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大像山石窟迦陵頻伽的藝術(shù)特征

鞏蘭蘭

(甘谷縣大像山文物管理所，甘肅 甘谷 741200)

位于絲綢之路沿線上的甘谷大像山石窟，海拔1516米，山體總長1.5公里，占地面積640畝，是絲綢之路河東段“隴山——臨洮”線上的一處重要文化遺存，是集石窟文化、佛教文化、建筑文化、祖先崇拜和自然崇拜為一體的宗教活動場所。全山共有新舊石窟24處，在早期的22處石窟中，以6號窟大佛窟最為重要，窟內(nèi)除塑有一尊大佛像之外，在窟最上方的崖壁上還塑有兩尊彩繪的迦陵頻伽，具體所塑年代有待進一步考證，但因其相對高度較高，以及圓雕懸塑的塑造手法和獨特的外形備受人們的關(guān)注。這種圓雕懸塑的塑造手法和獨特的外形在河西地區(qū)的石窟中并不多見，如：迦陵頻伽數(shù)量最多的莫高窟和榆林窟中的迦陵頻伽是以浮雕和壁畫的形式出現(xiàn)。本文將從對迦陵頻伽的簡介、大像山迦陵頻伽的特點以及采用圓雕懸塑塑造手法形成的原因和重要性這四個方面對大像山石窟中迦陵頻伽做一簡單的分析，讓人們更多的了解6號窟中的迦陵頻伽不僅是起到了裝飾窟內(nèi)的作用，更多的是展現(xiàn)出佛在講經(jīng)說法，迦陵頻伽手捧貢品，輕歌曼舞的佛國世界。

一、大像山石窟中的迦陵頻伽

迦陵頻伽是梵文kalavinka的音譯，常被譯作歌羅頻伽、羯羅頻伽、伽羅頻伽，簡稱迦陵頻伽或迦毗等，是指佛教中的一種神鳥。該鳥多見于佛經(jīng)中，如《慧苑音義》卷下記載：“迦陵頻伽，此云美音鳥，或云妙音鳥。此鳥本出雪山，在殼中即能鳴。其音和雅，聽者無厭”。除《慧苑音義》佛經(jīng)外，在佛教的一些其它經(jīng)集中，都有關(guān)于迦陵頻伽的記載，如：《翻譯名義集》《正法念經(jīng)》《佛說阿彌陀經(jīng)》《大智度論》卷二十八、《妙法蓮花經(jīng)》卷七十八、《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三八一等等。

關(guān)于迦陵頻伽形象的來源則說法不一。一種說法認為迦陵頻伽來自外域，陳雪靜認為“迦陵頻伽來源于古印度的神話傳說，它借鑒了古希臘羅馬神話中有翼神祇——天使的某些形象特征，是印度神話、希臘羅馬神話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绷硪环N說法則認為迦陵頻伽形成于中國本土，任平山認為“迦陵頻伽的人頭鳥身形象并非完全來自于域外，而是佛教概念和藝術(shù)形式與中國本土傳統(tǒng)人頭鳥形象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雖然在內(nèi)涵上確實屬于佛教，但在形象上可謂中國人頭鳥身的延續(xù)和發(fā)展，這種延續(xù)同時也對信仰產(chǎn)生影響，賦予了迦陵頻伽人頭鳥身之超自然形象所具有的宗教意義?！卞攘觐l伽鳥形象不論是西域文化傳入中國與中國不同的地域文化、民族文化相融合而形成。還是形成于中國本土傳統(tǒng)人頭鳥形象，都是人頭鳥形象不斷演變和發(fā)展的產(chǎn)物，外形上都有相同之處——鳥，職能上也有相同之處——唱歌。在佛教壁畫或者塑像中都象征“法音喧流”的佛國世界。

二、大像山6號窟迦陵頻伽的特征

大像山石窟6號窟，從外面向窟內(nèi)看，窟中墻壁上塑有懸塑的祥云，從大佛兩側(cè)一直纏繞到大佛頭部，直到頭部兩側(cè)，洞窟中可謂祥云密布，窟內(nèi)僅存有4尊塑像，其中保存完整的是一尊供養(yǎng)菩薩、兩尊迦陵頻伽、一只頭部脫落只保留身體部分的仙鶴。4尊塑像都懸塑在洞窟內(nèi)的祥云中。其中兩尊圓雕懸塑的迦陵頻伽，保存完整，色彩明艷，造型生動獨特，是大像山早期石窟中不可多得的文化遺產(chǎn)。從塑造手法、外形和地理位置來看，大像山石窟6號窟中的迦陵頻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一）塑造手法獨特

大像山石窟的迦陵頻伽采用圓雕懸塑的塑造手法，并且僅有兩尊，而且迦陵頻伽的位置是在大佛頭部兩側(cè)的崖體上，高度與大佛兩耳平齊。而河西地區(qū)的迦陵頻伽完全是歌舞之鳥形，大都是以浮雕或者壁畫的形式出現(xiàn)，而且所有的迦陵頻伽均在佛前或者在佛兩側(cè)下方出現(xiàn)，如：莫高窟的45窟無量壽經(jīng)變圖、220窟阿彌陀經(jīng)變圖等。大像山石窟6號窟內(nèi)的迦陵頻伽，使用圓雕懸塑的塑造手法，一來說明甘谷藝人受佛教思想的影響對該鳥極其重視，二來把莊嚴神秘的佛國世界以及迦陵頻伽載歌載舞供養(yǎng)佛的畫面形象生動、立體直觀的展現(xiàn)出來。

（二）外形別具一格

圖1

圖2

大像山石窟6號窟的兩尊迦陵頻伽，色彩明艷，以黑、白、藍、淺綠為主。發(fā)型為“總角”式樣，發(fā)髻上無彩帶、珠寶，上身著肚兜服飾，尾部為多葉葉片狀長尾，一尊為站立狀，在大佛左側(cè)，脖子微伸頭微微45度向上仰，面帶笑容，嘴微微張開，尾羽向后微翹伸展，雙翼幾乎平展，且左側(cè)羽翼略高于右側(cè)，雙腿垂直向下，鳥爪向內(nèi)緊扣，給人一種高聲歌唱奮力沖上云霄的感覺。（圖1）另一尊在大佛右側(cè)，羽翼平展尾羽上翹雙腿微曲自然向后伸，面帶微笑，嘴微張似在唱歌，附身向下呈飛翔狀。將飛翔在空中的景象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圖2）兩尊迦陵頻伽手中皆捧藍色絲帕，絲帕上捧著供養(yǎng)佛的“善壽桃”，與河西地區(qū)的迦陵頻伽不同，大像山石窟的兩尊迦陵頻伽均無彩帶束發(fā)且頭上無寶冠，頸部、手腕沒有戴串飾，樸實無華、童趣十足。而且迦陵頻伽的數(shù)量也很少，但他在起裝飾作用的同時主要展現(xiàn)出的是6號窟內(nèi)大佛在佛國講經(jīng)說法，迦陵頻伽載歌載舞供養(yǎng)佛的一種莊嚴祥和的佛國世界。

（三）相對高度較高

大像山6號窟位于海拔1516米，高于平地200米的山崖上，是全國同類型石窟開鑿中相對于地面最高的一個窟龕。6號窟內(nèi)的兩尊迦陵頻伽就依托于這樣一個窟龕而塑，塑像在窟內(nèi)21米處，所以它的相對高度應當也是最高的。如麥積山石窟的相對高度是142米，敦煌莫高窟的相對高度不足百米。

三、大像山石窟迦陵頻伽塑造手法形成原因

大像山6號窟迦陵頻伽采用圓雕懸塑的獨特塑造手法，并非偶然，是工匠們在長期的工作實踐中，受到外來佛教思想的影響并總結(jié)經(jīng)驗，揚長避短，在有限的空間內(nèi)表達佛教思想和內(nèi)容。對于圓雕懸塑的形成原因，我們認為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空間因素

大像山石窟6號窟的迦陵頻伽位于一個高34米，深4.5米，寬14米的窟龕內(nèi)，該窟是一個長方形敞龕，如果把迦陵頻伽用壁畫或者浮雕的形式放在大佛前面，沒有可作畫或者浮雕的墻面作為依托，如果在6號窟內(nèi)兩側(cè)崖壁做壁畫或者浮雕，也是不大可能的。首先，6號窟內(nèi)有一尊高23.3米，肩寬9.5米的大佛像，坐于方形臺基上，高大雄偉的塑像幾乎將整個洞窟占滿，所剩的空間不多，這樣勢必會擋住窟內(nèi)兩側(cè)的壁畫或者浮雕，不僅影響欣賞，還會影響壁畫或者浮雕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其次，為了保護大佛像不被雨水侵蝕，在大佛6號窟前面搭建有樓閣，從最早的五層到后來的三層，而搭建樓閣所用的木樁承重必須要依托窟內(nèi)的崖體，把崖體鑿出能夠放木樁的石洞，再搭建樓閣，等樓閣建好后，所剩的空間就不適合在崖體上作畫。再者，即使在有限的位置足以畫壁畫或者浮雕，首先都要在崖體上要先敷粗泥，再敷由棉、絨、細土混合而成的細泥，如此往復，直到墻表面不龜裂為止，然后再作畫，這樣一來，既費工又費時。所以工匠們索性保留洞窟原始模樣，利用洞窟的原始形態(tài)，巧妙的采用圓雕懸塑的形式塑出迦陵頻伽塑像，既豐富了洞窟內(nèi)容，又節(jié)省了費用，迦陵頻伽在裝飾洞窟的同時又使人們想象中的佛國世界清晰直觀的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兩全其美。

（二）佛教思想東傳影響因素

大像山6號窟中的兩尊迦陵頻伽為人首、人身、鳥腿、有羽翼、手中捧貢品，而河西地區(qū)的迦陵頻伽均為人首、鳥身、有羽翼、手中或拿貢品、或拿樂器、或為舞者形象，冉萬里認為唐代以后敦煌以外的迦陵頻伽可分為兩個時期：“第一期，流行時間大致在8世紀以前，以站立狀為主，手中所持物兩者即樂器和果盤共存。第二期主要流行于9世紀以后，有多葉葉片狀長尾，站立或者呈飛翔狀，雙手合十或者手持果盤，手中不再持樂器?！薄皬臅r代先后來看，中原的迦陵頻伽應該來自敦煌莫高窟，是敦煌莫高窟迦陵頻伽東進的結(jié)果，”而從大像山6號窟內(nèi)迦陵頻伽的外形來看，應是不是塑于9世紀以后或者塑于9世紀都有待專家學者進一步考證，但就迦陵頻伽外形演變?yōu)橹皇ｘB腿和羽翼、發(fā)型為“總角”式樣，身著肚兜服飾的外形特點，可以說明是佛教思想從敦煌莫高窟隨著絲綢之路逐漸沿河西走廊一直向東，佛教的一些思想和理念在東進過程中被當?shù)厮嚾私邮?，藝人在進行創(chuàng)作的時候，將佛經(jīng)中文字性的東西和聽到的關(guān)于塑像的描述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和當?shù)乩习傩盏男枨筮M行創(chuàng)作，甘谷大像山石窟中迦陵頻伽獨特的外形就是佛教思想與當?shù)氐男叛龊托枰嗯鲎驳慕Y(jié)果。

四、大像山石窟迦陵頻伽的重要性

大像山石窟中現(xiàn)存的早期塑像不多，除了6號窟大佛外，能代表佛教，傳達佛教思想和經(jīng)籍典故并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塑像就要數(shù)6號窟內(nèi)的迦陵頻伽了。如在《法滅盡經(jīng)》云：“彌勒下世人間作佛，天下太平，毒氣消除，雨潤合適，五谷滋茂，樹木長大，人長八丈，皆壽八萬四千歲。眾生得度、稱計?！币虼?，大像山石窟將它申請為大像山的標志。凸顯出他在早期石窟塑像中的重要性。

首先，它能代表彌勒下世間作佛的美好憧憬。寓意邑地飛騰。壽桃意為人壽萬年，天下太平。好聲和雅、百聽不厭的歌聲更是甄陶情操的理想愿望。

其次，用泥質(zhì)懸塑，表現(xiàn)佛經(jīng)故事的形式在河西地區(qū)并不多見。能代表大像山石窟的特色。

第三，將迦陵頻伽“兒童”化的處理手法充分體現(xiàn)了先輩的聰明才智。

第四，該鳥歌舞時“雪澤隨和，谷稼滋茂，”風調(diào)雨順，桑梓太平。代表了人民的愿望。

總之，甘谷大像山早期的塑像并不多，但只有6號窟中的迦陵頻伽，最能代表佛教，代表大像山石窟悠久的歷史文化。雖然所塑年代沒有確切的記載，但作為絲綢之路必經(jīng)之地的甘谷，迦陵頻伽不論是從外形上還是從塑造手法上來說，都或多或少都受到佛教思想東傳的影響，大像山6號窟中的迦陵頻伽被工匠們改進并本土化，除外形上與河西地區(qū)的迦陵頻伽不一樣之外，塑造手法上也是別具一格，唯一沒有改變的是迦陵頻伽象征佛說法的意義和妙音的特質(zhì)，像征“法音喧流”的佛國世界的喻意是沒有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