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暮歌

劉明禮

臺灣著名詩人席慕蓉在《暮歌》中寫道：“我喜歡將暮未暮的原野，在這時候，所有的顏色都已沉靜，而黑暗尚未來臨。在山岡上那叢郁綠里，還有著最后一筆的激情……” 我也像詩人一樣，喜歡將暮未暮的原野，但更喜歡將暮未暮的村莊。在我的印象中，黃昏的村莊，溫馨、從容、恬靜、悠然，像一闕清詞，如一首老歌。

生我養(yǎng)我的村莊，地處冀中腹地，那里有一望無際的原野。夏日黃昏，當太陽西下的時候，遠遠可以望見太行山的輪廓。在那山與天交界的地方，殘留著一抹紅霞，映襯著水墨淺洇的幾朵流云。村莊點綴在墨綠如黛的青紗帳里，縷縷炊煙掛在樹梢，有些神秘，有些曠遠。若非不時傳來幾聲雞鳴狗吠，還讓人以為這是一幅重彩的油畫，仿佛是在做一個遙遠、朦朧的夢。

收拾園子的老爺子從田間走出來，手上拎著頂花的黃瓜、現(xiàn)摘的豆角、水靈靈的青菜;通往村莊的公路上，一輛輛電車疾馳，務工的、上班的年輕人，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滿臉笑意，一身輕松，如歸巢的小鳥飛往家的方向;村口旁，幾個孩子正圍著大樹摸“知了猴”，每摸到一只，都會高興得大喊大叫。

鄉(xiāng)村人的腳步，不像城里人那樣，匆匆復匆匆。大人們在街上遛來遛去，好似閑庭信步。孩子們則大不相同，他們不管是成群結(jié)隊，還是獨來獨往，都是一溜旋風。或許他們知道，天色將晚，時不我待，應該以最快的腳步去追逐這有趣的時光。幾位中年漢子，站在街心的小超市前，彼此交流著種田的心得，探討著生財?shù)拈T道，議論著村里的大事小情。一條半大不大的黑狗悄悄溜過來湊熱鬧。它聞聞這位的鞋，嗅嗅那位的腿，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和熟悉的村民打個招呼，便又兀自離去了。村里的超市雖小，可一樣的熱鬧，不時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來拎一袋饅頭，買幾樣熟食，還有油鹽醬醋啥的。

由遠而近傳來一陣梆子聲，這是賣豆腐腦的信號。張家小孫子第一個拎著飯碗沖出家門，買上一碗沒動地兒就喝個精光;李家大娘拿的是一個小鋼精鍋，要三份豆腐腦，老板多給加兩勺湯，足夠全家人喝了;王家媳婦下班路過，跨著電動車，微信“嘀”地一掃，用塑料袋拎著一快餐盒給婆婆帶回家。那邊又傳來了小電喇叭的吆喝聲：“辣椒咸菜——”“韭菜花醬咸菜——”過去村里人沒菜吃，不得已只能吃咸菜;現(xiàn)在大魚大肉吃膩了，又喜歡上了這傳統(tǒng)的保定小菜兒……小轎車、農(nóng)用車、電動車、自行車，一輛又一輛地駛回村子。車喇叭聲、人談笑聲、小商販的叫賣聲、孩子們的喧嘩聲，此起彼伏，合成一曲動聽的鄉(xiāng)村暮曲。

此時，夕陽收斂起最后的光芒，拋下天邊的云朵，獨自溜到了山的后面。云彩失去了太陽為它們帶來的美麗光環(huán)，漸漸淡了下去。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wǎng)，悄悄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村莊。就在這一刻，村里的路燈瞬間全都亮了。小小文化廣場上，響起了動感十足的音樂，醉人的鄉(xiāng)村暮歌，在村莊上空縈繞、回蕩……

【賞析】

作者以優(yōu)美的筆觸，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首醉人的鄉(xiāng)村暮歌：神秘曠遠的景色，閑庭信步的人群，由遠而近的吆喝，充滿著熱鬧的煙火氣。鄉(xiāng)村的生活就是這樣，悠閑舒適，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