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標
我出生于海邊,父親是一家企業(yè)的職工。那個時候,生活條件雖說不至于挨餓,但也是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幾乎每家每戶都有3個以上的孩子,我家的孩子更多。
那個時代,母親是辛苦的。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負責(zé)一家7口人的日常起居,洗衣做飯,喂養(yǎng)牲畜,四季無休地勞作,陀螺一樣地生活,每天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入睡。但母親總是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院子里,種著柔黃淡紫的月季、紅色的三角梅……
放暑假的時候,我會跟著母親去田里干活,天氣雖炎熱,但天空清澈透明,母親會拉著我的手,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跟我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家長里短。說些什么,現(xiàn)在肯定是記不得了,我只記住了當時母親的神情和語氣,溫和平淡,如果用文藝的語言來表達,就是有一種歲月安穩(wěn)、閑靜安逸的人生美感。
到了海里蟶子收成的時候,我會自告奮勇去幫忙,雖說去幫忙,其實就是想去灘涂上玩耍而已。母親知道我的小心思,非但不會責(zé)怪我,還讓我跟著她去,一路跟我講著漲潮落潮的規(guī)律。不管多苦多累,母親從沒有過惡形惡狀的時候。特別累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一會兒呆,笑一笑,然后接著自己無休止的勞作。
一輩子沒有穿過裙子的母親,只喜歡穿素色衣服的母親,其實心里也住著一個公主,她以一個女人特有的心思,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母親總喜歡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逢年過節(jié)總會帶著我去街上的裁縫鋪做漂亮的裙子。我的裙子領(lǐng)口上都有一個蝴蝶結(jié),袖口有蕾絲花邊,母親還會給我梳漂亮的小辮子,然后我就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感覺仿佛陷落在蜜一樣的甜美里,幸福極了。一個小女孩愛美的天性,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經(jīng)典老片《窈窕淑女》里,希根斯夫人這樣告誡奧黛麗·赫本飾演的賣花女:“你不僅是昨晚和王子共舞,現(xiàn)在也要像個真正的公主一樣?!边@就是貧窮時期的文藝心態(tài)。母親教會了我,只要有愛美的心,任何困難的時候,心情都可以是美好的,美麗就這樣在我的生活中生生不息。
40多年后的今天,母親已是一個樸素、和善的老人,過著平淡的生活,與萬物隨和親近。想著母親勤儉樸素的歲月,生活中的一蔬一飯隔著幾十年的光陰向我呼嘯而來。她不知道旅行,不懂得文字,沒喝過咖啡,也沒有非?!拔乃嚪丁钡囊路?,但她在最艱難的日子里能夠從容地抬頭欣賞一朵云,在緊迫的日子里對生活上心,不偷懶,不怨艾。在我心目中,這就是母親獨特的“文藝范”。
編輯 朱庭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