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怡君
摘要:在詩歌得以繁榮生長的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與李賀的《李憑箜篌引》是其中非常杰出的代表作品,它們各有其特點,也有共同之處,那就是它們都描寫了出了音樂之美,都給讀者帶來了美好地閱讀感受。本文試分析比較它們在音樂表現(xiàn)上的異同,并探討能從中學到的音樂之道。
關鍵詞:音樂描寫? ?李憑箜篌引? ?《琵琶行》? ?比較學習
中圖分類號:J605?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09-0176-02
唐代是一個文化與音樂共同結(jié)合共同繁榮的時代,是詩的時代,這其中得益于國家的安樂與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達,文化的傳播交流,更得益于統(tǒng)治者的大力倡導。翻開唐代的文化史,會發(fā)現(xiàn)在這期間涌現(xiàn)出了許多著名的詩人和音樂詩作品。在這其中,當屬白居易的《琵琶行》和李賀的《李憑箜篌引》最廣為流傳。它們雖然有不一樣的地方,但經(jīng)過細細品讀后卻發(fā)現(xiàn)它們都從不同方面不同程度給讀者帶來了美好的音樂感受。
一、二詩之同
(一)以形喻聲
無論是在白居易的《琵琶行》或是李賀的《李憑箜篌引》,他們的詩中都以具體或者是抽象的形象來描繪出了多彩的聲音。他們讓讀者真切地“看”到了音樂的形狀。在《琵琶行》中,白樂天筆下的琵琶聲粗細弦的切換好像是從急急如驟的噼啪暴雨到切切細聽的溫文耳語對比,而當綜合錯雜相彈時,卻又像珍珠落入玉盤的聲音一樣清脆,富有顆粒性。流利地音符好如在亂花叢中的鶯鳥鳴叫,像泉水在冰下緩緩而流。在瞬間的停歇過后,突強的音符好像銀瓶被打破水滾迸而出,像騎兵打仗時刀槍碰撞,震撼人心。曲子完終,四弦一聲就如被撕裂了的錦帛。詩人運用這種比喻,將音樂比喻成為現(xiàn)實中人們可隨時聽到的聲音,本是一首無聲的詩,這時卻顯得無比有情。在李賀的《李憑箜篌引》中,“動紫皇”表現(xiàn)了音樂使人聽后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就連天上慣聽仙樂的天神都被美妙的聲音所驚動,那嘹亮的琴聲直沖女媧補天石處使”石破天驚“下起了綿綿秋雨。寫李憑的高超的演奏技術,好像讓人在睡夢中夢到他在向神女傳授技藝,他的琴音能使不愛動彈的老魚違反正常的生理機能,在波水里不斷跳躍,能使瘦弱的蛟龍在山澗里舞蹈,他的琴聲飛入云霄,使吳剛聽后倚在桂樹旁徹夜不眠,月兔即使被露水打濕也不愿顧及。在此詩中,李賀運用了擬人的手法,用大量的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發(fā)揮大膽的想象,使音樂具象化了出來,呈現(xiàn)在人們腦中。
(二)以聲寫聲
此中第一個“聲”指的是為詩中的音樂之聲,第二個“聲”則指現(xiàn)實中的聲音。《琵琶行》中,能直接通過描寫而感受到的“聲”最能體現(xiàn)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四弦一聲如裂帛”中,因為描寫這些“聲”直接取喻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事物,如“急雨”顯示出的轟鳴,“私語”表現(xiàn)出的輕柔,“落玉盤”給人帶以顆粒感……在《李憑箜篌引》中,“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則最具代表性。王琦注:“玉碎狀其聲之清脆,鳳叫,狀其聲之和緩”,“芙泣,狀其聲之慘淡,蘭笑,狀其聲之冶麗”,就拋開高雅的詞匯不談,直論給人帶來的直觀感受來說,玉碎的聲音爽朗干脆,鳳凰叫聲綿遠悠長,泣露的芙蓉悲傷卻不失禮節(jié),黃白色的香蘭笑聲清麗而又活潑。這兩首詩都善于運用以聲寫聲的方法,把音樂“翻譯”到人的大腦中,使人對詩中描寫的音樂又多了更深的感觸。
二、二詩之異
(一)《琵琶行》善于運用音樂留白
“樂中之聲之作與止,交織輔佐,相宣互襯……寂之于音,或為先聲,或為遺響,當聲之無,有聲之用,是以有絕響或闃響之靜,亦有蘊響或醞響之靜。”[1]在《琵琶行》中,作者善于運用留白的表現(xiàn)手法,給讀者以無限的想象空間。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其中的“聲暫歇”給人以足夠的喘息時間,讓讀者不至于審美疲勞;“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其前面給了一個“別有幽愁暗恨生“的感情基調(diào),”此時無聲勝有聲“地給了讀者無限的遐想空間。而“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則為更妙之處,表現(xiàn)了聽者為琵琶女高超的技藝所震驚而周坐無聲,因為聽者是白居易等有著極高的音樂素養(yǎng)的人,則更顯示出了琵琶女的“名列教坊第一部”的技藝不虛。唯有見到茫茫江水中間映照著一輪白色的秋月,使人回味無窮。
(二)《琵琶行》多注重音樂的完整性與對比
稍做二詩的比較,便會清楚的感受到兩首詩的不同:《琵琶行》中的音樂描寫有邏輯性,注重音樂的完整,它猶如是一幅緩緩展開的白底畫卷一般,將所聽的音樂有機有序的落筆到卷中,充滿了邏輯美,也使人“看到”音樂像連環(huán)畫一般呈現(xiàn)在讀者腦海,因此也更加連貫,更符合人們的審美觀點。而《李憑箜篌引》中的描寫像是抽象的現(xiàn)代派畫法,只是抽象的描寫李憑的技法高深,聽到的音樂猶如天上才能欣賞的音樂一般美妙。整部詩思維是在不斷的跳躍而不是奔涌。
(三)取喻形象不同
箜篌是古代較為常見的樂器,據(jù) “豎箜篌,胡樂也。漢靈帝好之。體曲而長,二十有三弦”[2]可得知,李憑彈奏的為豎箜篌。李憑彈奏箜篌的技藝高超,以至于詩人楊巨源等紛紛寫詩贊美:“聽奏繁弦玉殿清,風傳曲度禁林明。君王聽樂梨園暖,翻到云門第幾聲。花咽嬌鶯玉漱泉,名高半在御筵前。漢王欲助人間樂,從遣新聲墜九天。”李憑演奏技法高深,李賀的詩文也“不同尋常”,他從一些神話典故來入手,從常世中不可及的形象入手進行描寫,在他的這篇詩歌中,給人最大的感覺是“似”而“幻”,不拘于求真,這也使讀者的想象力得以最大限度的發(fā)揮出來,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而《琵琶行》則是從人們?nèi)粘?梢月牭娇梢愿惺艿降氖挛锔杏X入手從而進行描寫,這不論是在當時或是在后世對即使文化程度不高,思維不夠活躍,但只要是生活經(jīng)驗豐富的人來說就很容易去理解和接受。這與受儒家思想頗深,堅持寫詩“上通下流上下泰”的詩人白居易的寫詩風格和主張相符合。
三、對比感悟
(一)學習樂器需要勤學苦練
無論是白詩中的琵琶女或者是李詩中的李憑,他們能彈奏出如此優(yōu)美動人的旋律必定離不開平時的勤學苦練,琵琶女初為《霓裳》后《六幺》,在唐代的音樂中,《霓裳》為《霓裳羽衣曲》,為“西涼創(chuàng)作,明皇潤色,又為易美名”,[3]《六幺》“一名《綠腰》,一名《樂世》,一名《錄要》”[3]這兩首皆為較大型的曲子,對演奏者的演奏要求極高,練好扎實的基本功有益于曲子的流暢彈奏,而日后的細細打磨,勤學苦練則是通往成功的必經(jīng)之路。李憑于中國彈箜篌,中國即國之中央,李憑是當時一位善于彈奏箜篌的梨園藝人,在當時箜篌是一種較為常見樂器,彈奏者也甚多,能在一堆藝人中脫穎而出,使眾多詩人紛紛樂意為他寫詩,可見除了驚人的音樂天賦,更離不開平時的刻苦練習,才能將力量合理分配于每根手指,奏出優(yōu)美動聽深入人心的樂曲。
(二)要注重音樂演奏者與聽眾的內(nèi)心溝通
主要體現(xiàn)于《琵琶行》中。琵琶女在彈奏時候?qū)⒆陨斫?jīng)歷,自身感情帶入曲子的演奏中,能使詩人第一時間感受到“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彪m然使僅此寥寥幾句,便能從中看出演奏者和聽眾是有情感上的溝通的。如若不然,即使彈奏出了一首完整的琵琶曲,卻沒有與觀眾產(chǎn)生心靈上的共鳴感,那這首曲子便是失敗的。便不會有下文詩人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嘆,也不會有“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的贊賞和再次的盛情邀請。更不會有“滿座重聞皆掩泣”,“江州司馬青衫濕”的更高層次的情感共鳴。
(三)要注重音樂的邏輯性和層次感
在《琵琶行》中,白居易筆下的琵琶女是一個很注重音樂邏輯的人。在白居易的描寫下,琵琶女的琵琶曲有機有序,有張有弛,有強有弱,有畫面有留白……在整部詩中可讀性強,符合人們的審美邏輯標準,經(jīng)得起不斷推敲。也許也正是這邏輯性和層次感,才讓詩人能在腦海不斷地涌出畫面并逐步記寫下來,成就佳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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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道英.也談李賀的《李憑箜篌引》——與俞紹初同志商榷[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