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輝
21世紀初的一個深秋,江湖上人稱“二哥”的羅勇先生,公職退休人不休,以一己之力,創(chuàng)立雅園書畫院,行院座之職,招賢納士,我也在此期間謀得副院長頭銜,走路雙腳如安彈簧。歲尾年初,院座大宴書畫院頭頭腦腦,暢談宏愿。席散,舊雨新知有些不舍,毛鵬君作東,呼朋喚友,移駕三里店附近一座別致的小酒吧,推杯換盞之際,與久明便相識了。
久明給人的印象總是言寡聲低,他告訴我,自己是靈川縣靈田鄉(xiāng)人,自小愛畫畫,現(xiàn)今以畫畫為生。兩語三言,勾起我極大的了解欲。城市生,城市長的我,對于以畫為生的職業(yè)多停留在畫院畫師和國畫老師認知中,一個農(nóng)家子弟是如何以畫為生的?
那時,他棲居在奇峰小筑一座清靜小屋,我去看他作畫,畫室如他,皎皎潔潔,畫桌不大,空空如也,畫案則釘在墻上,案前一張可旋轉的靠椅,他常坐在上面畫畫,邊上是可移動的小畫柜,上下兩層,堆放顏料畫具。他說,鬻畫之人,如同售早餐者,必須天天出品,不可有半日偷閑。因而,長時伏案,易患頸椎病。所以,只得貼墻作畫,習慣成了自然。
不久,久明約我和一幫朋友去他老家,那個叫作東莊的小山村,村莊不大,鮮有新屋。村前,一條小河,青綠見底,兩岸樹影婆娑,清流蜿蜒,滋潤四鄉(xiāng)八里。村后,蒼松蔽日,常年翠綠,沿林蔭小道向北,芳草接天,過太白亭,便是著名的長崗嶺古道,舊時,商賈學子,販夫走卒皆由此南來北往,昔有富商義舉,植松樹于道左,為路人遮陽擋風,今時,尚余古松數(shù)百,迎風招展,儼然景觀。驢友光顧,引為自豪。
久明家不寬,光線陰暗,土改時分得地主的偏房。我們圍坐火爐,喝濁酒,吃土雞,濃郁的鄉(xiāng)土氛圍,是如何滋養(yǎng)一位熱愛丹青的農(nóng)家子弟?如我所思,其父日:早年,家里農(nóng)活多,久明漸長,卻不諳農(nóng)事,“雙搶”時,農(nóng)人面朝黃土背朝天,整日汗如雨下。久明隨父下田,俄頃,不見蹤影,迨收工回家,父見子龜縮屋角,以筆涂紙,不知晨昏。父怒:成天涂畫,可當飯否?遂將其畫具收繳。
農(nóng)家子弟除卻讀書升學、參軍,外出打工成了唯一出路?!巴祽谐尚浴钡木妹鳎?jīng)過數(shù)夜思考,決定走出山鄉(xiāng),南下打工,賺錢學畫。于是,他成了靈田鄉(xiāng)第一位赴廣東的打工仔。
經(jīng)過10多個小時的長途班車,七仰八叉的久明來到廣東一家私企,做了輪胎生產(chǎn)工。因污染太大,改行做保安。一年后,手上積攢幾干塊錢,辭職回到桂林,拜師學畫。
理想豐滿,現(xiàn)實骨感。青年久明,懷揣夢想,學畫伊始,為保三餐有序,他打兩份工。早班,天不亮起床,給面包店送貨,騎車穿梭于大街小巷,腳毛脫落無數(shù),換來不誤白天習畫。另外,回收店家面包,享受免費早餐。周末班,替人打下手,裝車扛包,每個周末掙20元,月入80,維持當月伙食開銷。他說,那時豆芽菜便宜,于是乎,天天豆芽炒豆芽,吃得味蕾失去知覺,以至于今日山珍燉豆芽,也絕不下筷子。
初時,所作畫幅,悉數(shù)由師傅收購,每天勾頭作畫,不問寒暑秋冬。后,漸漸有了自己的客戶,便另立門戶,仍然是畫畫干活、干活畫畫。
待我第二次去東莊時,久明在老家跟人置換一塊地皮,率先蓋起了二層樓房。后來,在此樓的邊上又蓋了一座畫室,齋號“三月居”,以村后三月嶺而名之。三月居小巧而精致,南臨芳池,蛙聲一片,青蓮香遠;東眺田疇,春綠秋燦,白鷺翩躚。窗前植竹數(shù)桿,光影婀娜。進門斜角,置舊石碓一個,幾尾金魚,游戲其間。畫案仍然在墻上,畫桌依然素素靜靜。碩大的端硯石制作的茶盤,細柔若綢緞,直讓人覺得奢侈。從古舊市場淘來的明式家具,左右擺放,恰如其分。我是這里的??停鳟?,我喝茶,空氣里流淌出來的音樂,永遠是那首禪意空靈的古琴和樂。
10余年間,久明的畫由濃而淡,砥礪線條,變鬧而靜;尺幅也由大而小,拳石之間,演幻大干世界,一切都在經(jīng)意和不經(jīng)意間。我對他說,現(xiàn)今作畫,客戶需求,是為稻粱謀,藝術追求,乃是畫家本分。酒肉穿腸,佛存心中,嚼得菜根的久明,不言自明。
那日,張洪兄策劃“藝遇.傳奇”開拍,久明面對鏡頭,談天說地,很有些心得,無論路走多遠,他心中牽掛的還是那山那水那片土地。
陳久明簡介:
陳久明,廣西桂林人,專職畫家?,F(xiàn)為中國書畫研究會會員,新加坡東方藝術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當代書畫研究會常務副會長,桂林雅園書畫院常務副院長,桂林南方書畫院副院長。
有多幅作品入編大型書籍《中國當代書畫名家珍品集》《中國書畫名家大典》等,近年出版有《陳久明山水畫作》《陳久明山水畫精品選》《陳久明扇面小品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