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過河
歸來,起點是城市,終點是鄉(xiāng)村,起點到終點,一個人用薄薄的票子鋪墊腳下漫漫的路。
一個空蕩的背包,塞著幾件舊衣裳。左手行李,右手行李,人在車上,車在路上。
不知不覺,歸來了。
陌生的窗口,頃刻間亮起了故鄉(xiāng)親切的臉容、貧瘠的故土、如織的人流、明朗的天空——我多少次在夢里也喊得出名字的風景?。?/p>
我輕輕地走進來,正如夢中輕輕的呢喃。此刻彩霞漫天,黃昏孤影。夕陽正移動蹣跚的腳步走向蒼茫的天際。故鄉(xiāng)彎曲的小巷,似乎被一場雨淋漓過,路上的沙石很干凈,風不知道何時吹瘦了路邊的樹木。偶爾幾個小孩兒忽然從巷中冒出活潑可愛的小腦袋,讓我這位遠歸的人有點受寵若驚。這一幕恰如我童年。
路過新起的樓房,潛入遠古的村落,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家。我的家就在荒草叢中,四面破落的古房,八面靜寂的鄉(xiāng)道。它在瑟瑟的秋風中顫抖著脆弱的身姿,好像在焦慮地等待我,老遠就呼喊我久違的乳名。
終于到了,我看到了兒時的小院。院子里幾年前種的樹木,被父親砍了。殘枝敗葉堆滿了整個庭院,瘋長的青草不懂情地蔓延在墻角。廚房的小窗,散滿了黑色的煙塵。屋檐還是幾十年前的低矮,似乎拒絕我的進入。是讓思念先進入,還是讓人影先鉆進?時間的邏輯有點混亂,我找不到一絲頭緒,兩眼似乎辨認不出這個就是我的家。
暮色已經(jīng)飄入了門口,鄰居的炊煙已經(jīng)裊裊升騰,欄圖上的牲口在哞哞哞地叫喚。我進了屋看望弟弟,想喊弟弟的時候,弟弟睡著了。我數(shù)不清他在床上躺了幾年了,只知道他有病,一直沒好。
當我還倚在門口想些什么,父親回來了。他挑著很多嫩嫩的禾苗,清瘦的臉上有幾許笑意,說不上燦爛。
晚上,父親為我煮了香噴噴的抓飯。我像一只餓了的狼,一個勁地扒著。
父親望著我狼狽的樣子,笑著對我說:“還是家里的飯香吧?”
我“嗯”了一聲,又低頭吃飯,一滴比飯粒還大顆的淚,咽進了喉嚨。
責任編輯:秀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