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古藺大寨苗語塞音和苗語三大方言塞音的類型比較

摘要：語言類型學是當代語言學的一門“顯學”，研究對象是人類語言的共性和差異性，通過跨語言之間的對比研究歸納分析出隱藏在處于不斷變化中的語言表象下的共性，并用這些共性來解釋語言差異性下的深層規(guī)律。本文主要討論四川古藺大寨苗語塞音和苗語三大方言塞音的類型比較，歸納分析出古藺大寨苗語與三大方言關于塞音的共性和個性。

關鍵詞：大寨苗語塞音;苗語三大方言塞音;類型比較

通過對不同年齡段的發(fā)音合作人進行調查，整理得出大寨苗語音系。川黔滇苗語前三個方言點（云南屏邊上壩苗語、貴州惠水高坡話、貴州紫云宗地話）音系和黔東方言音系選自陳其光《苗瑤語文》，大南山苗語音系選自楊亞東老師的《現(xiàn)代苗語概論（川黔滇方言）》，湘西方言音系選自楊再彪《苗語東部方言土語比較》。

一、塞音的類型特征

1.塞音系列類型

在苗語方言塞音系統(tǒng)中，塞音兩分且清濁對立的包括苗語川黔滇方言的4個方言點（云南屏邊上壩苗語、貴州惠水高坡苗語、貴州紫云宗地、貴州畢節(jié)大南山苗語）和苗語黔東方言的4個方言點（貴州凱里凱棠苗語、湖南靖縣菜地灣苗語、廣西融水堯告苗語、貴州麻江河壩苗語），占67%。

表3.1苗語方言中的塞音系列

注：在一個苗語方言中，塞音不送氣與送氣對立出現(xiàn)即為一對，只出現(xiàn)一個不計，如，龍山蹬上苗語有不送氣濁塞音b，無送氣濁塞音b?，則不記為一對。

在13種苗語方言中，塞音三分格局的方言有4種（苗語湘西方言的四種語言），為“清-清送氣-濁”三分模式。塞音對數(shù)為4對的占46%，常見塞音為p、p?、t、t?、k、k?、q、q?，塞音對數(shù)較多的苗語方言不送氣與送氣、清濁對立同時存在，如，湘西方言花垣吉衛(wèi)苗語和吉首陽孟苗語都有12對塞音，送氣與不送氣、清濁對立存在。

大寨苗語有5對清塞音，即p、p?、t、t?、?、??、k、k?、q、q?，只有不送氣與送氣的對立。苗語三大方言中塞音對數(shù)為4對的較為常見，除了常見的4對塞音，大寨苗語多了一對舌尖后塞音?、??。

在13種苗語方言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塞音是不送氣清音，所有的苗語方言都有不送氣清塞音和送氣清塞音，出現(xiàn)頻率為100%;其次是不送氣濁音，出現(xiàn)頻次是4次，占苗語方言總數(shù)的38%，送氣濁音所占比重最小，出現(xiàn)頻次為3次。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在苗語方言塞音中，不送氣清音是最優(yōu)的，這是有聲學和生理學依據(jù)的。? Stevens（1989）指出，由于清阻塞音比濁阻塞音有更大的口內(nèi)壓，從而在聲學頻譜上表現(xiàn)出清阻塞音的過渡的陡峭度（abruptness）比濁阻塞音的過渡的陡峭度要高。陡峭度越高，就容易被感知。因此，清阻塞音比濁阻塞音更有優(yōu)勢。

此外，湘西苗語3個方言有送氣濁塞音，4個方言和大寨苗語有不送氣濁塞音，并且在這些方言點中，含有送氣濁塞音的方言（花垣吉衛(wèi)苗語和吉首陽孟苗語）也含有不送氣濁塞音，反之，含有不送氣濁塞音的方言（瀘溪小章苗語和龍山蹬上苗語）不一定含有送氣濁塞音，這2個方言點都有不送氣濁塞音b、?，而沒有相對應的送氣濁塞音b?、??，因此可以得出結論：一個苗語方言如果有送氣濁塞音，就一定有不送氣濁塞音，反之則不然。

大寨苗語符合苗語方言都有不送氣清塞音和送氣清塞音這一類型特征，有一個不送氣濁塞音b，沒有送氣濁塞音，因此可以得出結論：大寨苗語濁塞音處于消失階段。

2.塞音發(fā)音部位的類型

羅常培、王均主編的《普通語音學綱要》按發(fā)音部位將輔音分為唇音（雙唇音、唇齒音）、舌尖音（舌尖前音、舌尖中音、齒間音、舌尖后音）、舌葉音、舌面音（舌面前音、舌面中音、舌面后音）、小舌音、喉壁音、喉音。本文采用此分法，只對苗語三大方言出現(xiàn)的塞音發(fā)音部位（不包括塞擦音）進行統(tǒng)計分析。

表3.3苗語方言塞音系統(tǒng)的發(fā)音部位統(tǒng)計

總的來說，苗語塞音的發(fā)音部位有7個，但并不是所有方言都具有7個發(fā)音部位，從上表可得，苗語方言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三個塞音發(fā)音部位是雙唇、舌尖中、舌面后，占比都是100%，小舌音是苗語的一大特征，占比達到85%。出現(xiàn)頻率最低的塞音發(fā)音部位是舌面前，只有湘西方言瀘溪小章苗語和龍山蹬上苗語有?、??、?。

大寨苗語塞音發(fā)音部位有雙唇、舌尖中、舌尖后、舌面后、小舌五個，符合苗語方言最常見的三個塞音發(fā)音部位雙唇、舌尖中、舌面后，此外，還多了舌尖后、小舌兩個發(fā)音部位。

從表中可以得知，苗語大部分方言的塞音發(fā)音部位數(shù)量為4個，在這些方言中，最容易缺失的塞音發(fā)音部位是舌尖后、舌面前、舌面中。在13個方言點中，一半以上的方言有4個塞音發(fā)音部位，占比為54%，塞音發(fā)音部位為5個的方言除了常見的四個塞音發(fā)音部位，發(fā)音部位增加了舌尖后的有川黔滇方言（云南屏邊上壩苗語、貴州畢節(jié)大南山苗語、大寨苗語），塞音發(fā)音部位為6個的方言（花垣吉衛(wèi)苗語、吉首陽孟苗語）增加了舌尖后和舌面中兩個發(fā)音部位，塞音發(fā)音部位為6個的方言（瀘溪小章苗語）增加了舌面前和舌面中兩個發(fā)音部位。由此得知，塞音發(fā)音部位數(shù)量大的方言在發(fā)音部位上往往蘊含閉塞音發(fā)音部位數(shù)量小的方言。發(fā)音部位數(shù)量為6個的方言容易缺失的發(fā)音部位為舌尖后或者舌面前。

大寨苗語塞音發(fā)音部位為5個，除苗語常見的四個塞音發(fā)音部位，保留了舌尖后這個發(fā)音部位，與苗語方言比較，沒有舌面前和舌面中兩個發(fā)音部位。

3.塞音的出現(xiàn)頻數(shù)

由表3.5可以看出，苗語方言中出現(xiàn)頻數(shù)最高的塞音是p、t、k、p?、t?，在13種苗語中出現(xiàn)，出現(xiàn)頻率達到100%。因此，這五個塞音是苗語方言的最優(yōu)塞音。在苗語三大方言中，清塞音送氣與不送氣對立出現(xiàn)，同時，清塞音在苗語中出現(xiàn)頻率很高，13個苗語方言點都有清塞音，濁塞音大部分出現(xiàn)在湘西方言中，地域性很強。湘西方言中瀘溪小章苗語含有清塞音p、p?、?、??、k、k?，濁塞音有b、d、d?、ɡ，湘西方言龍山蹬上苗語含有清塞音p、p?、t、t?、?、??、k、k?，濁塞音有b、d、?、ɡ，有濁塞音的方言就一定有相應發(fā)音部位的清塞音，由此可見，苗語方言濁塞音的存在蘊含對應發(fā)音部位的清塞音。

大寨苗語含有苗語方言最常見的清塞音p、t、k、p?、t?，且清塞音送氣與不送氣對立存在，有一個濁塞音b，符合苗語方言濁塞音的存在蘊含對應發(fā)音部位的清塞音這一蘊含規(guī)則。

二、關于苗語方言塞音的小結

（1）所有苗語方言都有塞音，大寨苗語符合這一規(guī)則。

（2）苗語方言中塞音主要有兩分格局和三分格局。兩分格局主要是川黔滇方言和黔東方言，湘西方言主要為三分格局。塞音兩分格局中最主要的是清和清送氣的對立，苗語川黔滇方言和黔東方言都存在清與清送氣對立。湘西苗語主要是“清-清送氣-濁”三分格局。大寨苗語除一個濁塞音b，其余塞音都是清塞音，并且送氣與不送氣對立存在，屬于苗語方言塞音兩分格局。

（3）苗語方言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塞音是清塞音，所有苗語方言都有清塞音，濁塞音主要出現(xiàn)在湘西方言中，大寨苗語有一個濁塞音。

（4）苗語方言中，塞音最常見的發(fā)音部位是雙唇、舌尖中、舌面后、小舌。大寨苗語除了這4個常見發(fā)音部位，還有一個發(fā)音部位是舌尖后。

（5）有唇化塞音的苗語方言中，只要有唇化塞音就一定有相對應的非唇化塞音。

附錄：大寨苗語音系

一、聲母

塞音：pp?btt????kk?qq?ɡ? 塞擦音：??????? 擦音：fvsz??xh? 鼻音：mm?? ?m?nn?n?? ???? 邊音和邊擦音：ll??? 鼻冠音：mpn?nt?????k?q? 塞邊音：plphltltl?? 鼻邊音：ml? 零聲母：?

1.聲母說明

（1）?老年人讀??，年輕人讀?。

（2）舌尖后聲母只有?、??、??，同部位的塞音、塞擦音、鼻音聲母已丟失。

2.聲母例字

p花刺? p?床剖b池塘? t火土? t?炭燒? ?六笑??插拔k十路? k?鞋睜q蛋哭q?洞捆? ɡ腿?錢/害羞??瘡千? ?蒸九? ??掃削? f云? v瓦s線糠z近騙

?竹子/伸展?飛煙x說叫h喝舀? m病臉m?麥/玉米? m?狼/夜晚n馬吃n?嗅n?重/聽見?哭偷?提淹l久短l?割鐵 ?鋤頭/割mp雪夢n?眨瘦nt布長??中間/敲??罵墊?k船雙?q挑窄? pl四/心臟phl殼 tl黑腰ml葉/舌頭

二、韻母

單韻母：i??e?au?o?y?v?? 復韻母：auaiouuaeneuanioeiinɑ?o?ieioui?iɑuio?ia?ua?uei

1.韻母說明

（1）ua在?、?、??、??后實際為ya。

（2）?出現(xiàn)在舌尖前s、z、?、n?后面，?出現(xiàn)在舌尖后?、??后面。

（3）v自成音節(jié)，只有少部分字。

（4）n和?成互補分布，在前高元音后是n，在后元音或低元音后是?。

2.韻母例字

i碗秤? ?輕逃?褲子/背? e久長? ?窩/耳朵a千薄? u臭撈? ?女人? o早深?壇子? y爛露?高涼? au船痛? ai雞割ou酸六ua厚梨en煤馬eu火腳an平? io蒸/小孩ei脫近 ɑ?根龍? o?葉細? ie柱子/窗? iou煙系? i?銀子? iɑu塊坐? io?竹牛ia?七重ua?萬慣

三、聲調

1.聲調說明

（1）大寨苗語的調值44對應大南山苗語的35。

參考文獻：

[1]陳其光.苗瑤語文[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3.

[2]譚曉平.苗瑤語塞擦音的來源與演變[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13，（1）.

[3]王輔世.苗語簡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

[4]楊再彪.苗語東部方言土語比較[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作者簡介：

趙志娟，湖南吉首大學2017級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言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