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倫
家中客廳的墻上掛著兩張地圖,一張中國地圖,一張世界地圖。
前些年,弟弟大學畢業(yè)后,簽約了長春的公司。母親問我長春離家有多遠?我說:“大概有兩千公里?!蹦菚r還沒有開通高鐵,從家里到省城兩百多公里的路程,坐火車需要兩個小時。母親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慨嘆道:“那不是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呀?!睕]過幾天,客廳的墻上就掛了一張中國地圖。
弟弟是個理工男,情商不高疏于表達,再加上工作很忙時常加班,一年到頭給家里打電話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母親戴著老花鏡在地圖前端詳,上下左右逡巡著,我指了指長春的位置,母親像尋得寶貝似的說:“快,拿支筆來?!蔽疫f給母親一支藍色的記號筆,只見母親踮起腳伸長胳膊在長春兩個小字上涂了一個大圓點,然后心滿意足地說:“這下清楚多了?!?每晚7點半,母親也會準點看天氣預報,天氣降溫了,母親會打電話叮囑他要及時加衣服;下雨了,會提醒他上班時記得帶傘。
這些年,弟弟工作時常調動,地圖上便多了一些藍色的標記。晚飯后,母親常常饒有興趣地看著地圖說:“這是五年前,你弟弟在北京上班,時間不長,半年后又調回去了;這是三年前,他在武漢工作,武漢好啊,工作一年就找到媳婦結婚了;這是一年前又調到了深圳,深圳冬天暖和,不像長春天寒地凍的。”母親一五一十如數家珍,說到高興事眉飛色舞笑開了花,說到憂慮的事表情黯然透著擔心。我很驚訝,沒想到這些年弟弟工作的每個城市、停留的時間、發(fā)生的事情,都深深印在母親的心里。
前年,我申請了調換崗位,經常需要出差帶團。于是,家里又多了一張世界地圖。每次出差前,母親都讓我在地圖上指給她看我要去的地方,然后拿支紅筆在上面涂上一個大圓點,用筆比畫著家與出差地的距離,口中喃喃自語:“哎喲,那么遠啊,比你弟弟上班的地方遠多了!”我笑著說:“不遠,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蹦悄晗奶欤鞘罴俾糜瓮?,我?guī)F在泰國,晚上接到母親的電話,一接通就聽到母親嚴厲急切的吼聲:“你怎么一直不接電話,我擔心死了,生怕你們在船上啊?!蔽腋嬖V母親我很安全,因為普吉島發(fā)生翻船事故,我一直在和公司還有游客溝通改變行程的事宜,手機占線打不進來。和母親通完電話,我翻看通話記錄,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可以想象母親從知道消息后,一直打不通電話時的焦急心情,我頓時心中一酸,眼睛就濕潤了。
這些年,家里地圖上的標記越來越多,藍色是弟弟的,紅色是我的。它們交織成一條條無形的線,一頭牽著我和弟弟,一頭系在母親心里。我和弟弟早已成家立室,而母親依然如此。職業(yè)旅行家小鵬在《背包十年》里寫道:“我知道,在媽媽心中一定有一張世界地圖。那地圖上沒有國家,沒有城市,只有我走過的每一步。我也知道,我的每一步都踏著她的擔心?!?/p>
我時常想,在母親的心里一定也有一張地圖,那地圖上有我和弟弟走過的每一步,我們在哪里,母親的心就在哪里!
(編輯 ?余從/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