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姐姐：你們終將乘風破浪

孔冰欣

《乘風破浪的姐姐》節(jié)目第二輪公演。

才寫完中年男人的危機與自救，又來了中年女人的乘風與破浪。

男人，女人，折騰，頭疼。

但這是個和星辰大海一樣古老的話題，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可以被拿出來再研究研究。

其實，相當程度上，舉凡涉及兩性的討論，剖開表面化驗內(nèi)層切片，得到的結(jié)果，基本都和“權(quán)利”與“權(quán)力”有關——管你是哥哥姐姐，還是太爺爺太奶奶。

然而，做文章，不能在開頭便一句話一錘定音，太偷懶了。好罷，圍繞近日熱播的《乘風破浪的姐姐》（以下簡稱《浪姐》），記者亦試著披荊斬棘、迎風沖浪一番。

風雨至，水幕起，須破浪。念天地之悠悠，何方神祇呼風喚雨？誰個為你擋風遮雨？

環(huán)顧四周，最后，只有我自己。

綜藝節(jié)目通過女團模式對抗女團，注定是一場南轅北轍的掙扎，一次對“非專業(yè)主義”解毒失敗的飲鴆止渴。

現(xiàn)實維度的蕓蕓眾女，則注定夾雜在時代更迭、三觀沖撞的縫隙里，勠力拼搏，或許跳出深淵，云白天青。

笑。環(huán)顧四周，最后，只有我自己。

節(jié)目就給女觀眾們灌下了一碗“形象焦慮”的迷魂湯：女性只有幾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傲人的顏值及精神狀態(tài)，才能得到社會資本的肯定。

《浪姐》的正負面

《浪姐》之問世，是事先張揚的。

它符合大部分一線都市女性的內(nèi)心風向標。因此，它的成功，等于對韓寒《乘風破浪歌》+趙雷《三十歲的女人》的怒斥;等于對“霓虹”《賢者之愛》+“泡菜”《密會》+本土《小丈夫》的擊節(jié);等于對腦洞大開的《淑女的品格》的歡呼雀躍;等于對唱著《紅色高跟鞋》的敏濤表情的鬼畜追捧。

一檔節(jié)目的成功啊，固然得靠自身的奮斗，卻也十分依仗歷史的進程。

雖然《浪姐》的設計整體參考了時下熱門的團體偶像選秀“101系”，在參與節(jié)目的30位中年女星中選拔5位集結(jié)成團，但跟傳統(tǒng)的偶像養(yǎng)成素人選秀不同，成名女星絕非半生不熟的小白兔、小黑蓮，她們有想法、有主見?！澳鉷ick我，我才有價值”？呵呵，彈開。

這造就了節(jié)目的火爆?！蔼毩?、成熟的中年女性”形象，是受眾對熒屏渴望已久的期待。《浪姐》更像女星們盡情放肆的超級秀場——曉明喋喋不休念叨的“加分項加分項哦”，不是什么“卑微”“求生欲”，是事實。

《82年生的金智英》劇照。

開播之前，不少人依舊暗搓搓地抱著“等互撕”的心態(tài)。女人間開啟“斗雞互啄”模式，恰是一種刻板印象，也是很多宮斗劇的邏輯。即，在男性欲望占領導地位的男權(quán)社會里，女人們是以男人為歸屬而彼此競爭的潛在對手，“她”和“她”的友情，難成立。而“坐山觀虎斗”的津津有味，也是男權(quán)文化下對女性的慫恿——無須更快更高更強，只求更白更瘦更幼，比容貌、比身材、比天真，若爭到（男人的）寵愛，就真真是極好的，惟愿不負恩澤。

當然，《浪姐》的意義，是反套路。因此，它的劇本，先天摒棄了甄嬛們那些不入流的招數(shù)。給被無視、被遺忘的中年女性群體打回春針，讓受到傳統(tǒng)規(guī)訓而習慣隱藏、躲閃的“女子力量”煥發(fā)光彩，用實力去證明，才是節(jié)目的主旨。

張雨綺說過的一席話很有代表性。大意：人氣是人氣，業(yè)務是業(yè)務，兩回事。只靠人氣站在舞臺上，心虛。藝人總要有作品，才站得出去吧……聽聽，你以為綺綺子不過“武林女宗師”，只懂掌摑（汪小菲）腳踹（王全安）刀砍（袁巴元）嗎？錯，人家門清著呢，自信和霸氣，建立在“實力”的地基上，旁人方覺得這是性格特點，進而構(gòu)筑了所謂的“人設”。

伊能靜一度因為太想表達被群嘲，正跟這個“實力”問題有關。東拉西扯就東拉西扯唄，何必一路岔到梅艷芳？梅艷芳的咖位，是靜公主攀得上的么？所以，盡管伊能靜的陳述有一定道理，吃瓜群眾也只會覺得翻車了，“你也配你也配”的咆哮，回蕩于腦際。

反觀瑪麗亞·凱莉，每逢有主持人在她面前提及其他當紅女藝人（紅到絕無可能不知道是誰），并試圖與花蝴蝶本蝶比較一二，她都微笑著擺出一臉無辜狀，“I dont know her”，竟反而產(chǎn)生賤賤的萌感。You dont exist to me at this moment——牛姐永遠是牛姐，她有那個底氣傲，有那個底氣裝。

坦白講，《浪姐》的巨大聲浪，無疑給予市場一個強力的反饋，釋放了積極的信號。但是，關于中年女星的困境、關于女性如何變老，節(jié)目是根本沒有答案的。區(qū)區(qū)一部綜藝，尚無法改變整體環(huán)境，更何況，伴隨著討論度的加深，冷峻的批評出現(xiàn)了。

前已述及，《浪姐》打造的女團，是非一般女團，倔強不馴的姐姐，取代了言聽計從的妹妹。其中，尤以女王寧靜的吐槽殺傷力最大：“還要介紹我是誰，那我這幾十年白干了，都不知道我是誰?！焙芩遣皇牵克蛯α?！但爽完之后呢？仔細想一想，類似這等純粹碾壓式的“爽”，是需要警惕的、是危險的。

寧靜在節(jié)目中的驚艷亮相。

初看，《浪姐》希冀強調(diào)女性價值和女性之美的多元化，30位在主流觀念里已經(jīng)不年輕了的姐姐，仿佛30記揮向年齡桎梏的重拳。如果單從實際年齡和個性化的角度來分析，《浪姐》已做得挺到位，但在具體突破對女性價值、女性之美的舊時代定義上，節(jié)目仍然乏善可陳。

請注意，姐姐們被贊美的、被消費的、被青睞的、成為噱頭被營銷的，還是標致的外表、纖秾合度的身材、媲美少女的皮膚、始終高指標的活力和自律，以及，視覺年齡遠小于真實年齡的“年輕”。

借助這群令同齡人揚眉吐氣的姐姐，當下社會女性面臨的結(jié)構(gòu)性壓迫被節(jié)目精準命中。《浪姐》打著“反女團”整齊劃一青春可愛集體審美的旗號，通過選手之口說出的“哎呀要百花齊放啦”，不能掩蓋它所締造的另一種“集體審美”。

那么另一種“集體審美”，可被哪個問題替換呢？

這個問題——怎樣的女性，算活得成功的？

《浪姐》說，“三十歲以后，人生的見證者越來越少，但還可以自我見證，三十歲以后，所有的可能性不斷褪卻，但還可以越過時間，越過自己”。結(jié)合節(jié)目所邀群星，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心思想之指向，是在年齡紅利逐漸消退的價值體系下，精英群體，依然能以個人的天賦/努力/資源無限期延宕年齡紅利的成功學體系。

女星一邊擁有多年打拼出的、年輕偶像尚未積累的資歷、地位、業(yè)務能力;一邊又能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好多”，擁有力壓普通后輩的“形象勝利”。

不知不覺地，節(jié)目就給女觀眾們灌下了一碗“形象焦慮”的迷魂湯。無形中，它傳達了這樣的價值觀：女性只有幾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傲人的顏值及精神狀態(tài)，才能得到社會資本的肯定。

2020年了，依然有很多人，將婚姻與生育視為一個女人存在的最大意義?！安槐蝗魏稳硕x”“堅持做自己”，是少數(shù)派的特權(quán)。

也就是說，混得好的姐姐，值得被尊稱一聲“姐姐”?；斓貌簧跞缫獾慕憬悖统闪嗽谏鐣捳Z中消匿的大娘。（想到幾年前“大叔”與“師傅”稱呼間的調(diào)侃了嗎？）

成功學，非常成功學。

從這樣的立場解構(gòu)，我們可以總結(jié)，《浪姐》的慕強傾向頗明顯;我們更無語而憂傷地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的女性，按節(jié)目的慕強傾向，都不是姐姐，是大娘。

此外，補充一點，被大加褒揚的“浪姐”間的互相贊美和欣賞，亦彌漫著陣陣縹緲虛幻之味。群芳鮮妍，在道上大大小小各占一席之地，心知肚明，該綜藝本質(zhì)上是無害的，動不了自家的奶酪。既然如此，何不作出磊落、親切的姿態(tài)？全是加分嘛。這就像古時候天冷飄著鵝毛大雪，富人家圍裹狐裘喝酒賞梅——大雪，恰是“風雅”的加分項——而流浪街頭的乞丐們，只能被迫為搶到一個餿掉的饅頭搞到頭破血流。

乘風破浪，是要資本的。

現(xiàn)實里的“魔咒”

《浪姐》形成的飯圈生態(tài)，一舉多得。它解決了大部分一線都市女性選拔“符號玩偶”的困難，也解決了普羅大眾的yy之需，更滿足了資本等待回報的訴求。我們不必將節(jié)目的涵義拔得過高，但我們也應該承認，改變，是要被鼓勵的。權(quán)利、權(quán)力的斗爭，向來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目前的社會輿論環(huán)境中，《浪姐》所引發(fā)的系列對于女性議題的探討，不啻一個不錯的開端。

考慮到女明星們精致華麗的生活沒多大示范作用，記者真正關心的是，跳離《浪姐》，進入現(xiàn)實，我們身邊數(shù)不勝數(shù)的、平平無奇的中年女性，是否都能打破傳統(tǒng)社會殘忍施加的那些頑固的“魔咒”呢？

包括——

對女性軀體之衰老的凝視與苛責（標準比男性高得多）。逐漸發(fā)胖、身材走形是不可原諒的，性別身份限制了一切，所以，太多可憐的女性，在鋪天蓋地的化妝品廣告和醫(yī)美整容中淪陷。

職場與家庭難以兼得。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女性，甘愿浪費自身才華，受困于柴米油鹽的日?，嵤聠?？當主婦承擔著無法被量化的家務勞動，她們?nèi)绾稳淌茏晕覂r值得不到承認的痛苦？選擇職場，職場有“性別天花板”，各種顯形、隱形的歧視無所不在;選擇家庭，女人們又在“獨立的驕傲”和“討好丈夫的嬌妻”之間徘徊，猶疑不定。

她們并非不具備“出走”的能力，卻依然受到家庭與社會倫理的羈絆。2020年了，依然有很多人，將婚姻與生育視為一個女人存在的最大意義。女人不是平等于男人的活生生的“人”，女人是移動的子宮，是教養(yǎng)下一代的免費保姆。

“不被任何人定義”“堅持做自己”，是少數(shù)派的特權(quán)。

……

不談了。再一段段羅列下去，《浪姐》的配套眾籌節(jié)目《水姐》（活得“水”，浪不起來）都能出爐了。

不得不提一提2019年上映的《82年生的金智英》。韓國的這部女權(quán)主義色彩濃烈的電影，戲里女主哭，戲外女觀眾哭，基本把男權(quán)社會的“厭女”現(xiàn)象說透了?！皡捙辈皇切迈r事，非韓國獨享，亦非東亞特產(chǎn)。縱觀人類歷史的絕大部分時期，在大多數(shù)地區(qū)，女性都是所屬或交換的對象，這是一個漫長無盡的偏見，也是一個全球性問題。日本學者上野千鶴子如是定義，“厭女”是男性為了維持自身的主體性和優(yōu)越性，而將女人置于客體，將女人“他者化”，并加以蔑視的一種意識。

20世紀80年代，日本陸續(xù)通過了《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女性逐漸從“私領域”走向“公領域”，有了更多選擇的機會，但是，大部分的女性仍舊受到傳統(tǒng)父權(quán)制結(jié)構(gòu)下的暴力統(tǒng)治，女性依舊生存在巨大的割裂中。舉個例子，今年7月的新聞：一位日本媽媽在超市買成品土豆沙拉，某路過的陌生大爺居然立即就指責道，“身為母親，土豆沙拉什么的，好歹自己做吧”。旁觀者將此情景發(fā)上推特，主婦聽聞無不大怒，輿論嘩然。

對比之下，中國之所以較同屬儒家文化圈的日、韓更為徹底地推進男女平等，肇始于五四運動的激進，發(fā)揚于新中國提倡的“婦女能頂半邊天”。然而，居安當思危。時至今日，雖然表面上依傍女性地位的提高，公眾輿論場上愈發(fā)注重喊一喊女性的自立與審美的多元，但那份聰明外露的“關懷”，更像是“女性主義熱”下的漂亮包裝，是娛樂資本和消費主義合謀后對“女性可以勇敢做自己”話語的巧妙利用，一種不得罪任何人的、有限度的宣傳策略。社會的總體氛圍，還是心照不宣地認同著舊往的成功學規(guī)矩：女性只有足夠“好看”、“有錢”“有人愛”“有孩子”，才是獲得了幸福的。此處也舉個例子，今年6月的新聞：著名舞蹈家楊麗萍發(fā)布了一則生活視頻，底下某條有上萬點贊的熱評，卻滿是惡意——“一個女人最大的失敗是沒一個兒女，所謂活出了自己都是蒙人的……你再美再優(yōu)秀都是逃不過歲月的摧殘……”

嘆息。

盡管關于“女性解放”的呼聲越來越高，現(xiàn)代的女性往往也受過良好的教育，但無可避免地，她們?nèi)耘f會被灌輸傳統(tǒng)的為人妻、為人母的觀念，依舊會陷入無愛的惶恐。對于生存方式的苦惱潛伏在現(xiàn)代女性內(nèi)心深處，很多女性無法掌控好“自立和依存”的平衡，背負著被二者慢慢撕裂的宿命，踏上尋找自我理想的旅途。

“魔咒”的箝制，令億萬女性千年受苦。坐以待斃？絕不。她們要自救，要自強，要成果。

性別觀念和態(tài)度上，被調(diào)查者中有83.5%的人認同“女人的能力不比男人差”;86.7%贊同“男女平等不會自然而然實現(xiàn)，需要積極推動”。

記者獲悉，第四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diào)查以2020年7月1日為調(diào)查時點，在全國31個省區(qū)市和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開展調(diào)查。該調(diào)查是全國婦聯(lián)和國家統(tǒng)計局聯(lián)合開展的具有全國規(guī)模、權(quán)威性的重要國情調(diào)查、婦情調(diào)查。自1990年起，每十年開展一次。而今年又正值在北京召開的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25周年之際。

此前，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

經(jīng)濟狀況上，18-64歲女性的在業(yè)率為71.1%，城鎮(zhèn)60.8%，農(nóng)村82.0%。在業(yè)女性在第一、二、三產(chǎn)業(yè)的比重分別為45.3%、14.5%和40.2%。

政治狀況上，2.2%的在業(yè)女性為國家機關、黨群組織、企事業(yè)單位負責人。92.9%的女性關注“國內(nèi)外重大事務”，54.1%的女性至少有過一種民主監(jiān)督行為，18.3%的女性主動給所在單位、社區(qū)和村提過建議。

性別觀念和態(tài)度上，被調(diào)查者中有83.5%的人認同“女人的能力不比男人差”;88.6%的人同意“男人也應該主動承擔家務勞動”;86.7%贊同“男女平等不會自然而然實現(xiàn)，需要積極推動”。

高層女性人才狀況上，女性高層人才具有大學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占81.4%，比男性高7.1個百分點。95.9%的女性高層人才“能夠主動進行知識、技能更新”;93.7%“能夠經(jīng)常與同事、同行交流對工作、專業(yè)的想法”;79.1%“對自己的發(fā)展有明確規(guī)劃”。

這是十年前的數(shù)據(jù)。我們希望，第四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能更好。

誰是乘風破浪的女人

2020年5月17日，“敦煌女兒”樊錦詩被評為“感動中國2019年度人物”。

她的臉上現(xiàn)溝壑，她的發(fā)絲轉(zhuǎn)銀白?？墒窃谟浾哐劾?，在許多人眼里，唯有這樣的女人，才真正稱得上“乘風破浪的姐姐”。

秦時月，漢時關，駝鈴聲搖醒古敦煌。祁連雪，玉門霜，夢里的飛天在何方？

受父親影響，樊錦詩從小就對歷史文物有濃厚的興趣。而初中時期歷史課本上對于敦煌的描寫，更在她的內(nèi)心，種下了一顆關于敦煌的種子。

1962年，北大畢業(yè)前的考古實習中，24歲的樊錦詩毫不猶豫地選擇和另外3名男同學來到敦煌實習。

她癡了。莫高窟的壯美，讓那顆關于敦煌的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

和震撼的藝術形成強烈對比的，則是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

莫高窟位于甘肅省最西端，氣候干燥，黃沙漫天，冬冷夏熱。

一天只吃最簡單的兩頓，喝的是鹽堿水，住的是破廟泥屋，沒水沒電，半夜還會有老鼠掉下來，也沒衛(wèi)生設施，晚上想去上廁所，還得摸黑走上一段路。

白天去洞窟，必須要登蜈蚣梯，因為害怕，每天樊錦詩都會在身上揣幾個饅頭，盡量不喝水，避免要去廁所攀上爬下。

這個生于北京、長于上海的姑娘，充分領教了莫高窟生活的“下馬威”。實習期間，樊錦詩幾乎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她的身體本就不算強健，沒待到3個月，病倒了，無奈，提前結(jié)束實習。

“不想到這個地方來了?！彪x開敦煌的時候，樊錦詩暗暗對自己說?？刹坏揭荒辏齾s食言了——畢業(yè)分配工作，敦煌文物研究所的人跟北大指明要之前過來實習的那4個學生。父親心疼女兒，曾寫了一封長信，請求學校別讓樊錦詩去;信沒送出，因為，做女兒的想了想，“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當年9月，她再一次來到了敦煌文物研究院，這一待，便是大半輩子。

在敦煌五十多年，樊錦詩走遍了大大小小735個洞窟，看遍了每一寸壁畫、每一寸彩塑。她帶領科研人員，在石窟考古、佛教美術、文獻研究等諸多領域，皆取得累累碩果。

1998年，60歲的樊錦詩成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長。她多次奔走，令莫高窟上市的風波最終偃旗息鼓;她積極謀求文物保護與國際合作，在各大景點中對莫高窟率先實現(xiàn)限流;她提出“數(shù)字敦煌”，帶領敦煌研究院的成員建立數(shù)字中心，為每個洞窟、每幅壁畫和每尊塑像建立數(shù)字檔案，用數(shù)字技術讓莫高窟容顏永駐……

她的身旁，站著“敦煌女婿”，丈夫彭金章。

樊錦詩正介紹著敦煌莫高窟。

兩人是同班同學，相戀在未名湖，相愛在珞珈山，相守在莫高窟。起先，一個在敦煌默默耕耘，一個在武漢大學認真研究，婚禮后長期兩地分居。可等到1986年領導同意身為業(yè)務骨干的樊錦詩調(diào)離了，她又不舍得了：“這個石窟，好像我還應該給它做點什么?！?/p>

彭金章尊重妻子的決定，他“拋下”了武漢大學的一切（已是武大歷史系副主任、考古教研室主任），趕赴敦煌，圓了“雙雙對對”的心愿。原本從事夏商周考古研究的他，還勘探清理了莫高窟的北區(qū)，將有編號的洞窟從492個增加到735個，為敦煌的考古發(fā)掘和文物保護做出了重要貢獻。

樊錦詩不止一次表示，彭金章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先生，“沒有他的支撐，這個家可能就散了”。

2017年7月29日，81歲的彭金章永遠閉上了雙眼。想必他終歸是無悔的吧，得一人，志同道合，知情識趣，甘苦與共，不忘初衷;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夠得到他的贊嘆，她的每一個眼神，都是那么流光溢彩;有妻如此，不枉青春，與子偕老，幸甚至哉。

乘風破浪的姐姐，就要乘風破浪的哥哥來相配。

樊錦詩目睹了常書鴻、段文杰等大師放棄優(yōu)渥的境遇，心甘情愿扎根大漠戈壁，“最后就埋在莫高窟的前頭，還守望著莫高窟?！倍税恪皟A盡所有、奉獻一生”的信念，也融進了她的靈魂。不說遺憾，但求無愧，“敦煌保護人”代代無窮已，絲路新詩篇年年詠不盡。

除了樊錦詩，新中國第一位女大學校長（復旦大學校長）謝希德，中國天文界第一位女臺長葉叔華（小行星3241號命名為“葉叔華星”），神舟八號飛船與天宮一號目標飛行器交會對接之“戀”的功臣王乃雯，中國第一位飛機制造廠的女性總工程師姜麗萍，以及使鵝廠低下鵝頭的國民老干媽陶華碧，和迷之自信的格力耿直girl董明珠等，個個錚錚佼佼，耀眼奪目。誰敢嘲笑她們乘風破浪的資格？誰敢質(zhì)疑她們乘風破浪的能力？

我是一個女人，我明了不依附他人，明了世間的嚴酷與溫柔，明了自己想做什么，在做什么，明了為了值得的人或事付出，我就是乘風破浪的姐姐，無論財富、地位的高低貴賤。

祝全天下的姐姐們，終有一日，豁然開朗，笑傲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