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曲（組詩）

南書堂，1965年生，陜西商州人，現居商洛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第三屆陜西文學院簽約作家。主要著作有詩集《紫苜?！贰杜R河而居》等?，F任陜西省商洛日報社總編輯。

石鼓曲

是鼓，卻不適宜敲擊

它的聲音，始終沉寂在

堅硬的石質里

如果你足夠虔誠

它也會開口

心，是最好的鼓槌

你抬著它走，肩頭就壓著

沉甸甸的三千年

你讀它，就會嘗到詩歌

源頭的甘甜

你若執(zhí)意把它

當作一種打擊樂器

它并不反對

它有一言不發(fā)的好脾氣

賬房先生

原型來自看過的電影，還是

生活的某個柜臺，已不得而知

總之他戴著瓜皮帽、圓眼鏡

算盤珠撥得噼啪響

他壓低眼鏡斜逼而來的目光

令債戶們惶恐，也令我惶恐

仿佛我也是他的債戶

我認識的賬房先生早就死了

可他那目光為何仍

陰影般斜逼而來

我確實欠下這個世界越來越多的債

莫非他把賬本交給了一個

更不近人情的繼任者

此人是誰？

我一臉茫然

年末記

沒有什么比眼前的林子

更像窮人的家境了

枝頭所剩無幾的葉子

每掉落一枚，都讓我心頭一顫

風在一地枯葉中埋頭尋找

年終總結的素材

我理解風，不如此賣命

怎能從時間那兒領到一年的獎金

臨近年末了，天氣預報說

一場雪就要前來查封大地的賬本

而寒冷，似乎更敏感于

雪萊的預言，但它并不慌亂

因為，枝頭如哨所，依然傳來

烏鴉和麻雀的悠然之歌

我并非林子的什么鳥

也從來對世間的權杖退避三舍

但我還是悄悄拍下幾張照片

因為，我的總結報告里

怎么能少了林子和它的慨嘆

山頭上

無論戴一頂云朵的禮帽

還是換一頂白雪的王冠

你的仰視，都像給它繡上

高貴的花邊

高大的事物，自帶威嚴

你見過落日這個老頑童

敢隨意去摸一座山的禿頂嗎

但山，卻樂于成就一只鷹或一群狼的驕傲

如果你有足夠的底氣，它也會

成就你仿若站在人生的制高點上

發(fā)出雷霆的吼聲

它還會讓林濤為你鼓掌

讓一條河為你而舞

一個嘆詞，卡在我的喉嚨里

熒屏上，非洲大草原

殘陽如血，兩頭雄獅的鏖戰(zhàn)

剛剛結束，但從它們遲疑的眼神看

似乎誰也不敢確認這就是? 世界的結局

畫面出現暫短靜寂

像是等待一場風，對它們

牙齒的道德和利爪的是非? 給予公正的評判

只有血，仍在任性地涂染? 一地殘陽

敗下陣來的獅子

心有不甘地離去，孤獨的影子

像是被草原的蒼茫和電視音樂的蒼涼

吞掉的，孤獨的影子

像一個嘆詞，卡在我的喉嚨里

而獲勝的獅子 已急不可耐地

向獅群宣告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