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子

馬未都

過去的家庭過日子仔細(xì)，凡是有點兒價值的東西都要弄了罩子罩上。大至床罩、沙發(fā)罩，小至電視罩、電扇罩，反正能罩的一定先罩上再說。最夸張的，我見過冰箱罩，開一回冰箱掀開一回，特別麻煩。

把東西罩起來本意是愛惜東西，又能防塵。北京風(fēng)沙大，刮一回風(fēng)家里一層塵土，洗好幾回抹布才能全擦干凈。那時的大部分人家索性將怕臟又心疼的東西罩起來，順便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好看。

那時的人審美都質(zhì)樸，罩子圖便宜的用普通布做，講究點兒的就用金絲絨。金絲絨又叫天鵝絨，在強(qiáng)光下閃著誘人的光芒。據(jù)說這東西是蠶絲加膠性物質(zhì)紡成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絨絨的感覺，摸如肌膚之滑;所以又叫天鵝絨，如天鵝之羽毛，閃著貴氣。

金絲絨做罩子比較貴，一般家庭舍不得用它做沙發(fā)等大件的罩，只能買一小塊做個電視罩。電視初進(jìn)家庭時，不論是北京胡同的大雜院，還是各類大院的宿舍樓，誰家率先買了電視肯定要搭上電費和瓜子花生，讓左鄰右舍來家看電視劇。

看電視劇未到點時，紫紅色的罩子仍靜靜地工作著。到了時辰，主人一定先將罩子鄭重掀去，再啟動電視，于是一晚上的歡樂與人情就流露出來。直至夜深人靜，客人散去，主人才打掃干凈，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罩子罩好，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我見過最可笑的電視罩，上面繡著兩個大字：電視。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那兩個丑字還貌似一個大書法家的手書，也不知道那位書法家寫沒寫過這兩個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