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虛度

馮娟

有一位入職兩年的年輕中學老師給作家連岳寫信，傾訴自己對于工作的困惑。她在信中寫道：工作兩年來，我深深體會到了工作的辛苦和繁瑣，琢磨不完的教案，還有勞什子的教研活動。最不堪的是看到那些四十多歲的老教師們，每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年復一年做著重復的工作，看到他們，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想離開，又舍不得單位的編制，她落款稱自己是迷茫且糊涂的人。

我想，究其根本，這位女老師的煩惱來自一個年輕人的焦慮和浮躁。她想獲得編制教師的好處，但又無法忍受具體工作帶來的壓力。這種糾結(jié)，便是她陷入迷茫的根本原因。

昨天追看了一期網(wǎng)絡紅人李子柒拍攝的蠟染視頻，長發(fā)飄飄的她，在花朵擁簇若世外桃源的院子里，嫻熟優(yōu)美地為大家呈現(xiàn)了如何把一塊白布變成藍印花布的斗篷和被單的過程。如畫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的鏡頭語言，視頻點擊量瞬間突破百萬。有網(wǎng)友忍不住感嘆，這女孩是天上來的神仙吧，怎么能把視頻拍得這么美，又什么都會呢？

但又有誰知道這個16分鐘的視頻，李子柒用了一年的時間來拍攝呢？2019年初，她在田野里種下了一種叫蓼藍的植物種子，成熟收割之后，結(jié)實地扎成一捆，浸泡在摻了米酒和草木灰的大水缸里，要發(fā)酵兩周，等缸內(nèi)液體顏色變深才可以用來染布。這其中的每一道工序，她都親自動手，觀眾眼中完美的視頻，更離不開她數(shù)不清的勞作和無數(shù)次的剪輯和修改。

她回憶自己做視頻的開始， 沒有團隊，一個人包辦所有。從主題的選取，食材的準備，到整個制作過程，她既是導演，又是演員，還是攝影師和后期制作。每一個鏡頭的拍攝，都至少要來回跑兩趟。架好相機，走到鏡頭前工作，拍一段再回到相機前按暫停，下一個鏡頭亦是如此。有時候木工活太重，手上磨破了都不知道。單單視頻素材，她的電腦里就存有幾萬個。要保證食品制作過程的完美，就要付出數(shù)百小時的練習。要把一碗普通的蘭州拉面拉得有形又有架勢，練習幾十次是常態(tài)，更何況，還要接連不斷地選題選材呢，簡直不能夠再想下去。

李子柒視頻的火爆，除了她為我們呈現(xiàn)出的一蔬一飯，一盤一碗的日常生活之美好，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代表著毅力和耐心的作品。沒有一份工作是輕松而愉快的，所有高能的光環(huán)背后，都離不開堅持和勤勉筑起堡壘。厭煩感和投機取巧是人面對繁重工作的本能反應，但過多的倦怠感會消磨掉內(nèi)心的熱情，更會喪失掉生命的活力。

命運深愛那些耐得住煩的人，那些能專心做好每一件小事情的人。在紀錄片電影《人生果實》里，九十多歲的退休建筑師修一每一件小事都做得特別認真，為便于辨認，他為菜園里的每一種蔬菜制作一個黃色小名牌。為在雨天可以聽到叮咚的雨聲，他特意為房子裝上鐵皮的屋頂。為找到食物最好的味道，他還親自動手做過一百五十多次手工培根。他的人生格言是：無論什么事情，只要做了超過一百次，就能做出真正的好東西，并且?guī)в凶约旱娘L格。

連岳在回復給女教師的信里，以一種溫柔又堅定的語氣寫道：無論我們做什么，你教書，我寫作，每一行都必定有它的辛苦與繁瑣，早做多做，就是一個建立你競爭力的過程。

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時間里，不同的對待方式，不同的選擇，就會結(jié)出截然不同的人生果實。就讓我們從自己能做到的地方開始，一件件來，緩慢而堅定地前進。

（編輯 ?余從/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