的狀況。

    黎陽還在我的微信里,我們已經(jīng)不再說話了,他也從來不發(fā)朋友圈,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什么。于鐵說,你現(xiàn)在就放下,所有的都忘掉,千萬別再想,要不然你會被耗光。

    我重新查看我們曾經(jīng)的聊天記錄,還是被逗笑了。那時的快樂是真的,這讓我恍了會兒神。

    就在我飛到柏林的第二天,法航也全面停飛中國了。我慶幸自己提前回了歐洲。為了安全,我在家里閉門不出,每天接送孩子的任務就交給了丈夫。我怕自己萬一被傳染了,更怕上街遭受歧視。

    這兩個禮拜,我只去了一趟干洗店。柏林的生活依然如故,似乎疫情只停留在亞洲大陸,停在了中國。然而我身體回來了,心還沒有。每天我的情緒都會被網(wǎng)絡上的消息所影響,有時憤怒,有時傷感,有時害怕,就像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我想起一句忘了誰說過的名言,“生活要是沒有快樂就什么都不是。”

    我被迫思考起了死亡。如果這次因為回北京得了“新冠”……那我可真是玩兒大了,簡直是死不瞑目啊。不過要是那樣,我也就成了“尾生抱柱”了。

    那夜看到李文亮醫(yī)生去世的新聞,我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積攢已久的壓抑一下子爆發(fā)了,我痛哭起來。我曾經(jīng)想當一個有責任感的成年人,現(xiàn)在的我除了痛哭還能做什么?我為自己感到失望。朋友圈里有幾個朋友也在哭,也在喝酒。我不知道,黎陽也會哭嗎,也會為了別人哭嗎?如果他不會,那我還愛他什么呢?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跟黎陽說什么了,感覺有點尷尬。如果說,就得說得很直接。但這樣的話,可能立馬就崩了。他還不知道我給于鐵打過電話,或許他猜到了。反正我們誰都沒提這茬。

    憋了好幾天,我終于忍不住打破沉默,我問黎陽,李文亮去世他哭了沒有。他說偷偷哭了。我們只說了幾句,他就沒再回我。我最后說的是,我怕你是那種面對別人的痛苦無動于衷的人。

    我又像往常一樣去電影院,去游泳,去柏林電影節(jié)。我渴望把在北京的感受迅速遺忘。我不想背負著痛苦前行。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遺忘。最好假裝一切沒發(fā)生過,最好假裝我沒喜歡過黎陽,他也沒喜歡過我。這只是個誤會,只不過因為春節(jié)要回家正好趕上疫情見不到而已。

    柏林也開始隔離了。游樂場是最早關的,它被圍上了紅白相間的塑料隔離帶。隨后幼兒園、游泳館、圖書館、餐廳、商場、電影院都關門了。這也和在北京時很像,只不過柏林缺少我在北京體會到的那種恐懼與悲劇感兼具的氣氛。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看孩子、做飯,有空就在家練練瑜伽。門還可以出,只不過哪哪兒都關了。天氣好的時候,經(jīng)??吹酱笕俗谟螛穲龈綦x帶外面曬太陽。我每天都和丈夫吵架。由于隔離,我們不得不朝夕相處。所有的工作都停下來了,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和生存。有好幾次我都懷疑自己得了“新冠”,要不怎么渾身無力呢?

    我媽平時不怎么主動,現(xiàn)在經(jīng)常跟我視頻,每次都讓我注意安全。我說沒事兒,這里挺安全的。千萬別出門啊。她又叮囑。哎,太無聊了!我說。我媽說,命要緊啊。

    帶孩子太累了,經(jīng)常才到下午,我就困得不行了。我感到寂寞極了,孤獨極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次回到北京。我知道一切都會遺忘,我在北京的感受和我在柏林此時的感受。一切都會被遺忘。在若干個月后,若干年后,我的所作所為也只是一小段插曲,與大環(huán)境相比,不值一提。

    我把黎陽刪了。

    責任編輯:朱廣金

    春樹,本名鄒楠,1983年生,作家、詩人,南京市第二期“青春文學人才計劃”簽約作家。其作品被翻譯成數(shù)十種語言。2004年作為作家登上美國《時代周刊》亞洲版封面。已出版《北京娃娃》《長達半天的歡樂》《抬頭望見北斗星》《在地球上:春樹旅行筆記》《把世界還給世界,我還給我》《乳牙》和詩集《激情萬丈》《春樹的詩》等。曾應邀參加挪威詩歌節(jié)、法蘭克福文學節(jié)、倫敦文學節(jié)、維也納大學詩會、法國Frontenay詩歌節(jié)、柏林亞洲文學節(jié)等。2017年獲“李白詩歌獎”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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