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串行理論與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研究

郭中子

摘 ?要：和諧串行理論是近年來興起的一種帶推導的優(yōu)選論理論。首先對和諧串行理論的基本原則和理論框架予以介紹和闡釋，通過對截然不同的兩種語言的韻律結構進行分析，闡明該理論應用于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上的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然后，通過與并行優(yōu)選論進行比較，凸顯和諧串行理論的特點和優(yōu)勢，并指出優(yōu)選論的發(fā)展路向。和諧串行理論可以更好地解釋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不失為一種更具解釋充分性的優(yōu)選論理論。

關鍵詞：音系學;優(yōu)選論;和諧串行理論;韻律層級

一、引言

20世紀90年代初，音系學家Alan Prince和認知科學家Paul Smolensky（1993）創(chuàng)立了優(yōu)選論（Optimality Theory，簡稱“OT”）。作為生成語言學的繼承和發(fā)展，OT業(yè)已公認為是一種語言類型學理論。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音系學家紛紛探索OT的分析框架、研究方法和實際應用（Archangeli & Langendoen，1997;Kager，1999;De Lacy，2007;McCarthy，2002，2004，2007，2008a，2008b，2010，2019;McCarthy & Pater，2016;Hyde，2016;Kr?mer，2018）。和諧串行理論（Harmonic Serialism，簡稱“HS”）是近年來興起的OT理論。HS理論帶有推導步驟，這與基于規(guī)則的生成音系學理論不謀而合，二者都主張“音系映射是間接性的，音系推導是分步實施的，每一步音系推導所產生的音變數(shù)量是受到嚴格限制的”（馬秋武，2016：401）。

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一直是音系學界所面臨的一大難題（Mester，1994;Kager，1999;Wolf，2008;McCarthy，2002，2004，2008，2019;McCarthy & Pater，2016;Hyde，2016;馬秋武，2016）。為了更好地解決這一難題，本文首先對HS理論的基本原理和操作模式進行闡釋，并對HS理論在跨韻律層次交互性現(xiàn)象中的分析過程予以論述。然后，通過與“并行OT”和“候選項鏈理論”的比較，來論證HS理論的特點與優(yōu)勢。最后，簡要說明HS理論在韻律音系學等研究領域需要解決的問題和應對的挑戰(zhàn)。

二、理論框架

和諧串行理論是優(yōu)選論的最新發(fā)展，是一種帶推導的優(yōu)選論理論。HS語法操作嚴格限制生成器對候選項集合的生成過程，只允許生成器所生成的候選項形式有一處與它的輸入項有別;同時，HS語法分析過程采用多步驟循環(huán)的串行音系推導模式。HS語法操作流程（McCarthy & Pater，2016：50;馬秋武，2016：404）如圖1所示（見下頁）：

由圖1可知，HS語法操作流程的第一步是輸入項進入生成器（GEN），生成器會生成OT候選項集合。在下一步，候選項集合進入評估器（EVAL），后者對前者的特征進行評估，選擇出一個最優(yōu)選項。接著，HS語法機制會再次為生成器提供一個輸入項，該輸入項即為上一步驟評估所選出的最優(yōu)選項，以便繼續(xù)新一輪的語法分析。從生成器到評估器的一次循環(huán)過程，就被稱為一個步驟。每個步驟中的候選項集合特點是：候選項中既包含該步驟中未發(fā)生任何音變的輸入項，也包含在形式和內容上僅發(fā)生一次音變的所有輸入項。當音系推導過程的所有步驟始于同一形式、終于同一形式時，即所有推導步驟聚合于同一形式時，HS語法便認為音系推導全過程結束。在最后一個步驟聚合而得的語言形式，既是HS語法分析過程的最終產物，也就是該語言語法分析過程的最優(yōu)表層輸出項。

三、分析方法

（一）韻律層級理論

音系和形態(tài)句法的接口以及彼此在韻律層面是否存在互動的問題，一直是音系學領域的研究熱點之一（Selkirk，1984，1986，2011;Kaisse，1985;Nespor & Vogel，1986，2007）。在這一背景下，韻律音系學作為生成音系學的分支，引起了很多學者的關注。張洪明（2014：304）指出，“韻律音系學研究人類語言韻律結構單位以及這些單位之間的關系，這些韻律單位是音系規(guī)則作用的轄域，因此韻律音系學也是關于音系與句法如何交互作用的理論?！表嵚梢粝祵W的核心理論是Nespor & Vogel（1986，2007）所提出的韻律層級（Prosodic Hierarchy）理論，它基于間接指稱理論，研究不同韻律結構成分及其交互關系，并利用音系和語法信息建立不同層級的韻律單位。音系規(guī)則僅應用于不同的韻律單位而不直接應用于句法單位。建立韻律層級的目的是研究形態(tài)句法與音系之間的交互作用。Nespor & Vogel（1986：16）所建構的韻律層級線性結構圖如圖2所示：

從圖2可以看出，韻律單位自下而上構成一個韻律層級，韻律層級在構成上遵循“嚴格分層假設”的規(guī)則。關于韻律層級理論是否適用于所有語言，學界有兩種觀點：共性觀和個性觀。共性觀認為，所有語言都具有相同的韻律層級體系和韻律成分（Selkirk，1984，1986，2011;Nespor & Vogel，1986，2007;Vogel，2009;端木三，2016;馮勝利、王麗娟，2018;趙永剛，2018;莊會彬，2018）。個性觀認為，人類語言不存在具有普遍性的韻律層級體系和韻律結構成分，各語言特有的音系規(guī)則與語言類型將決定自身的韻律單位的種類和韻律結構類型（Schiering，2010;Downing，2016;秦祖宣、馬秋武，2016;沈家煊，2017;柯航，2018;許希明，2019）。

（二）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

秉持韻律層級理論，音系學家發(fā)現(xiàn)，在某些語言中，某一韻律層級成分上發(fā)生的音變，是由其他韻律層級中的因素所致。例如，在古典拉丁語中，以（C）VCV形式出現(xiàn)的單詞/wolo：/→（'wo.lo）（“我要”），該單詞末尾的長元音/o：/變?yōu)槎淘?o/，元音音變的動因使該詞（'wo.lo）變?yōu)閾P抑格音步（trochaic foot）。由此可知，這種音變涉及兩個韻律層面：音步層面（foot）和韻素層面（mora）。因此，這類音變過程被稱為是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cross-level interactions，簡稱“CLIs”）。如前文所述，對CLIs現(xiàn)象的音系分析是OT面臨的一大難題，能否用HS理論解決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正是本文的研究目的。

鑒于所有語言都具有某種韻律層級結構，下面就以?？怂箍ɡ飦喖{語和古典拉丁語這兩種節(jié)奏截然不同的語言為例，介紹并論述跨韻律層交互現(xiàn)象的HS分析方法。

希克斯卡里亞納語（Hixkaryana）是巴西北部亞馬遜地區(qū)所使用的一種語言。該語言存在音步和元音的交互性現(xiàn)象，主要表現(xiàn)在：第一，該語言的重音落在偶數(shù)音節(jié)上，承載重音的偶數(shù)音節(jié)中末尾為長元音，但是最后一個音節(jié)是短元音的輕音節(jié)，不承載重音;第二，由兩個開音節(jié)組成的單詞，第一個音節(jié)是長元音的重音節(jié)且承載重音;第三，該語言的閉音節(jié)或重音節(jié)承載重音。據(jù)此可以判定，?？怂箍ɡ飦喖{語的節(jié)奏模式是抑揚格輕重型（iamb）。

（三）并行優(yōu)選論對CLIs現(xiàn)象的分析及存在的問題

根據(jù)上述語料，可以發(fā)現(xiàn)，作為抑揚格型語言，?？怂箍ɡ飦喖{語存在著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因為合乎語法的表層形式（a.'t?o：）.wo.wo既體現(xiàn)出元音延長，又體現(xiàn)出重音節(jié)構成音步。根據(jù)該語言現(xiàn)象，OT提出以下四條制約條件：

NON-FINALITY：音步不可以出現(xiàn)在韻律詞的結尾;

FOOT-BINARITY：音步必須是雙韻素或雙音節(jié)的;

HEADEDNESS（PrWd）：每個韻律詞必須包含一個重音音步;

DEP-?：每個輸出項中的韻素必須對應輸入項中的韻素。

OT標準理論的操作模式是“并行優(yōu)選論”（Parallelist OT，簡稱“P-OT”）。在P-OT中，當生成器為輸入項生成一個候選項集合時，集合中的各輸入項可以一次性且同時被P-OT語法做出多處修改。因此，候選項之間既在許多方面可以有別，又與底層音系表達式有很多差異。在生成候選項時，生成器可以并行同時應用一個或一個以上的語法操作。P-OT對/kana/→（'ka：）na的音系分析步驟如表1所示：

在表1中，生成器為輸入項/kana/所生成的候選項可以是（'ka：）na，該候選項既體現(xiàn)出元音延長，又體現(xiàn)出音步構成。在OT競選表中，（'ka）na違反了FOOT-BINARITY，（ka'na）違反了NON-FINALITY，kana由于不是音步，違反了HEADEDNESS（PrWd）。以上三個制約條件要排在忠實性制約條件DEP-?之前，構成制約條件等級體FOOT-BIN，NON-FIN，HEAD （PrWd）>>DEP-?。

Kager（1999）也曾運用P-OT尋求在該語言重讀的偶數(shù)音節(jié)中，元音音長變化的音系學理據(jù)。鑒于該語言是抑揚格LH音步（L為輕音節(jié)，H為重音節(jié)），重音落在偶數(shù)音節(jié)，他提出了兩個制約條件：UNEVEN-IAMB和PARSE-SYLL。PARSE-SYLL是指音節(jié)必須被音步所分析;UNEVEN-IAMB是指LH>LL或H，即輕重音節(jié)構成的音步優(yōu)于兩個輕音節(jié)或者一個重音節(jié)構成的雙韻素音步。

將UNEVEN-IAMB制約條件放在DEP-?之前，可以解釋重讀的偶數(shù)音節(jié)內元音變成長元音的音系動因。PARSE-SYLL要求音節(jié)必須納入音步結構，也必須放在DEP-?之前。這樣一來，P-OT設定的制約條件等級體系變?yōu)椋篎OOT-BIN，NON-FIN，HEAD（PrWd）>>UNEVEN-IAMB>>PARSE-SYLL>>DEP-?。P-OT對/nemokotono/→（ne'mo：）（ko'to：）no的音系分析步驟如表2所示：

P-OT制約條件體系也解釋了?？怂箍ɡ飦喖{語末尾偶數(shù)音節(jié)不重讀，元音也不加長的音系事實。P-OT對/kana/→（'ka：）na的音系分析步驟如表3所示;P-OT對/at?owowo/→（a.'t?o：）.wo.wo的音系分析步驟如表4所示：

此外，在表4中，UNEVEN-IAMB位于PARSE-SYLL之前，這樣就排除了輕音節(jié)通過元音變長而成為一個音步的可能性。因此，優(yōu)選項是（a.'t?o：）.wo.wo。

總之，在P-OT中，生成器在生成候選項時，生成器和制約條件之間的交互作用是單向的（unidirectional）;并行應用一個或一個以上的語法操作，然后選出最和諧的優(yōu)選項。經(jīng)過表2至表4的推導，P-OT似乎解決了希卡利亞納語中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

不過，P-OT的分析也面臨著挑戰(zhàn)，例如“過多解決方案問題（too many-solution problem）”。標記性制約條件規(guī)定，在OT語法分析中，不要讓某種形式最終成為表層輸出項;而忠實性制約條件要求，語言的輸入項與輸出項必須在內容和形式上保持一致。有時在研究中會發(fā)現(xiàn)，雖然標記性制約條件要求禁止出現(xiàn)某種輸出形式，但是忠實性制約條件卻要求該輸出形式出現(xiàn)在表層，于是OT語法在忠實性制約條件的設定和排列組構上，就會提供很多不同的路徑或方式（即“過多解決方案”）。問題是，在語法操作中發(fā)現(xiàn)，這些解決方案的數(shù)量其實是多于實際需要的，這種情況就被稱為“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該問題的本質是OT語法操作會生成實際上并不存在的語言類型。

因此，Kager（1999）研究?？ɡ麃喖{語所提出的UNEVEN-IAMB制約條件就存在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具體而言，對兩個候選項（'CV：）和（CV'CV：）進行比較，這里的（'CV：）是重音節(jié)（即“H”），而（CV'CV：）是輕重音節(jié)（即“LH”），制約條件UNEVEN-IAMB（LH>LL或H）會讓后者勝出。但如上所述，P-OT會生成實際上并不存在的語言類型。比如此處，制約條件UNEVEN-IAMB就凸顯了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原因是在于：候選項（'CV：） 同樣可以通過增加元音變成（V'CV：），這樣（V'CV：）就成為輕重型（LH）;同時，（V'CV：）也滿足了制約條件UNEVEN-IAMB（LH>LL或H）的要求。但事實上，沒有任何一種語言是通過增加元音以組成抑揚格音步的。

（四）和諧串行理論與CLIs現(xiàn)象

1.和諧串行理論對希卡利亞納語的分析

HS秉承OT的基本原則，即制約條件可以被違反，目的是解決串行推導和并行處理之間的矛盾。仍以希卡利亞納語為例，生成器中有兩步操作：組成音步和元音加長。組成音步的方式有兩種：一是將任何一對相鄰、未成音步的音節(jié)分析為一個雙音節(jié)重音音步;二是將一個單獨未成音步的音節(jié)分析為一個雙韻素音步。元音加長即可增加一個韻素。

基于P-OT面臨的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McCarthy（2016：97）提出以制約條件SWP替代UNEVEN-IAMB，該制約條件避免重音落在輕音節(jié)上，以此來解釋節(jié)奏模式為抑揚格（輕重型）語言中的元音加長現(xiàn)象。也就是說，SWP這一制約條件是指重音落在音步內重音節(jié)上。

以/kana/→（'ka：）na的生成為例，/kana/→（'ka：）na的映射在生成器中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操作：重音指派和元音加長，因此，在從底層形式推導出表層形式的過程中，需要有一個中間步驟（intermediate step）。在中間步驟的候選項集合中，存在著具有衰退音步的（'ka）na。如果（'ka）na在推導第一步中獲勝，那么，NON-FINALITY和HEADEDNESS（PrWd）必須在制約條件等級體系中排在FOOT-BINARITY和SWP之前，即HS制約條件體系為NON-FINALITY，HEADEDNESS（PrWd）>>FOOT-BIN>>SWP>>DEP-?。HS對/kana/→（'ka：）na的音系分析步驟1如表5所示：

根據(jù)競選表5可知，HS與P-OT的制約條件排序明顯存在差異。在希卡利亞納語中，F(xiàn)OOT-BINARITY在表層形式中是不可違反的，即輸出項的音步必須是雙韻素或雙音節(jié)的。P-OT關注表層形式，所以在P-OT制約條件體系中，F(xiàn)OOT-BINARITY必須排在最前。與之相對，在HS制約條件體系中，F(xiàn)OOT-BINARITY不能排在最前，因為從/kana/→（'ka）na→（'ka：）na的推導過程中可知，在中間步驟1中的最優(yōu)選項（'ka）na違反了FOOT-BINARITY，這說明HS制約條件體系中存在違反表層真實（violation of the surface-true）的現(xiàn)象。

在下一步驟的音系推導過程中，HS競選表的輸入項是（'ka）na。候選項是未發(fā)生任何音變的（'ka）na 以及（'ka：）na，kana，（'ka）na：。與輸入項（'ka）na相比，（'ka：）na，kana，（'ka）na：在形式上各僅發(fā)生一次音變。將表5的制約條件體系應用于表6的候選項集合，F(xiàn)OOT-BIN和SWP排在DEP-?之前，因此，（'ka：）na被HS選為該步驟的最優(yōu)選項。HS對/kana/→（'ka：）na的音系分析步驟2如表6所示：

根據(jù)表6可以得出兩點結論：第一，中間步驟的最優(yōu)選項（'ka：）na，是由上一步驟音系推導的輸出項，也就是中間步驟的輸入項（'ka）na所決定的。因此，HS語法中間步驟的出現(xiàn)，改變了經(jīng)典OT倡導的從底層形式直接映射到表層形式的語法操作。第二，盡管中間步驟的輸出項（'ka：）na在?？ɡ麃喖{語中是合法的表層形式，但是HS語法并不知曉，因此，（'ka：）na作為輸入項形式需要被語法繼續(xù)分析。HS對/kana/→（'ka：）na的音系分析步驟3如表7所示：

在表7中，同樣的制約條件體系對候選項集合進行新一輪次的循環(huán)評估。候選項包含未發(fā)生音變的（'ka：）na，以及各僅發(fā)生一次音變的其他輸出形式。HS淘汰所有發(fā)生音變的候選項形式，從而選出最優(yōu)選項（'ka：）na。

至此，音系推導聚合于最后的輸出項（'ka：）na上，這就是該語言的語法所選出的表層輸出形式，生成器到評估器的循環(huán)操作過程到此結束。

在生成器中，抑揚格音步/nemokotono/→（ne'mo：）（ko'to：）no的映射同樣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操作：重音指派和元音加長。在表8中，候選項的前兩個音節(jié)被分析為重音音步，滿足制約條件HEADEDNESS（PrWd）。HS對/nemokotono/→（ne'mo：）（ko'to：）no的音系分析步驟1如表8所示：

表8也體現(xiàn)了“違反表層真實”的制約條件排序，因為獲勝的候選項（ne'mo）kotono違反了SWP，而該制約條件則必須為表層形式的最終優(yōu)選項所滿足。

第二步音系推導過程繼續(xù)組成音步，呈現(xiàn)出循序漸進的和諧性提升過程。PARSE-SYLL排在SWP前面，因此，優(yōu)選項是（ne'mo）（ko'to）no。表層形式不能違反的制約條件SWP再次在中間步驟中被優(yōu)選項違反。HS對/nemokotono/→（nemo：）（koto：）no的音系分析步驟2如表9所示：

第三步推導的優(yōu)選項是某個音步中的元音加長（無論加長第一個還是第二個音步的元音，最終輸出形式的優(yōu)選項都是一樣的）。HS對/nemokotono/→（ne'mo：）（ko'to：）no的音系分析步驟3如表10所示：

第四步推導是第二個音步中的元音延長。第五步音系推導聚合于最后的輸出項（ne'mo：）（ko'to：）no上。

同理，抑揚格音步/at?owowo/→（a't?o：）wowo的映射在生成器中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操作：重音指派和元音加長。其音系推導過程為/at?owowo/→（a't?o）wowo→（a't?o：）wowo。HS對/at?owowo/→（a't?o：）wowo的音系分析步驟1如表11所示：

表11的候選項（a't?o）wowo的前兩個音節(jié)分析為音步，滿足制約條件HEADEDNESS（PrWd），成為步驟1的優(yōu)選輸出項，在下一個分析步驟作為輸入項。HS對/at?owowo/→（a't?o：）wowo的音系分析步驟2如表12所示：

在表12中，F(xiàn)OOT-BIN排在PARSE-SYLL之前，因此，表層形式禁止出現(xiàn)衰退音步（'wo），SWP排在DEP-?之前，所以重音音步中，偶數(shù)音節(jié)的元音會加長，（a't?o：）wowo成為優(yōu)選項。第三步音系推導聚合于最后的輸出項（a't?o：）wowo上。

2.和諧串行理論對古典拉丁語的分析

與希克斯卡里亞納語一樣，古典拉丁語也存在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但是其節(jié)奏模式是揚抑格重輕型（trochee）。

由于合乎語法的表層形式/amo：/→（'a.mo）這一音變過程要同時涉及音步與韻素兩個韻律層級，音變的原因是為了使/amo：/末尾長元音變?yōu)槎淘?，從而形成揚抑格音步（'a.mo）。Mester（1994）認為，古典拉丁語的揚抑格音步結構是兩個輕音節(jié)（'LL）或者一個重音節(jié)（'H）構成的雙韻素音步。因此，合乎語法的表層形式（'a.mo）既體現(xiàn)出元音變短，又體現(xiàn)出揚抑格音步。根據(jù)該語言現(xiàn)象，HS提出以下制約條件：?

NON-FINALITY（'σ）：重音音節(jié)不能出現(xiàn)在韻律詞末尾;

FOOT-BINARITY：音步必須是雙音節(jié)或雙韻素的;

LX≈PRHD（PR）：語法詞必須成為韻律詞，且每個韻律詞必須包含一個重音音步;

NON-FINALITY（'ft）：重音音步不能出現(xiàn)在韻律詞末尾;

WSP-FOOT：音步內的重音節(jié)必須載有重音;

ALIGN-R（'σ）：重音必須落在最后一個音節(jié)上;

MAx-?：輸出項中的韻素必須一一對應輸入項中的韻素。

以/amo：/→（'a.mo）的生成為例，從底層形式推導出表層形式的第一步是成音節(jié)化，即生成/a.mo：/結構。第二步，/a.mo：/→（'a.mo）的映射在生成器中涉及到兩種不同的操作，重音指派形成音步和元音變短，因此，在從底層形式推導出表層形式的過程中，需要有一個中間步驟。這一中間步驟是具有輕重形式的（'a.mo：），如果（'a.mo：）在第一步推導中獲勝，那么，NON-FINALITY（'σ）和FOOT-BINARITY必須在制約條件等級體系中排在WSP-FOOT前面。因此，在表13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制約條件的排序：NON-FINALITY（'σ），F(xiàn)OOT-BINARITY>>WSP-FOOT。HS對/amo：/→（'a.mo） 的音系分析步驟2如表13所示：

在步驟2中，制約條件WSP-FOOT受到違反。這說明HS制約條件體系中存在“違反表層真實”的現(xiàn)象，這是因為拉丁語的表層形式中不存在（'a.mo：）這種（'LH）形式。

在下一步的音系推導中，長元音變?yōu)槎淘?，呈現(xiàn)出循序漸進的和諧性提升。生成器的輸入項是表13的優(yōu)選項（'a.mo：）。候選項集合里則包含（'a.mo：）以及在這個形式之上僅發(fā)生一次音變的形式（'a.mo）。表14將同樣的制約條件體系應用于這一新的候選項集合，該語法因制約條件WSP-FOOT排在MAx-?之前而把（'a.mo）選為最優(yōu)選項。HS對/amo：/→（'a.mo） 的音系分析步驟3如表14所示：

（'a.mo）在古典拉丁語里是合法的表層形式，在第四步音系分析步驟中，HS的語法推導聚合在優(yōu)選輸出項（'a.mo）上，（'a.mo）即成為HS語法所選出的實際表層輸出形式，這就結束了生成器到評估器的循環(huán)操作過程。HS對/amo：/→（'a.mo） 的音系分析步驟4如表15所示：

四、比較與說明

以上分析了HS在解釋兩種節(jié)奏類型截然不同的語言——抑揚格音步的?？ɡ麃喖{語和揚抑格音步的古典拉丁語——的跨韻律層級交互性現(xiàn)象時采用的語法操作模式?？梢园l(fā)現(xiàn)，HS語法操作證明它依然是一種OT理論，由可違反的普遍性制約條件等級體系構成。不過，它與P-OT理論也存在一定差異。HS嚴格限制生成器，而且生成的候選項集合需要嚴格遵循漸變性原則，候選項的和諧性提升從底層到表層的映射過程中被充分體現(xiàn)。與P-OT不同，HS制約條件體系中存在著違反表層真實（violation of the surface-true），即根據(jù)表層形式禁止出現(xiàn)的形式而設定的制約條件，在HS的制約條件體系內不一定排在前面。比如，?？ɡ麃喖{語要求音步的輸出形式必須是雙韻素或雙音節(jié)的，因此，在P-OT分析中，制約條件FOOT-BIN排在制約條件等級體系的首位，而且FOOT-BIN、HEAD（PrWd）和NON-FIN之間未發(fā)生沖突，所以不需要對這三個制約條件進行排序;不過，在HS語法分析中，我們必須對它們進行排序，因為雖然在最后一步音系推導中，最終優(yōu)選項沒有違反FOOT-BIN，但在音系推導的中間步驟（階段）中，F(xiàn)OOT-BIN被中間一輪的優(yōu)勝項（'ka）na所違反。這就證明在音系推導的中間環(huán)節(jié)，會產生特定制約條件之間的沖突。

同時，HS還具有結構操作的完全適用性特點（full availability of structural operations）。由表（10）和表（12）可知，重讀元音加長和音步組成之間出現(xiàn)沖突，這是因為PARSE-SYLL排在SWP之前，如果要生成韻律詞的話，需要先構成音步，然后重音才落在加長的元音上。生成器可以生成各種韻律層級的操作，但是韻律結構的形成次序取決于制約條件排列體系。因此，HS中音系結構的生成過程不是基于嚴格的從下到上（bottom-up），而是線性串行推導模式。

OT是關于語言類型學的理論，通過對兩種不同節(jié)奏類型語言的跨韻律層級交互現(xiàn)象的分析，可以看出，HS要優(yōu)于P-OT語法模式，之所以如此，就在于前者對不同語言類型上的預測力更具約束性。一方面，P-OT在語法操作中會面臨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在類型學預測上有可能產生實際上并不存在的語言類型;另一方面，HS語法操作借助漸變性與和諧性提升，對生成器產出的候選項加以限制，分步驟對整個音變過程進行漸進推導和解釋，直到各步驟音系推導結束，HS語法操作最終聚合于某一特定候選項上，此時該候選項達到了整個推導過程的和諧性頂峰，并且是最和諧項。也就是說，基于和諧性提升的音系推導，HS成功解決了P-OT所面臨的過多的解決方案問題。

HS不是唯一的推導型OT理論，候選項鏈理論（Optimality Theory with Candidate Chains，簡稱“OT-CC”）與HS同為帶有推導的OT理論（McCarthy，2007;馬秋武，2008a，2008b，2012）。HS與OT-CC理論有一些類似，如兩者“都要滿足局部優(yōu)化原則和漸變性等”（馬秋武，2016）。它們的不同之處主要是在于二者對生成器（GEN）和評估器（EVAL）的操作處理方式不同。OT-CC對評估器（EVAL）的制約條件的應用序次作出限定，根據(jù)制約條件PRECEDENCE（A，B）來分析不同類型音系的不透明現(xiàn)象;HS則不會對評估器的制約條件體系和制約條件的序次進行限定，而只對生成器（GEN）的操作過程中產生的候選項形式進行限定，HS嚴格要求生成器所生成的候選項和輸入項相比，僅在一個方面發(fā)生一次音變。這種對生成器的嚴格限定在P-OT和OT-CC中都不存在。總之，P-OT和OT-CC關注評估器對制約條件體系的設定與排列，而HS更重視生成器對候選項形式的嚴格約束;OT語法的研究重點是從評估器到生成器操作的轉變，從而體現(xiàn)出OT理論的發(fā)展路向。

如前所述，HS語法模式要優(yōu)于其他幾種OT語法模式，原因是在于它在語言類型的預測上體現(xiàn)出和諧性提升，并對輸出項更具制約性。韻律層級結構研究是當今音系學研究的熱點，而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現(xiàn)象正是音系學家所面臨的一大難題，因為該音變現(xiàn)象要同時涉及韻律結構中音步與韻素兩個韻律層級的交互作用。本文對P-OT和HS理論進行比較研究，通過分析節(jié)奏類型截然不同的兩種語言的韻律結構，發(fā)現(xiàn)不同語言的跨韻律層級交互現(xiàn)象是研究制約條件和音系操作交互性的重要實例。P-OT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HS在這方面表現(xiàn)更好，能夠合理處理在音變過程中需要同時涉及多個韻律層面的跨韻律層級的交互性問題。誠然HS語法也面臨一些挑戰(zhàn)，比如：怎樣更好地解釋音系不透明現(xiàn)象;是否能解釋英語音系短語中功能詞的重音指派現(xiàn)象;與和諧語法（Harmonic Grammar）理論相比，如何成為一種更合理的類型學理論等。這些都值得學界認真思考，也是優(yōu)選論研究今后應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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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Harmonic Serialism is a derivational Optimality Theory advanced in recent years. Using the comparative method， the present paper firstly introduces and explains the basics and framework of Harmonic Serialism， and illustrates its analytic method with some examples of cross-level interactions in the prosodic structure. Then by comparing with Parallel Optimality Theory， the paper highlights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advantages of Harmonic Serialism. After comparison， it is found that the Harmonic Serialism can better explain the cross-level interactions， which is an optimality theory with explanatory adequacy.

Key words：phonology;Optimality Theory;Harmonic Serialism;prosodic hierarc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