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在初中和數(shù)學老師“相愛相殺”的我,一度對“數(shù)學老師”4個字心懷恐懼。
高中的第一堂數(shù)學課,在我的滿心忐忑中,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只見他眼神犀利,嘴角緊繃,充滿“高冷”的氣質(zhì)??膳渖纤麍A圓的腦袋和圓圓的身材,又顯出幾分頗具反差的可愛。
在我們都小小翼翼地屏住呼吸的時候,他突然調(diào)皮地一笑并說了一句:“同學們都很優(yōu)秀嘛!”
高中生活很快拉開了帷幕,他成了我們最喜歡的老師,大家都親切地稱他為“小袁”。小袁上課充滿原則又十分有趣,剛見面時那“高冷”的形象從此一去不復返。
小袁是一個不怕冷的胖子,他一年四季只穿兩件T恤。到了冬天特別特別冷的時候,他才偶爾加一件外衣,可是一到下午又脫去外衣,很神奇。我們都調(diào)侃他:“小袁穿外衣的時候,才是真的冷?!庇幸荒甑亩?,在不是很冷的一天,小袁竟然破天荒地穿上了外衣,在我們的“逼問”下,小袁才吞吞吐吐地說:“等下放學我要去赴宴,你們師母逼我穿的?!倍焐贤碜粤暤臅r候,我們怕冷,把教室門都關了,小袁一邊嫌熱,一邊去開門,我們便叫嚷著:“哎呀,太冷了?!彼岩巫影岬浇淌议T口,美其名曰“為你們擋風”。還別說,他胖胖的身軀和門也基本一樣寬了。
除了固定不變的裝扮,小袁還有一件東西永不離身,那就是他用來裝教案的購物袋。一次下課之后,已經(jīng)離開的小袁急急忙忙地沖進教室,說:“書包,把我的書包給我?!蔽覀冊尞悩O了,小袁什么時候有個書包?!然后看著他從講臺上提起那個購物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從那以后,我們也開始把購物袋稱作書包,班級聚會買東西留下的大購物袋,還被我們一起“捐贈”給了小袁。
比起這些“江湖事跡”,流傳更廣的是小袁的“袁氏金句”。小袁的金句洗腦程度堪比微信朋友圈里的“毒雞湯”文,一節(jié)課下來,基本成為大家的口頭禪。他的金句不僅傳遍了我們班,甚至整個五樓的學生都成了他的“迷弟”和“迷妹”。每次大家回答出來問題,他總會說一句:“同學,你好優(yōu)秀!”憨憨的表情加上“千回百轉”的語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他給我們講指數(shù)函數(shù)的時候,說:“爆炸式增長,一直升,升到天堂!”有一次大家起哄說數(shù)學課代表在談戀愛,小袁比我們還興奮,說:“小建,你到底有沒有談?有的話給大家分享一下!”當然小袁也是非常有原則的,3年里上課永遠比我們先到教室,細心地寫好教案。但他對我們有兩個“零容忍”:一是遲到,二是不改錯題。
一旦觸犯,就會收到他的“退學警告”。當時改數(shù)學錯題是一大“酷刑”,每個星期二的晚自習時間是小袁的檢查時間,改好題的同學如同擁有保命符,沒改的同學基本都會受到“能不能讀???要不退學算了”的靈魂審問。我很感謝他的嚴格,我們班的數(shù)學平均分基本穩(wěn)居年級第一。
雖然小袁平易近人又搞笑有趣,可我還是不敢跟他開玩笑。我的數(shù)學成績平平,后來還有下降的趨勢?!耙荒!钡臅r候,我的數(shù)學考了不錯的分數(shù),讓我樹立了一點信心。可是之后的模擬考試數(shù)學分數(shù)一直不高,再也沒有上到三位數(shù),我心里焦急萬分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班里都制訂了“培優(yōu)輔導”計劃,我不在其中。可是小袁好像看出了我的痛苦,每次盡管成績不如意,他也會鼓勵我。又一次考試之后,我拿著考得一塌糊涂的試卷敲開了小袁辦公室的門,我對小袁說:“我不知道怎么辦?!毙≡戳丝次业脑嚲?,他說:“你至少考低了50分,你要知道,你的數(shù)學水平在全班是排在前三的呀。不要灰心,只要再細心一點就好,你是很優(yōu)秀的!”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走出辦公室的,只記得一瞬間心里充滿了感動。
高考的前一天,我沒有休息好,考數(shù)學的時候心里很害怕。可是突然想到那一句:“同學,你好優(yōu)秀?!迸馑查g涌上心頭,凝聚為筆下的力量。一路做完試卷,竟沒有覺得難,走出考場的時候卻聽見身邊有人說:“怎么這么難啊,我死定了。”
看著眼前一排排熟悉的教學樓,我釋然地笑了。
成績出來的時候,我的數(shù)學考了全班最高的分數(shù),這也是高中3年來我考出的最高的分數(shù)。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照了畢業(yè)照,開離別會的時候,平時最鬧騰的小袁卻悄悄溜走了。他說自己年紀大了,不適合湊熱鬧,但我們都知道,他是年紀大了,不適合離別。
生活一往無前,曾經(jīng)的時光成為我心中最快樂的回憶。曾經(jīng)因成績不好而自卑傷心的小女孩與我揮手道別,消失在那一年的夏末。我會永遠記得那句:“同學,你好優(yōu)秀!”只是很遺憾,我忘了對他說一句:“老師,你好優(yōu)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