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風(fēng)（一）
2020-08-06 14:58:28卿玖思
花火B(yǎng) 2020年6期
卿玖思
小女人，小酒窩，天真又世故，
孟九爺，破電驢，動了一點壞心思。
作者有話說：
少年人憧憬成年人的愛情，成年人懷念年少的懵懂。而我遇見你，才知道我原來在等你的出現(xiàn)。
1
“服務(wù)員，這邊！”
尤許抬手示意附近幾步遠的服務(wù)員過來，孔雀綠的發(fā)色一下就引起了服務(wù)員小姐的注意。
服務(wù)員聞聲望去。
這桌客人一共五人，隨身帶著拍攝器材。喚她過來的綠頭發(fā)女生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她常在視頻軟件刷到的JK制服。
服務(wù)員小姐猜測他們應(yīng)該是自己不認識的“網(wǎng)紅”。
面對一桌男女，服務(wù)員本能地站在看上去最為親和的女生的旁邊，微彎下腰，詢問：“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剛才喚她的綠頭發(fā)女生正把一盤所剩無幾的麻辣豆腐湯汁倒進飯碗里。
沒等綠頭發(fā)女生說話，她身旁那位面相溫順的女生開口了。
“請給我們再來一盤麻辣豆腐，謝謝?！?/p>
女生是小圓臉，可能是燈光效果，看上去跟沒化妝一樣。
服務(wù)員正要開口，就聽到她又笑著說：“你們家的豆腐很好吃?！?/p>
她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圓圓的眼睛里映著餐桌上的燈光，可愛又溫柔，看得人忍不住跟她一塊笑起來。
“好的，麻煩稍等一會?！?/p>
服務(wù)員離開后，周窈幾秒的工夫就收斂了笑容，按了按臉頰。
下午還有一個地點打卡完，她就回錫城了。
剛才服務(wù)員沒猜錯，尤許確實是個美妝小網(wǎng)紅，這次跟團隊過來廈門是為了廣告拍攝。
正巧趕上周窈五一放假，兩人一合計，就一塊過來了。
今天是在廈門的最后一天，他們買的晚上的機票回錫城。
下一站去夢幻水上世界。
沒多久，還是剛才那位服務(wù)員端來了麻辣豆腐。
這家店本不是他們計劃清單里的網(wǎng)紅店，大家偶然看到外面麻辣豆腐的招牌照片就進來了，沒想到既便宜又好吃。
尤許跟她的朋友討論著下午的拍片方案，周窈在邊上安靜地吃著飯。
周窈舀了一勺豆腐。
燈光下，豆腐色澤紅亮，與白嫩嫩的米飯形成鮮明的對比。
豆腐嫩滑不碎，濃稠的湯汁里融進了肉末，入口麻辣鮮香，再配上一大口米飯，滿足得她瞇起了眼。
這些天在廈門的悶熱感在這種滿足中得到了一絲消弭。
對面聊天的尤許，偶然瞥見周窈吃完了一碗飯，微微驚訝。
周窈一向胃口不大，平常一塊吃飯，她只吃得下小半碗，菜也不怎么動。
周窈和尤許是表姐妹的關(guān)系，周窈只比她大十天。
雖然輩分上稱周窈為姐，但無論是長相，還是身高，尤許看上去更像是個姐姐。
飯后，幾人在萬達商城里稍微休息了片刻，就準備打車去水上世界。
周窈是失眠患者，來了廈門幾天，失眠癥狀也沒有好轉(zhuǎn)，加上被蠓蟲叮咬，心情更煩悶。
她本就不大愛講話，就給了別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感。
尤許的幾位朋友一開始還跟周窈玩鬧，后來了解她的性格后，就不怎么湊上前打鬧了。
“我叫的車來了，我跟我姐先去吧。”尤許對朋友們說。
尤許轉(zhuǎn)頭找人，看到周窈站在最邊上，叫了一聲：“周周，我們的車來了！”
周窈這才回頭，跟她一塊上了車。
尤許上車后，朝周窈方才望的方向看，“你剛看什么呢？”
“好像看見我同事了，”周窈撓撓小腿，“但又不太像?！?/p>
“男的嗎？”尤許提起精神，一臉八卦。
周窈從包里掏出止癢藥膏，淡淡地看她一眼。
尤許看懂了周窈眼神里的無奈，不過還是得出了總結(jié)：“明白了，一定不帥。”
周窈：“……”
下午，夢幻水上世界。
天氣悶熱異常，偶爾掠過的風(fēng)止不了炎熱。
周窈跟尤許幾人分開，到女浴室里換了一身黑色碎花吊帶長裙。涂抹防曬霜時，她收到尤許發(fā)來的微信，告訴她結(jié)束后的集合時間和地點。
水上世界很熱鬧，大人和小孩跟下餃子似的鉆入水中。
周窈心情好轉(zhuǎn)許多。
來水上世界很少有像周窈這樣形單影只的，她并不覺得孤單，反倒格外自在。
周窈沒有下水，隨便逛著。
她低頭把手機裝進防水袋，猛不丁被人拍了兩下肩膀。
“周窈？”
人聲水聲嘈雜，她左轉(zhuǎn)頭、右轉(zhuǎn)頭，這才看到拍自己的人。
不算太熟的男同事——邱亞良。
此刻邱亞良只穿著一條中褲，皮膚被廈門的太陽曬得黝黑，比之前她認識的他黑了幾個度。
見她看過來，邱亞良才放心地卸下墨鏡，笑著說：“還真的是你啊，老遠就看著挺像的?！?/p>
邱亞良曾當(dāng)過她一個欄目的策劃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個小領(lǐng)導(dǎo)。
面對領(lǐng)導(dǎo)，周窈本能地微笑，也取下了墨鏡：“這么巧啊，邱哥。”
“你一個人嗎？”他點了一下頭，朝她四周觀望。
周窈說：“跟我朋友一起來的，他們?nèi)ヅ恼樟恕！?/p>
“哦，這樣啊?！鼻駚喠家贿呎f著，伸手朝不遠處的棚子一指，“我也陪我朋友一塊來散心的。”
周窈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個棚子是一個叫“比翼雙飛”項目的排隊處。
她分不清里面誰才是邱亞良的朋友。
“小周啊，要不我們?nèi)ダ锩媪模俊鼻駚喠紝⑹终谠陬^頂，“這邊怪曬人的?！?/p>
“好啊。”
周窈見他好像是有什么話要說，沒有拒絕他的邀請，一起過去了。
一進棚子，邱亞良突然問周窈：“你害怕玩這種高空旋轉(zhuǎn)項目嗎？”
周窈看向前方坐在圓形橡皮艇上飛滑下來的一對游戲搭檔，尖叫聲不絕于耳。
她抿了下唇。
邱亞良立即解釋：“不是我要拉你一起玩啊，我也害怕玩這個，你看我都一把年紀了，心臟受不了?！?/p>
他一邊走，一邊往排著隊的某個人指：“是我那朋友，說什么都非要玩，但是，這個項目得兩個人才能去，所以，我就問問你能不能陪他一塊去玩。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強的?！?/p>
說著說著，兩人就來到了那位朋友的身后。
邱亞良口中的朋友是個男人，背對著他們。
男人個頭很高，比邱亞良還高出半個頭，膚色沒他曬得那么黑。
對方穿著白色T恤，黑色中褲，腳踩一雙人字拖。
肩膀?qū)挾缓瘢仁蓍L，胳膊和小腿上的肌肉線條恰到好處。
最普通的衣服在他的身上仿佛也是潮流時裝。
男人后腦勺上扎了個半指長的黑色小辮，雙手插在褲兜里，左肩微微傾斜，慵懶又自然，
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的游戲“戰(zhàn)況”。
排著的這條長龍隊伍中，這個男人光靠背影都那么獨樹一幟，輕而易舉地就能受到他人的注目。
直到邱亞良叫他：“小九?！?/p>
扎小辮的男人終于回過頭來。
男人戴著黑色墨鏡，面色冷峻，嘴里嚼著口香糖。
周窈沒怎么打量他的長相，卻下意識地覺得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像個小孩。
男人先是看邱亞良，目光猝不及防地下降，落到他身旁的人身上。
——女的，挺白，比邱亞良矮半個頭，又瘦又小。她穿著黑色碎花吊帶長裙，肩膀瘦削得仿佛一捏就碎。
女人微微抿著唇，臉頰兩側(cè)隱約顯出兩個酒窩，眼下的皮膚被太陽曬得泛紅，像是抹了較重的腮紅。
審視了女人一遍，男人眉一挑，冷聲冷氣地對邱亞良說：“你找了個小孩來跟我玩這個？”
周窈：“……”
她就知道對方會是這個反應(yīng)。
邱亞良忙捶了小九一下，對他使眼色，“怎么講話，她只比你小一歲?！苯又窒蛑荞呵笞C，“小周，你是1995年出生的吧？”
“嗯，是的?！?/p>
“你看，我就說她只比你小一歲?！鼻駚喠颊f。
“你們認識？”男人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并不為自己方才的言論感到歉意一樣。
邱亞良這才想起來介紹：“哦，忘了說了，她叫周窈，是我們臺里的主持人。今天也是湊巧，偶遇了。”
他又轉(zhuǎn)向周窈，說：“這小屁孩比你大一歲，叫孟之旭，你認識不？”
周窈一頭霧水：“？”
為什么會覺得她認識他？
邱亞良見她滿臉疑惑，拍了下自己的腦門，笑著說：“也對，女生對賽車又不感興趣，怎么可能認識。”
周窈還是奇怪。
隊伍往前挪了幾步，周窈和邱亞良站在外圈。
孟之旭又看了一眼腦袋后扎著馬尾、脖子上掛了部皮卡丘黃的手機的周窈，似是在內(nèi)心掙扎了一番。
他將手插在褲兜里，胳膊肘朝周窈的方向點了一下。
“如果不害怕的話，可以一起玩?！?/p>
站在一旁的邱亞良沒反應(yīng)過來，周窈的反應(yīng)倒是很快。
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步，周窈面帶笑容：“不好意思，我怕高?！?/p>
她拒絕了。
聞言，孟之旭正過身來，眼睛在墨鏡后看她一眼，只字未言，又轉(zhuǎn)回身去。
邱亞良四處觀察，不忘對周窈說：“我再給他找找人，你等會，我有個事要跟你講。”
他這么一說，周窈大概知道他要說的是什么事了。
這幾天《生活空間》欄目的工作群里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說生活頻道預(yù)備策劃一檔新欄目，具體什么內(nèi)容，她沒打探到。
周窈這次五一假期加年假，休假前，頻道主任找了她一次，話里話外都有讓她單獨主持新節(jié)目的意思。
這對別人而言是升職，可在競選主頻道直播新聞主持人的關(guān)頭，對她來說，去一個新節(jié)目從頭做起不是件好事。
簡而言之，她在競選中“落榜”了。
但不知為何，領(lǐng)導(dǎo)居然會讓她去主持一個新欄目，看起來像是某種安慰。
邱亞良四處找人的空當(dāng)里，周窈已經(jīng)旁觀了好幾個女生來問小辮子男人要微信。
前兩個女生，他都拒絕了，唯獨最后一個。
周窈無聊地站在隊伍外，將手肘擱在銀白色的橫欄上，看到邱亞良的朋友盯著最后那位只比他矮半個頭的女生。
雖然邱亞良剛才介紹過他的名字，但周窈沒聽清楚他叫什么，也沒必要追問。
男人面前的女生穿著淺藍色的比基尼，個頭很高，身材很棒。
周窈看著會真實地感覺慚愧的那種。
這次還是女生先主動的，問題卻不一樣：“嘿，你一個人？要一起玩這個項目嗎？”
他打量完女生，直接問：“怕高嗎？”
女生頓了一下：“你看我的身高就應(yīng)該知道我怕不怕?！?/p>
男人脖子小幅度往后縮一下：“我想我不知道?！?/p>
女生：“……不怕。”
“那行。”
女生欣喜異常，忍不住朝后方的幾個小姐妹拋去眼神，顯然覺得成功得太容易了。
隊伍一點點往前挪。
之后，他們聊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周窈一概不知。
尤許給她來電話了。
周窈轉(zhuǎn)身去了一處人少的地方接聽。
想著邱亞良還有事對自己說，她沒走遠。
邱亞良帶著一位男性回來時，看到孟之旭身旁已經(jīng)有了一位長腿美女，于是又對身旁的男性表示抱歉。
送走男性后，他徑直走到周窈的身后。
周窈結(jié)束了跟尤許的通話，回頭看到邱亞良回來了。
邱亞良笑笑：“找個地方坐坐？”
“好?！?/p>
他們?nèi)チ速u冷飲的地方，空地上擺放著幾把遮陽傘。
他們分別點了兩杯飲料。
邱亞良喝了一口冰可樂：“你已經(jīng)知道我準備跟你說什么了吧?！?/p>
“嗯，”周窈喝著橙汁，“是關(guān)于新欄目的事嗎？”
“對，內(nèi)部已經(jīng)定下來你是主持人了，我正好是這個欄目的策劃人?！?/p>
“哦?！敝荞菏种改笾埽制届o地點點頭。
邱亞良感到好奇。
周窈這小孩，他也接觸過幾次，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笑起來蠻甜的姑娘。
她人長得和氣、可愛，脾氣也溫柔，深受同事和節(jié)目觀眾的喜愛。
可就是她這張標準的娃娃臉，將她從新聞頻道候選主持人的位子上擠了出去。
上頭的理由是她“小氣”，撐不起大局，轉(zhuǎn)頭選了另一名女主持。
今天他能碰見周窈純屬巧合，他倆日后在一起工作的時間也比較多，他就想著先提前打個招呼。
他原以為她會詢問新欄目的主題內(nèi)容，可她只字未提。
她接受得太快了，情緒也十分穩(wěn)定，不像是個“小氣”的人。
她不問，邱亞良卻是要提的：“我們準備做一檔當(dāng)?shù)孛朗彻?jié)目，外景和內(nèi)景都會有的，因為是新欄目，所以，前兩期可能跟明星有合作，打個廣告?！?/p>
“明星？”
周窈皺了眉。
“是生活頻道開的新欄目？”她又問。確定不是娛樂頻道？
邱亞良知道她擔(dān)憂什么：“沒錯，你別擔(dān)心，我們現(xiàn)在也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請，而且就算請，也只會請一些小明星。”
周窈稍稍放下心來。
“具體的內(nèi)容，等你假期結(jié)束，我們臺里開會再聊?！?/p>
“好的，邱哥。”
邱亞良說：“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起了身。
周窈忽然抬眼看著他，手指撥開粘在左臉頰上的一縷發(fā)絲，笑著露出兩個酒窩：“邱哥，謝謝了。”
他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客氣什么。”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p>
離開后，邱亞良兀自笑了。
看來是他多此一舉，周窈這丫頭根本不是因為落選失落才休年假的。
再次回到“比翼雙飛”項目。
一輪游戲下來，孟之旭正對同行的女生說：“不好意思，我手機沒帶在身上?！?/p>
邱亞良在不遠處看熱鬧，并不上前。
女生剛剛被游戲弄得驚魂不定，再三被他拒絕，頓時生氣：“渣男！”
頭一甩，她憤憤地跟小姐妹走了。
孟之旭：“……”
邱亞良笑著上前：“怎么不給人家留個微信？”
孟之旭奇怪地反問：“為什么要給？”
“那你還讓她陪你一塊兒玩?！?/p>
“我詢問過她的意見了，她愿意玩，我正好缺個搭檔，不可以？”
“所以，你真的只是想玩?zhèn)€游戲？”
孟之旭用手撐開了墨鏡腿，望著他：“不然？”
“好吧，是我想多了。”
兩人往另一個游戲項目走。
邱亞良又問：“剛才游戲的體驗如何？”
孟之旭揉揉耳朵，戴上墨鏡，說：“還不如讓你的那個同事跟我一起玩?！?/p>
“為什么？”
“她應(yīng)該叫得好聽一點?！?/p>
“？”
邱亞良怔?。骸拔?，你剛還說人家是小孩子，現(xiàn)在就又打什么壞主意？”
孟之旭兩手往兜里一插，乜他：“想什么呢，我說你同事的音色比較不錯，就算尖叫，也不會那么刺耳?！?/p>
“……哦?！?/p>
“邱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泵现衤唤?jīng)心道，“我是不會對那種像小孩的女人動歪腦筋的?！?/p>
“人家那是長得年輕，顯小?！?/p>
“無所謂，一個意思?！?/p>
邱亞良翻了個白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2
晚上將近十一點，飛機直達錫城國際機場。
周窈招了輛出租車。
跟尤許的幾位朋友道別，兩人上了后座。
周窈報了目的地。
尤許靠在她的肩上，聽完，問：“去大姨那？不回你的小屋？”
“嗯，回家一趟。”
周窈低頭在手機上啪嗒啪嗒打字，屏幕的光照亮她滿是困意的臉。
她給父母發(fā)了短信：晚上跟尤許一塊回家。
沒過幾秒，媽媽苗葉回復(fù)：注意安全。
周窈：你們先睡，不用等我們。
機場到周家所在的小區(qū)車程半小時，比到她自己住的地方近。
車一直開到樓下，還沒下車，她就看到樓下立著一道黑黢黢的身影。
盡管瞧不清樣貌，周窈還是能想象出對方手摸肚皮、翹首觀望的焦急姿態(tài)。
周南銘一見有車停下，小跑著到車前，臉上、肚子上的肉一顛一顛的，極具喜感。
他往后車窗里瞟，確認是女兒和外甥女后，笑呵呵地給出租車司機掏了根煙：“師傅，這么晚，辛苦您了?！?/p>
司機師傅跑了一整天，準備接完這一單就交車下班了，心神俱疲。
有了周南銘這一聲招呼，他疲憊的精神驟然得到緩解。
師傅下車接過煙，笑著稱不客氣，又幫忙把后備廂里的兩個行李箱搬了下來。
臨走前，他還特意開了車前燈給幾人照明，等他們進了樓道，才開車離去。
周南銘一只手推一個行李箱，讓兩個小丫頭走在前頭。
“小許啊，你給你爸媽打過電話沒，他們知道你晚上不回去嗎？”上了電梯，周南銘問。
尤許困得不行，下巴粘在周窈的肩上似的。
她盯著周窈摁樓層鍵的白嫩嫩的手：“說了，我媽還說讓我多住幾天。”
“可以啊，”周南銘看了眼周窈，“正好周周還有兩天假，你倆在家好好休息?！?/p>
尤許立馬挽住周窈的胳膊，笑瞇瞇地對周南銘說：“好呀，我都很久沒睡過周周的床了！”
十樓。
電梯門一開，周窈就看到媽媽苗葉候在門口。
苗葉個高臉瘦，標準桃花眼，周窈一點沒遺傳到。
她的長相隨了周南銘，娃娃臉加杏眼，是老一輩的人喜愛的“福相”。
苗葉一見人回來了，立馬眉目舒展：“可算到家了，你爸都擔(dān)心好幾天了，恨不得天天給你們打電話視頻?！?/p>
周窈看向她爸。
周南銘頭也不回地把行李箱推進家門，氣勢十足地反駁：“誰天天打電話了?！?/p>
進屋不到半分鐘，苗葉的視線掃到周窈的腿，頓時叫起來，“哎喲，我的祖宗，你這腿怎么了？”
周窈回來時穿的短褲，小腿后面起了好幾個紅疙瘩，跟腫了似的，慘不忍睹。
周窈放下包，往沙發(fā)上一癱，任由爸媽大驚小怪地把她當(dāng)病人關(guān)懷。
尤許在旁邊解釋：“被廈門那邊的什么蟲子咬的，可能是體質(zhì)原因，我就沒有?！?/p>
夫妻倆心疼地問：“抹藥膏了嗎？”
周窈撐起上身：“買了止癢的?！?/p>
“看來，那藥膏沒什么用?！敝苣香懻f。
苗葉心疼地嘖嘖：“明天跟我去一趟醫(yī)院，過幾天要是去見相親對象，可不能拖著這雙腿去?！?/p>
周窈：“相親對象？”
正在給朋友發(fā)信息報平安的尤許驀然抬頭：“相親？！”
兩人異口同聲，一個疑惑，一個震驚。
尤許覺得不可思議：“大姨，周周才多大啊，就忙著相親了？”
經(jīng)她提醒，苗葉瞬間想起來：“哦，對了，小許，你媽也跟我提過這事，說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問我有沒有認識的男孩子。”
“正好你在，大姨先問問你啊，你喜歡什么樣的？”
尤許一秒頭暈狀：“大姨，我拍了一天照，頭好暈，我要去洗洗睡了?！?/p>
她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周窈的房間。
苗葉在后面囑咐：“還沒吃飯呢，一會洗完別忘了出來吃點東西！”
說完，她又回頭看周窈。
周窈倒在旁邊周南銘的肩膀上，手捏捏他的胳膊。
周南銘明白她的意思，給她按揉太陽穴：“孩子剛下飛機，累了，明天再說吧?！?/p>
“行，明天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聊這事?！泵缛~站起身去廚房，一邊對周窈說，“我昨天去你的小區(qū)了，你隔壁有人在打掃，聽物業(yè)說，房主要住進去了?！?/p>
周窈閉著眼，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
等苗葉離開，周南銘才悄悄道：“周啊，如果覺得那個相親對象不合適就推了，反正爸爸永遠站在你這邊?！?/p>
周窈翻了個身，抱住他的胳膊：“嗯嗯，知道了?！?/p>
第二天，周窈九點多就醒了。
她強迫自己閉了好一會眼，沒成功入睡，就起床了。
洗漱完，尤許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今天不是休息日，正常上班族的五一假期也已經(jīng)結(jié)束。
按說，早該去學(xué)校上班的老媽，這會卻還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周窈去廚房找吃的，隨口道：“媽，你今天沒有課嗎？”
她走路腳步輕飄飄的，沒有聲，一開口把正在跟人打字聊天的苗葉嚇得一激靈，差點沒握住手機。
“嚇我一跳?！泵缛~捂著胸口，緩了緩，道，“我上午的課調(diào)了，一會你吃完，我跟你一起去醫(yī)院。”
苗葉起身過來，看她又回頭去開冰箱門，忙阻止。
“桌上有吃的，微波爐里有溫豆?jié){，一大早，別喝涼的。”
周窈聽話地關(guān)上冰箱門，在餐桌旁坐下。
苗葉在她的對面坐下，綰了綰發(fā)，又咳了兩聲，給自己倒水喝。
周窈在苗葉的注視下安靜地吃著早餐。
室內(nèi)寂靜，直到客廳里的掛鐘發(fā)出報時的聲音——十點。
周窈終于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妥協(xié)般嘆了口氣：“媽，對方什么情況？”
苗葉正盯著她出神，聽到她主動詢問，愣了小半會，隨即反應(yīng)過來，笑著把手機遞給她，道：“喏，這是那個小伙子的照片，長得挺精神的。”
周窈“嗯”了一聲，低頭看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只拍了上半身，白襯衫，灰色西裝外套。
男人是很標準的鉆石臉型，上寬下尖，長眼，薄唇，鼻子挺直，頭發(fā)三七分，抹了發(fā)膠，整理得一絲不茍。
他的打扮完全是精英人士的模樣，卻莫名透著一股柔弱的氣質(zhì)。
見女兒臉上沒有不甘愿的情緒，苗葉才放心介紹：“是跟我一起打麻將的那個秦阿姨給介紹的，他們算是遠房親戚?！?/p>
“小伙子叫于然，于是的于，然后的然。”
“他家也是錫城的，錫城有兩套房，在蘇城也有兩套房。”
“他們家做生意的，主要就在錫城附近的幾個城市，不會離太遠?！?/p>
“于然呢，自己就幫襯家里的生意，現(xiàn)在也在錫城?！?/p>
“他比你大兩歲，交沒交過女朋友，你秦阿姨沒說，不過沒把女生往家里領(lǐng)過?！?/p>
周窈點點頭，看完，把手機還回去。
苗葉觀察著她的臉色——雖說沒有不高興，但也沒有很高興。
“如果你們倆有意呢，就先加微信聊一聊，成不成后說?！?/p>
周窈喝完最后一口豆?jié){，心平氣和道：“嗯，可以?！?/p>
這是苗葉第一次給女兒找相親對象，有些忐忑。
不過，女兒松了口，苗葉頓時樂開花：“那行，我把你的微信給你秦阿姨了啊。”
周窈望著她，抿唇一笑，道：“沒事，你給吧?！?/p>
周窈今年二十四歲了，大學(xué)畢業(yè)回錫城工作也有幾年了，父母擔(dān)心她的感情生活很正常。
相親的行為，她并不排斥，也許真能碰見未來的另一半呢。
周窈從小到大都沒談過戀愛，學(xué)生時期專注于學(xué)習(xí)，畢業(yè)后又一頭栽進工作中，真沒什么時間和心思去考慮愛情。
父母的擔(dān)憂，她能理解，不過是多認識個人，沒什么好排斥的。
.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周窈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紫金英郡小區(qū)，離電視臺近。
周窈剛上大學(xué)時，周南銘就在紫金英郡小區(qū)買了一套兩居室，等她快畢業(yè)了，才開始裝修。
周窈下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
小區(qū)的環(huán)境和物業(yè)，她都滿意，唯獨不滿地下停車場沒有電梯，還要繞回一樓刷卡上去。
她手里拎著保溫飯盒，里面裝著苗葉女士煲的湯，土茯苓槐花燉排骨——說是有清熱解毒、止癢的功效，也不知道苗葉女士從哪學(xué)來的菜譜。
周窈住第十五棟，602室。
她所在的樓棟每層一梯兩戶，之前隔壁一直沒住人。
出了電梯，周窈想到老媽說過的話，朝隔壁601室看了一眼。
601室門口堆放著幾個快遞紙盒，門好像沒關(guān)緊，隱約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
收回視線，周窈開門進屋。
明天就要回臺里工作了，周窈將《生活空間》群里的信息都翻了一遍，一切照常。
《生活空間》是生活頻道的一檔欄目，這檔節(jié)目的觀眾主要是中老年人。
節(jié)目內(nèi)容以表演的形式普及生活常識和法律常識，防止中老年人上當(dāng)受騙。
周窈就是《生活空間》的節(jié)目主持人兼“演員”。
.
尤許給她打視頻電話時，她正一邊看電視，一邊喝湯。
排骨湯里點綴著幾小朵已經(jīng)看不清形狀的槐花，花的清香和排骨的濃香充滿了整個客廳。
“周周，今晚七點阿福喜樂會來嗎？”尤許在外面，手里捧著一杯奶茶。
周窈挑了一塊排骨：“去啊，反正在家也沒事。”
苗媽媽選用的肋排，肉又瘦又薄，油水少，但是口感很嫩，牙齒輕輕一碰，那層覆在骨頭上的薄肉就掉入口中。
槐花聞著清甜，花入口略苦，入湯的土茯苓卻有著淡淡的甜。
兩種味道中和得恰到好處，周窈連喝了兩碗，也不覺得膩。
尤許湊近了鏡頭看她：“吃什么呢，胃口都變大了?！?/p>
周窈說：“我媽煲的湯，你上午就回去了，沒喝上?！?/p>
“太虧了我，”尤許說，“要不，等會你給我?guī)б煌脒^來？”
“不可能，”周窈收拾茶幾上的殘骸垃圾，“剩下的是我明天的早餐?！?/p>
“周摳摳！”
周窈得意地一笑。
掛了電話，她將家里打掃了一番，把垃圾放到大門外。
她開門時，隔壁門也正好被打開，從里面出來一個很高很壯的男人，正對著她的那條左胳膊上有個文身。
周窈沒敢仔細看，好像是什么動物的形狀。
一大塊青黑色，怪駭人的。
男人膚色很白，戴眼鏡，穿著背心中褲，一眼就能看到露在衣服外發(fā)達的肌肉。
男人出來后轉(zhuǎn)過身，其間無意與她對視一眼。
可能沒想到隔壁門口還有人，他傻了幾秒，愣愣地站在原地，莫名有些滑稽。
周窈抱歉地一笑，放下垃圾袋就要關(guān)門。
此時，601室內(nèi)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杵著干嗎？走不走？”
語調(diào)散漫，透著幾分不耐煩。
她關(guān)門前瞥了一眼，看到從601室內(nèi)又出來一個男人，一身黑，短寸頭，正背對著她。
對方的一只手扶著門框，手指骨節(jié)大而修長。
接著聽到眼鏡男委屈般說：“九哥，你一會開車能不能慢點？你不怕被罰款扣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p>
這人口音很重，是東北人。
輕輕咔嗒一聲，周窈關(guān)上門。
孟之旭和安常同時聞聲望來。
原來是隔壁鄰居關(guān)門的聲音。
沒在意，孟之旭移開眼，鎖門：“我不開，你開。”
安常說：“我還正在考駕照?！?/p>
關(guān)了門，孟之旭手指套著鑰匙圈一轉(zhuǎn)：“那就老實感受我將給你帶來的刺激。”
安常：“……”
下期預(yù)告：
孟九爺出門吃飯，不僅圍觀了一場周窈的相親——
她小小一只，臉頰鼻頭紅紅的，水汪汪的眼睛下，藏著與外表不符的冷靜——也“欣賞”了她相親對象的背后的嘴臉。
而性情中人孟九爺，路見不平，不好惹。（下期連載詳見《花火》7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