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善文
地鐵
地鐵已習(xí)慣了隧洞中的行走。
無論白天黑夜,它的腳步都沐浴著燈光的暖意。心中有燈,便有溫暖。每輛行走的地鐵,與燈同行。
我花了三塊錢,刷卡上車,像搬家的螞蟻,行色匆忙。安靜的車廂里人影綽綽。燈光下,無數(shù)的手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著,表情冷靜。
燈外,隱隱約約的影子晃悠斑駁,或許有夜游的靈魂相隨。地鐵的行程沒有白天黑夜,只有相約。
交通更為便捷,日子卻已無法靜好。
傍晚時分,我家鄉(xiāng)的小路開始眠夢。城市的土地,無論是地上地下,都注定難于人眠。
行走在前進路
前進路每天都鋪陳在我的視線里,先是由北到南,后是由南及北。
路面筆直如尺。
單位和家,兩點成了一線。
一條前進路,我行走了20年,像一條趕潮的魚,潮起而來,潮落而歸。頂著晨曦,或背回夕陽。
有初來寶安的朋友跟我說,前進路是寶安最美的路,一路花香撲鼻,偶爾還有鳥鳴蟲語,短短一條路,都是風(fēng)景。
看著飄浮于城市之上的小鳥,以及小鳥背后的藍天,我卻滿腦子盡是紅綠燈之間的距離。紅燈停,綠燈行,一段一個,不遠不近。
前進路上,總是影子重疊著影子。
全程五公里的路串起的,除了花草樹木、高樓大廈、碧瓦朱檐、嫣紅姹紫,還有發(fā)薪、房子按揭以及各類繳費的時間。
一場驟雨
一場雨,毫無征兆,從天上熱烈地灑下。
從天而降的雨,用雨滴與我發(fā)生著關(guān)系。
一滴雨,在我身上邂逅另一滴雨,摩肩接踵,卻又在瞬間各分西東。
滿街的人曾經(jīng)熙來攘往,現(xiàn)在也在四處奔竄,就為避開一滴陌生的雨。
雨是高處跌下的云。
遠處,我看到一名紅衣少女,正在云朵中,用一把花傘,攙扶著一段有雨的風(fēng)景。
寶安107國道
月兒掛上了夜幕,寶安107國道燈火鮮艷通亮。
長長的車燈爬滿路面,是夜色下綻放的陽光,從一輛車曬到另一輛車,從寶安107國道的這一頭曬到另一頭。車燈罩射出的光亮,如利箭一樣,鎖定了車輛的走向。
我是沿著簕杜鵑延伸的方向過來的。從南頭到松崗,短短的32公里,足以丈量特區(qū)的每一個理想。紅紅的簕杜鵑,是深圳的市花,它縱情地在107國道開滿一路,就是希望每臺路過的車輛及所裝載的靈魂都得到溫暖。
道路是城市的觸角,挑逗著城市行走的步伐。高架橋,一次次將速度墊高。奔跑的車河,萌生著持久的力量。這流淌著的“沙沙”聲,你別想追上,滿滿一條河,傳遞的都是腳步聲。車輪的后浪推動著前浪,此時,不能停,停不了,一旦停下,必被滾滾的車?yán)搜蜎]。
有一年,寶安一分為二,變成了寶安和龍崗;又接著,寶安一分為三,變成寶安、光明、龍華。107國道依然故我,道路的兩側(cè),一邊往南,一邊向北,任由車流緊張地流淌。
我們踩著前人的路,行走在107國道,特區(qū)的歷史一年比一年墊高了路基。國道上的腳印,被一張張藍圖填滿。
有思想的107國道,說要往河源、往汕尾行走,去遠方。
公交站臺
站臺或左或右,都是河。因車成河。
每天無數(shù)的面孔從河邊的碼頭流過。前面揚起無數(shù)的塵埃,像飛揚的水花,每一粒都帶走一陣腳步聲。
站臺站在河邊,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等待和別離,它知道,這人叢中夾雜的每一次揮手,或許都在準(zhǔn)備下一次的重逢。如同站臺前的榕樹,自從移植此地,它就慣看車流,以及秋月春風(fēng),只管拼命垂根長葉。
城市的站臺經(jīng)常變換樣子,其實都是遮風(fēng)擋雨的。眼前所有的喧嚷以及車水馬龍,與它無關(guān)。
站臺無數(shù),有人把它當(dāng)終點,有人把它當(dāng)起點,它終歸只是他人旅程上的一個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