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團
曾有人說過:“唐詩之后再無詩。”但趙翼認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浩浩千載,唐詩之后有宋詞,有元明清詩,還有近體詩和現(xiàn)代詩,據(jù)此排斥元明清的詩文是荒謬且無知的。正如已故著名文化學者張秉戍所言,“元明清三代的詩歌,是繼唐宋詩之后我國詩歌發(fā)展史上的又一重要階段?!薄叭?,優(yōu)秀的詩人和詩作仍是層出不窮,不乏佳篇美什,其中不少詩人詩作完全可與唐宋大家相媲美?!北热缜宕S景仁的《少年行》,“男兒作健向沙場,自愛登臺不望鄉(xiāng)。太白高高天尺五,寶刀明月共輝光?!痹娋溏H鏘有力、擲地有聲,豪邁不輸李太白、蘇東坡;再如邵齊燾《玉蘭堂詩集》中的“少年意氣爭雄壯,縢騫欲出青天上”大有“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豪情壯志。
同唐朝一樣,詩歌仍是元明清的主流文體。但不同之處在于,元明清的詩人基本無法靠詩歌博取聲名,更不能靠詩歌換取社會政治地位,顯貴發(fā)達。所以他們寫詩自然少了些“刻意炫才”“婉曲其語,深晦其意”“歌時頌圣”之意。而在筆者看來,詩歌創(chuàng)作沒有政治意圖的助推,也就擺脫了政治的桎梏。元明清詩與唐詩相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回歸詩人自身,“詩歌成為文人自身生活和群居社交生活的需要,寫詩不是為了給人看,只是自我情感和朋友交往的需要”(查洪德《元詩發(fā)展述論》),這決定了詩人構(gòu)成身份的復雜性?!霸娙藰?gòu)成身份的復雜性”,又使詩人的寫作領域更具廣闊性和多元豐富性,讓詩歌表達的內(nèi)容超越了唐詩,使得元明清詩呈現(xiàn)出了不同于唐詩的情感體驗。
元詩的發(fā)端,上溯蒙古破金中都,下追趙宋南遷。金朝文學家元好問在《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三首》中寫道,“道旁僵臥滿累囚,過去旃車似水流。紅粉哭隨回鶻馬,為誰一步一回頭?!币约o實的描寫和凄慘恐怖氛圍的刻畫控訴了蒙古軍隊的罪行,表達了他對國家將亡的痛惜之情。
敘事紀實不但是元詩詩境的擴展,更是文學與歷史的交匯?!巴ㄟ^敘事紀實,元詩為元代歷史文化充實了豐富生動的細節(jié)”(楊鐮《元詩敘事紀實特征研究》)。借助于詩,許多未能見諸史筆的細節(jié)得以記載。元好問的《論詩三十首》是繼杜甫《戲為六絕句》之后,運用絕句形式比較系統(tǒng)地進行文學批評及闡述詩歌理論的重要著作。在《元明清詩》中,張秉戍選評了其中的三首,這也是元好問詩論的精粹。
明詩的主流是復古,出現(xiàn)了以劉基、高啟為代表的作家群。這些人不但親身經(jīng)歷了元末社會大動蕩,親身感受到戰(zhàn)亂對國家、對人民的深重災難,還參與了新朝建設。所以他們的詩多有“時代情緒”,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廣度。在《元明清詩》中,張秉戍選評了劉基的《不寐》和《古戍》兩篇,前者表現(xiàn)了“無力匡世”“凄婉悲愴”的無奈,后者則通過對蒙元暴政的不滿曲折地表達了對未來的信念,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元末農(nóng)民起義的根由。
無獨有偶,元末明初著名詩人,“吳中四杰”之一的高啟也經(jīng)歷了元末東南戰(zhàn)亂,他感時傷亂,抒懷述志,一概發(fā)之于詩,寫下不少反映民生疾苦的詩篇?!对髑逶姟愤x評了《登金陵雨花臺望大江》《送沈左司從汪參政分省陜西汪由御史中丞出》《宮女圖》《秋柳》等篇。《登金陵雨花臺望大江》中,“大江來從萬山中,山勢盡與江流東。鐘山如龍獨西上,欲破巨浪乘長風?!奔蕊@露出博大昌明之氣象,又表現(xiàn)出一種雄健、豪邁、俊逸、崇高的陽剛之美;“我今幸逢圣人起南國,禍亂初平事休息。從今四海永為家,不用長江限南北?!奔缺磉_了對新王朝的贊美歌頌,也表達了對邦國安定、民生幸福的期望。
清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最后一個朝代,也是中國古典詩詞和散文的最后一個繁榮期,以納蘭性德為代表,開出了超明越元,抗衡唐宋的新局面。清代詩人的創(chuàng)作數(shù)量又極大,在近三百年的時間里,無論是在朝代更替的清初,還是在號稱盛世卻危機潛伏的乾嘉時期,亦或是進入衰世、內(nèi)外交困的清末,都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的詩歌作品。
在《元明清詩》中,張秉戍選評詩人129家、詩作243首,通過“作者簡介”“詩文”“注釋”和“講評”,使人認識到元明清時期詩詞的審美價值和認識價值,并感受到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及議論化傾向,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知識分子的愛國思想和民族情感,產(chǎn)生了“以斑窺豹”“嘗鼎一臠”之效。
編輯 鮑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