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達
在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抗擊疫情的關鍵時期,滿載著350萬大理人民深情厚誼,馳援湖北的首批物資車隊出發(fā)了。我奉命跟隨車隊全程跟蹤采訪報道,成為全州首批馳援湖北的非醫(yī)務人員之一。出征路上,貴州境內山牽著云、橋枕著河的苗寨風光;湘西山崗纏繞、溪水迂回的土家吊腳樓,因聽不到苗家妹子的歌聲、看不見湘女穿梭樓前的身影而顯得有些冷艷。盡管秀色可餐,但是要上戰(zhàn)場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也就無心觀景,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像。而忘不掉的是,一路艱辛一路情,一路溫馨和感動歷久彌新,點點滴滴的暖心事烙在心靈深處,化成彩蝶一樣的記憶碎片一直燃燒著生活的激情,激發(fā)工作的動力。
1
2月11日,突然接到任務,臨危受命,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和顧慮。領導和同事們把我送到大理州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指揮部已經為我們準備了防護裝備和生活物資,但同事們還是源源不斷為我送來口罩、手套、酒精等稀缺物品,幾個女同事還為我買來一大兜零食。一位細心的女同事檢查我的行裝后,立即跑回家拿來一把澆花水的噴壺,方便我路上噴灑消毒液。任務緊急,沒有出征儀式。臨上車,領導和同事用握手、擁抱為我送行。
“有什么公事、家事,需要幫助盡管吩咐?!?/p>
“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p>
“我們等你平安歸來?!?/p>
……
簡單、質樸的表白,道出了弟兄姐妹般的深厚情誼,體現出團隊精神,為我此行注入了強大的動力。
2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痹谶@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中,每個人都直接、間接地投入抗疫行動。剛出發(fā),我的手機就被刷屏了。領導、同事、同行、朋友圈、陌生人,關心、問候、祝福、鼓舞的信息從未間斷,有幾年未聯(lián)系的朋友、熟人,有微信群里臨時加微信的陌生人,讓我感到無比暖心。這些信息讓我感到,身后已經匯聚起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激勵著我勇往直前。
我獨自一人在大理工作,在昆明的家人老是牽掛著我,平時通話或視頻對我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為了不讓家人為我擔心,我只告訴他們在省內出差幾天,沒有什么要緊事就暫不聯(lián)系。出發(fā)后我靜默了自己的朋友圈,并私信囑咐可能與我家人是朋友圈的親友,不要把我的行蹤和發(fā)回的報道發(fā)在朋友圈,也不要向我家人透露消息。他們都嚴守約定,直到我平安歸來,才告知家人。家人的回答讓我意外。
“你低估我們了,全國多少人奔赴抗疫一線,如果之前知道,我們也會支持你的。”
3
2月12日凌晨1點過,車隊到達曲靖市劉官服務區(qū),大家決定休息一下。大貨車??糠諈^(qū),押運引導車下高速來到曲靖市富源縣城,憑借大理州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開具的介紹信,得知我們是向湖北運送物資。當地卡點執(zhí)勤人員對我們進行檢測體溫、查驗身份、詳細登記后,允許我們在出省之前進入縣城休息一晚,好養(yǎng)足精神安全駕駛車輛盡快把物資送到目的地。執(zhí)勤人員還給我們帶路到城內定點營業(yè)酒店,并抱歉地說,餐飲全部暫停營業(yè),吃飯就無法幫忙了,是否需要方便面。而方便面我們備的很充足,能住一宿大家心里就已經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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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2日8:20車隊進入滇黔交界,在高速路入境處需要掃描二維碼進入貴州110微信小程序進行登記??吹轿覀兪邱Y援湖北的物資車隊,執(zhí)勤交警懷著敬意對我們提醒道:“前方路口從中間走貴陽方向,別走錯了?!庇捎谒腥藛T都要測體溫、掃碼登記,入口處堵起車輛長龍,交警立即疏通出一條通道,讓我們的物資車隊優(yōu)先通行,至少為我們爭取了幾十分鐘的時間。
車隊通行時,執(zhí)勤交警默默為車隊敬禮,莊嚴肅穆。獲得這么高的禮遇,心中暗暗囑咐自己,一定不辱使命,出色完成這次光榮的采訪報道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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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貴陽白云服務區(qū)休整時,一個10多歲的小姑娘給大貨車司機泡茶、捶背。新聞敏感與直覺告訴我,背后一定有故事。一問才知道,大貨車司機是來自甘肅的張玉寶,小姑娘叫張金蕊,是張師傅的女兒。
他們父女倆早就在網絡上了解到美麗神奇的大理,對蒼洱風光一直心馳神往。春節(jié)前夕,張玉寶接了一單跑大理的活,正好女兒放寒假,便帶著女兒到大理過春節(jié),體驗假期生活,飽覽大理山水。沒想到到達大理后,突如其來的疫情,使父女倆哪里也去不了,家也不能回。就在這時,物流公司與張玉寶聯(lián)系,大理人民要給湖北捐贈物資,特殊時期運力緊缺急需車輛,問張玉寶能否支持一下。張玉寶還是猶豫了一下,他非常樂意這次光榮的任務,可是女兒怎么辦,大理也沒有親戚朋友可寄養(yǎng)女兒。張玉寶征求女兒意見,女兒義無反顧地要與爸爸共同出征,為爸爸加油鼓勁。
一路上,張金蕊小朋友,每隔一段時間就和爸爸說幾句話,以免爸爸長途駕駛犯困,讓爸爸以充沛的精力駕車;幫爸爸噴灑消毒水,還提醒、監(jiān)督爸爸洗手。
“小朋友,到一線去怕不怕?”
“不怕,他們(指揮部)給我們發(fā)了防護裝備。”
“你此行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湖北的小朋友早日吃到我們運送的牛奶、蔬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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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繼續(xù)出發(fā),由于一天加半夜的連續(xù)奔波,引導押運車司機楊煒師傅太累了。為了既趕時間,又保障安全,同車的大理日報記者李百祥主動把楊師傅換下來瞇一會,之后兩人一直交替開車。小李是同車4個人中最年輕的,是一名共產黨員,曾經是一名森林武警戰(zhàn)士,參加過昆明安寧筆架山、大理蒼山斜陽峰、麗江玉龍雪山等大小一百余次森林火災撲救戰(zhàn)斗。
雖然轉業(yè)幾年了,但小李的軍人作風依然不減當年。出發(fā)時,州委宣傳部安排我們廣播電視臺和報社兩家記者通力合作,每天以通稿的形式及時發(fā)回車隊行駛的日記、小視頻,在兩家主流媒體的公眾號和微博上適時刊播,鼓舞全州干部群眾的戰(zhàn)“疫”斗志。我年齡比小李大一些,除了攝像以外,他處處沖在前面,基本包了在車里用手機打稿子的工作,盡量讓我在前行途中輕松一點。由于疫情防控期間,各地餐飲住宿暫停營業(yè),沒地方吃、沒地方住,都是吃泡面、睡車里。晚上坐在車里睡覺,考慮到我年紀大,小李硬是把自己帶的軍大衣讓給我。
連續(xù)吃了幾頓方便面,聞到方便面的氣味就倒胃,司機楊煒這才想起,出發(fā)時她女兒給他準備了幾包榨菜,對于習慣酸辣口味的大理人來說,榨菜放泡面里口感和食欲要好一點。由于數量有限,楊師傅每次分食榨菜時,總是往別人碗里多放點,自己碗里少放點。這個不易覺察的細節(jié),讓我想起抗美援朝上甘嶺戰(zhàn)役中一個蘋果的故事。
出征路上大家你敬我愛,時時體現兄弟關愛、處處充滿戰(zhàn)友深情。
7
到達湖南岳陽市臨湘服務區(qū)時,已是凌晨兩點,服務區(qū)已經沒有開水,只有一名值班人員,已經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無奈之下,大家就著礦泉水干吃方便面。與我們車緊鄰的一輛面包車上下來一對中年夫婦向我們走來,離我們兩米的地方自覺地停住腳步,主動聲明他們是武漢人,說為我們燒水是否介意。倏然間一聽武漢人,心里還是咯噔一下。他們都帶著口罩,眼神里可以看出,真誠中帶著一絲黯然憂傷。如果我們婉言謝絕很可能會傷害他們的自尊,大家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心照不宣,僅幾秒鐘就欣然接受武漢同胞的心意。
武漢夫婦手腳麻利地從車上搬下液化氣灶具,燒水、一一給我們方便面桶和茶杯里加水,忙前忙后的那高興勁,是沒有被歧視的激動,是能參與抗疫工作的自豪,是看到花開疫散的希望。
交談中得知,武漢夫婦自駕到海南旅游,在海南結束隔離觀察后回家,下不了高速在服務區(qū)過夜,看見我們是給湖北送物資的很感動,想為我們做點什么又怕我們有所顧忌。實在不忍心看我們干吞方便面,夫婦倆還是決定向我們坦露心跡。武漢夫婦倆因為長時間在外,車上也沒什么吃的東西了,我們將車上的方便面送了一箱給他們。他們說什么也不收,最后讓他們看我們后備箱里方便面還多,才千恩萬謝地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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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和我們一同??颗R湘服務區(qū)的曲靖市馳援湖北物資車隊醫(yī)務人員,用電動噴霧器給車輛消毒,得知我們沒有帶噴霧器,主動為我們車隊的車輛消毒。
在湖北赤壁服務區(qū)上衛(wèi)生間,服務區(qū)只有一名工作人員,他拿起碳素筆,用消毒水消毒后,讓我們自行登記。當我們走出衛(wèi)生間,準備上車時,工作人員追出來說:“請等一下,我從登記本上看到你們是給我們湖北送援助物質的,您們辛苦了!我這里還有幾只口罩,送給你們每人一只?!?/p>
疫情期間,口罩在全國一只難求,在湖北更顯得無比金貴。一只小小的口罩表達的是湖北一位普通民眾對大理人民最高的禮儀、最誠摯的謝意。我們當然不忍心收下,但心里一直熱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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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兼程50多個小時,累計行程1900多公里,車隊終于抵達湖北咸寧市。因部分路口封閉,導航出現偏離,錯過了高速出口,經過再次聯(lián)系確認,車隊在就近的安山、法泗出口下高速。接到咸寧指揮部電話的執(zhí)勤人員,立即打開活動隔離欄,值守的警察幫助指揮大貨車調頭。出收費站時,所有運送物資的車輛都免除了湖北境內過路費。車隊掉頭返回駛入咸寧北收費站,擔心我們再走錯路,咸寧指揮部派來了交警引導車。
從收費站到市中心,除了執(zhí)勤人員,街上只遇到兩三個市民和零星車輛,在灰蒙蒙的天空的籠罩下,整座城顯得空蕩蕩的,感覺悲涼以外心里還有點毛毛的。到了物資交接地點咸寧名品一條街,則是截然不同的景象?,F場停滿了云南其他州市援助物資的車輛,指揮部的干部職工鎮(zhèn)定自若、有條不紊地交接、指揮、調度。武警官兵跑步前來搬卸物資。哪里有危險、哪里有困難,哪里就有人民子弟兵,令人熱血沸騰。此情此景,驅散了心里那絲淡淡的陰影,似乎看到了云開霧散的晴朗,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立即參與其中投入工作的激情。
指揮部給我們準備了盒飯,一位大貨車司機感慨道:“哇!終于吃上米飯了。”
看著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吃相,一位咸寧指揮部的女領導關切地問:“那你們一路上都吃什么?”
“方便面?!?/p>
“辛苦了!辛苦了!”女領導隨即掏出手機。“不管你想什么辦法,馬上弄一兜水果送過來?!闭f話的聲音有些哽咽。
捐贈物資交接等各項工作就緒后,咸寧指揮部的干部職工才吃午飯,時間已是下午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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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5日凌晨1點過,我們終于回到大理收費站,指揮部來接我們的工作人員為我們每人準備了一束鮮花,現場很冷清,但還是感覺到有種儀式感。檢測、登記后,指揮部工作人員按規(guī)定直接帶我們到蒼山飯店隔離觀察。執(zhí)勤人員、前臺和餐廳的工作人員都在專門等著我們,為我們辦理了入住手續(xù)。同時,在餐廳為我們準備了可口的飯菜,得知一路上我們吃的都是方便面,主管還不停地問我們想吃什么,馬上給我們做。深夜兩點的這頓可口晚餐,除了美味,味蕾中還品味出春暖花開的味道。
發(fā)了條朋友圈,向大家報平安,倒頭就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打開微信,有200多條點贊和未讀信息,創(chuàng)我使用微信以來之最。其中有10多條說要為我做酸辣魚,怎樣才能轉送到我手里。我這才想起即將進入湖北時,大理廣播電視臺《身邊》欄目主持人李海星與我微信視頻連線。當主持人問我當時的身體狀況時,我回答:“身體很正常,就是星夜兼程有點累,頓頓吃泡面胃口不好,特別想吃家鄉(xiāng)大理的酸辣魚?!睕]想到,我為了緩和氣氛不經意間的一句調侃,居然牽動這么多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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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一路向東的湖北之行,朋友圈不少人點贊我是英雄、戰(zhàn)“疫”中的戰(zhàn)地記者。說句心里話,與戰(zhàn)斗在湖北一線的醫(yī)務人員、解放軍、抗疫最前沿的干部職工、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設者相比,的確不足掛齒,他們義無反顧的逆行、舍身取義的無畏才是真正的英雄、戰(zhàn)“疫”先鋒。我們除了吃住艱苦些,風險要比醫(yī)務人員和一線抗疫人員低得多。不過,此行已然成為我從事新聞工作以來,最難忘、最有意義的一次采訪。不是因為鋪天蓋地的點贊,關心、祝福,而是因為一種情而產生的感動和力量;因為深切體會到,什么是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因為更加明白為什么祖國總是能戰(zhàn)勝一次又一次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