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朋
一
李光元跟王智仁一家人交往日漸頻繁。
當智仁心里犯悶的時侯,光元便熱心地說些風趣的話語給他解悶;當智仁高興時,光元便也和他同樣笑逐顏開,隨著他的興致說話;當智仁遇到了什么難辦的事的時侯,光元便會熱心地幫他出主意。只這些倒也不算,因李光元是個木匠,家中日子過得比較富裕,當智仁需要用錢,恰恰又手頭逢艱難時,只要被李光元知道,李光元便慷慨解囊立即借錢給他。并且,李光元還常常無償?shù)貛椭侨始腋梢恍┝闼榈哪竟せ睢?/p>
智仁夫妻見李光元對他們是那樣的熱心相交,感動之余,對李光元也同樣不錯。
正月十八日這天,吃罷早飯,智仁急著到建筑隊干活去了,兒子小強也上學了。為了提前為今年種花生準備好種子,媳婦銀花便一個人在家忙著掰花生。正掰著,只聽得院里的大門搖栓“吧噠”一聲響,門搖栓被人搖開,隨即“哐當”一聲,門被推開。她定神一看,原來是李光元來了。
李光元比王智仁大兩歲,今年四十二歲,高大魁梧,眉毛濃而黑,眼睛大又亮,留著時興的大分頭,實是相貌堂堂。再加上對銀花一家總是那樣的關(guān)心,見他來了,一種崇敬之情油然涌上銀花的心頭。
“喲,弟妹在家忙著掰花生種??!”
“嗯,是呀!大哥快進屋坐坐?!便y花笑容滿面,熱情地應答著李光元。
銀花生的圓圓的蘋果臉,柳葉眉毛下有兩顆如星星般雪亮的大眼睛。她性格開朗,歷來愛說愛笑,本來人就長得美,要是說話時再露出靚麗的笑容,那別提多討喜了!
說話間,李光元很快便來到了屋里。銀花一側(cè)身,將身旁的一個馬扎遞給了李光元,李興元接過馬扎便坐在了銀花身邊。
銀花隨便問一句:“忙活活的,大哥怎么還有空耍呀?”
李光元說:“別人忙,我可不太忙,我那點地早就雇別人用拖拉機耕完了?!闭f著,兩眼看著銀花,不知不覺便顯現(xiàn)出貪婪的神色。
“那,花生種也掰完了?”
“嗨,掰花生這活,天生就是娘們的活,就讓你嫂子慢慢在家掰吧,我可沒有耐心干這個?!崩罟庠贿呎f,一邊在銀花那漂亮的臉蛋上左右掃視。
“那,你最近的木匠活不忙?”銀花問著,羞澀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李光元說聲“不忙?!蹦抗庖恢彪x不開銀花的臉,“嗨,妹子,我這個活呀,說忙,到時侯還真忙;說不忙,只要向客戶說一聲,把打造用具的完工時間往后延長一些就行了,好辦?!?/p>
“呵呵,大哥日子過得真自在?!?/p>
接下去,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繼續(xù)拉些家常話。李光元一邊說著話,一邊仍時不時地飄向銀花的臉,目光中,那貪婪的神情愈加顯露。
銀花本來是早已覺查到李光元的神情有些不對頭,可是,自己的虛榮心偏偏又跟戒備心作對,見李光元這樣放肆地瞅她,不但沒引起反感,卻暗暗為自己的魅力得意自豪起來。
看就看唄,男人嘛,見了對眼的女人難免就愿多看幾眼,這也是很正常的事。自要自己把心擺正了,任憑他再怎么看,無非也就是過過眼癮罷了。
銀花這樣想著,便裝做什么也不知,低著頭只管掰她的花生。
李光元砸了砸嘴,似無計可施的樣子,隨即便往屋子四下里端量了一番,最后目光盯在東間的東墻壁上。那墻壁上貼著一個一尺半見方的由木框鑲邊的針織刺繡大福字,甚是美觀,他的眼光突然比起初亮起來,“喂,弟妹,你們東墻上那個大福字是你繡的?”
“啊,是呀!你看這個福字好看嗎?”銀花笑著說。然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自然不自然地便帶出了親昵的神情。
“哦,妹子的手可真巧哇!我敢說,咱們村除了你以外,能繡出這樣福字的女人再沒有了?!崩罟庠柚@個話題便說起夸獎話來。
銀花謙虛地說:“快別夸啦,大哥!我都覺得自己手拙得像鴨子巴掌不分路?!?/p>
李光元一時間沒了言語,腦門兒微皺。
銀花心里明白,他這是見自己的話語在她身上沒起多大的作用,覺得無招可施了,不由得笑出聲來,“嘿嘿,大哥,剛才你還承認自己日子過得自在,怎么這一陣又皺起腦門來了?”說著,臉上便不覺飛起一片紅潤。
“什么,我皺腦門了嗎?妹子真是察人入微啊!”李光元急忙掩飾??墒?,掩飾歸掩飾,臉上那得意的神色,簡直像打上了興奮劑一般,根本抑制不住。
“奧,大哥可能是又在想嫂子了吧!”銀花戲謔著,因為笑的幅度大,面若桃花。
忽然,李光元瞅了瞅銀花坐著的那用紅色尼龍繩襻的馬扎,又低頭看看自己坐的馬扎,見馬扎襻的很是美觀,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奇跡:“嘿,弟妹,你們的馬扎襻得太好了,又美觀又結(jié)實,是你自己襻的?”
銀花說:“還真讓大哥給說中了,我家里共四個馬扎,都是我自己襻的?!彼f著,臉上便堆滿了自豪的笑容。
“呀!我說的么,除了你,誰能干出這樣的巧活?我當了多年的木匠,要說讓我襻馬扎,肯定還是襻不出這個美觀的樣子?!苯又?,他的兩眼緊盯著銀花的臉,“妹子長相也出眾,凡是容貌漂亮的女人,手都巧?!?/p>
銀花高興極了,嘴里說著:“呵呵,大哥夸我了?!毙睦飬s興奮得像喝了美酒,便關(guān)切地問他最近生意怎么樣,又問他出外干木匠話是否能和一些不講理的人鬧起來,又問他天天出外當木匠,大嫂一人在家,是否能忙過地里的活來等等。李光元呢?則把自己出外見過的新鮮事兒說給銀花聽,說一會兒新鮮事兒,還參插講一些動聽的小故事。在講他見過的新鮮事兒和小故事的時侯,時而捎帶著夸耀銀花與他所說的事件中人物類似的長處。銀花是越聽越愛聽,越聽越想聽,漸漸聽得有些入迷了……
二
原來,這個李光元是個十足的偽君子!他之所以對王智仁一家人熱情相待,是因為早就看上了銀花的美色!以前,他覺得火侯不到,不敢太放肆,現(xiàn)在他覺得時機已到,便開始用言語行動企圖勾引銀花……
傍晌天的時侯,智仁突然從石材廠回來了。當李光元看見王智仁搖開門栓,走進院里時,由于心虛,神情不由得一陣慌亂,話語嘎然而止。
“哦,大哥在這呀!”王智仁本不覺得李光元在自己家有什么不妥,畢竟以前經(jīng)常來,但李光元臉上慌張神色讓他不免有些疑惑。
李光元甕聲地說:“嗯,在家閑著沒事干,隨便到你們這里坐坐?!?/p>
銀花急忙用話語轉(zhuǎn)移智仁的注意力,“咦,你中午一般不回家,怎么今天突然回來了?”智仁告訴她,聽天氣預報說,氣溫要下降,回來多穿件衣服。一邊說一邊再次觀查李光元的神色。此時,李光元見王智仁先和氣地跟他搭腔,心里像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擔那樣輕松起來。但是,盡管這樣,在智仁的兩眼瞅向他的時侯,他的目光還是不由得便左右躲閃。智仁見他這樣,心中愈加疑惑,不禁又想起了李光元五年前因拈花惹草所鬧出的一場沸沸揚揚的風波。
五年前的一個初夏時節(jié),李光元應邀去南面二十里外的大瞿家村,給一家戶主叫瞿大江的人家打一口大衣柜。把活兒接到手后,按照瞿大江夫妻對衣柜的制作要求,李光元預算了一下,最少也得六個工作日才能完工。瞿大江夫妻見他騎自行車往返奔跑,實在是勞累,又恐他為此耽誤干活,便留他食宿,直至完工。瞿大江熱情地跟李光元交待:只要活兒干得對他們心意,不算吃飯住宿的成本,起初講得多少工錢,仍給多少工錢,決不苛扣他一分一厘。不想,李光元只是嘴里表達謝意,因見瞿大江媳婦吳玉蓮長的漂亮,心里便生邪念。瞿大江天天忙著去鄰村一家石材廠上班,廠子老板為了讓工人們抓緊生產(chǎn),設(shè)有食堂,瞿大江中午不回家,到傍晚往往也是回來的很晚。吳玉蓮本來就寂寞,又因著李光元長得英俊魁梧,又不停地給她送煙、斟茶水的獻殷勤,又陪著他說話時間,便一時間鬼迷心竅,很快兩人便做出了丑事。
常言說:雞蛋無縫孵小雞。李光元與吳玉蓮的桃花事件不慎被鄰居發(fā)覺,鄰居便把這事傳到了瞿大江耳朵。瞿大江憤怒之下,又要跟老婆離婚,又要跟李光元拼命。后來,在親朋好友們的說合下,由李光元拿出三千塊錢,賠償了瞿大江精神損失費,這事才算了結(jié)。
一想到這,王智仁的疑心更重了。
“既然回來了,就在家吃了飯再回去吧。正好李大哥在這里,我炒幾個菜,柜里有上好的‘竹葉青,你們哥倆一起喝上幾盅?!便y花見智仁那不高興的樣子,急忙想用這種方法調(diào)節(jié)他的心情。
智仁暗想:人的表情不自然,原因多去了,要是李光元心里沒有什么事,很快也就心平氣和了,如果心里有事,肯定會更不自然。于是便連連點頭道:“好好,多少日子沒和大哥一起喝酒了,今天湊巧大哥來了,那就一起高興高興。”
不想,李光元因懷疑自己的行為已被智仁看出破碇,急忙推辭:“不,不不!”瞅一眼銀花,然后又看著智仁,“兄弟,今天中午我家里有客人,我還得回家陪客人喝幾盅呢!”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邁步便向門外走去。
銀花喊話留他。智仁便跟出門外攔住他,“大哥,別走別走,你不是愛吃豆瓣醬燉黒魚嘛!我這就燉給你吃?!?/p>
“不不,兄弟,我家里今天真有客人?!奔泵ν妻o。
智仁見他執(zhí)意要走,便不再勉強。冷不丁賂南面方向看了看天空,但見,青天白日下,南河邊他們家那棵高大的白楊樹上的喜鵲窩周圍,有兩只鳩鷹為了爭巢,與六只喜鵲左右盤旋,啄斗不休。智仁聯(lián)想起李光元從前拈花惹草的事,再想想剛才他的一舉一動,心中甚是不悅。
“怪了,李大哥今天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實在了?!崩罟庠吆?,智仁對銀花說。
“你沒聽人家說家中今天有客人嘛!人家怎么不實在了?”銀花急忙解釋。
智仁暫時沒有回答銀花的話,良久便說:“看他那表情,好像有些不自然,也不知為什么?!?/p>
銀花說:“神經(jīng)病!你就能瞎尋思?!?/p>
不想,智仁卻是一個說話不善于講究策略的人,開口便說:“不對,人的眼神和說話語氣都是心靈的門戶,只要眼神和說話語氣有些不自然,心里肯定有鬼?!?/p>
“什么!”銀花一聽智仁說出這話,不覺氣得眉毛倒豎,“你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你懷疑自己老婆偷漢養(yǎng)漢不成?!”
“哦,哦,不是不是。”智仁急忙解釋:“對你,我是一萬個放心,我是擔心李大哥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惹你生氣?!?/p>
“瞎尋思!”銀花見智仁話語的矛頭并不是指向她,口氣稍緩和了一點,“人家李大哥雖然以前為作風問題鬧過亂子,可是,近些年不是變好了么嘛!再說啦,有關(guān)他那回事,不過就是傳說罷了,說不定人家根本就沒有那么回事?!?/p>
原來,自從經(jīng)過五年前那場風波后,李光元吃夠了苦頭,出外辦事便開始小心謹慎起來,每逢與女人們見面都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幾年的時間過去,他與吳玉蓮做出的那件丑事,漸漸很少有人議論了,即便有人偶爾提起這件事,眾街坊們都認為這是謠傳。似這樣,他本來可以重新做人了。可是,只因一年前銀花求他到家制了一個碗柜,銀花每天對他熱情招待。他見銀花不僅長的漂亮,而且還是一個很容易動情的人,便“舊病復發(fā)”。
智仁說:“什么事都難說??!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下無風不起塵,既然當時人們對他議論的那么兇,最起碼他在這方面是值得人懷疑??幢砻媸亲兒昧?,誰知他是真變好了,還是假變好了?!彼緛聿粫慕雷直磉_一些文縐縐的話語,也不知從那本戲文里學來的詞句,此時竟然用上了。
“你放屁!你?!便y花聽智仁打得比如對她有刺激意味,頓時又來火了,“叫我說你這人凡事就是肯犯疑心病,在你沒進家的時侯,李大哥跟我談些在外見到的熱鬧事,說得正有興致,你便突然回來了。人家肯定就是怕你犯疑,這才說著說著忽然停下的。因他話語停得急了些,表情本來就會不自然一些,你可倒好,胡亂懷疑人家這事,懷疑人家那事。人家這也幫咱,那也幫咱,似你這樣懷疑法,要是讓人家看出來,不就把人家得罪了?!”
智仁見銀花氣得臉色鐵青,急忙便說:”好了好了,就算我得了疑心病便是。你壓壓火,慢慢說不行?”
銀花大聲呵斥:“不行!你這說法并不是在懷疑別人什么,純粹是不相信自己老婆,你今天不把話說明白,我跟你沒完!”
“你……”智仁剛要再跟她解釋,只聽得外面大門聲響。夫妻倆不約而同地往外看去,原來是他們夫妻倆初戀時的介紹人王大嬸來了。
王大嬸一生酷愛讀書,能言善變。進家后,先見到銀花一臉怒容,又見智仁也是一臉生氣的表情,便問他們發(fā)生了何事。兩口子覺得王大嬸是知心人,并不隱瞞,把事情發(fā)生的原委毫不保留地跟她細說一番,然后讓王大嬸給他們夫妻評理。
王大嬸說:“依我看,你們倆光這么大動肝火抬死杠根本沒用,還是沉下心找到事情的關(guān)健才能把事情處理好?!苯又?,她便面向智仁微笑著說:“先說你,作為一個男子漢,本來什么事沒發(fā)生,你用一些側(cè)面話語暗示一下媳婦,使她自己能引起注意就是了。人都說,打人不打臉,你可倒好,內(nèi)心本來想把事情處理好,卻捕風捉影地給人亂下結(jié)論,又話語那么生硬,不管誰聽了,誰都受不了?!?/p>
智仁連連點著承認自己的不是。
接著,王大嬸又對銀花說:“銀花,我看這事智仁雖然說話方式讓人難以接受,不過,他說的也不是沒有半點道理。你和李光元是清白的,智仁僅憑主觀猜測便亂下結(jié)論,這是他的不對。但你這個做媳婦的應理解丈夫的心才對?!?/p>
“不,大嬸?!便y花臉色頓時又陰起來,“我已經(jīng)夠理解他了,他這純粹就是無事找事!”
王大嬸沉著地說:“不對,叫我說,人沒有一個愿無事找事的。”
“照大嬸這說法,那么,他胡亂懷疑人就是對的了?!?/p>
“這個我不是已經(jīng)批評他了嘛!”
“那,我還能有什么錯?”銀花腦門緊皺起來。
王大嬸稍一思考,忽然問道:“銀花,你知道人在起初得病時,那病毒是怎么進入人體內(nèi)的嗎?”
“怎么進入身體的?”銀花疑惑不解。
王大嬸說:“人?。≡诘貌〕跗?,病毒大都是乘人的身體虛弱的時侯進入人體的。而身體強壯的人呢,體內(nèi)的免疫力就像強壯的士兵那樣,給整個身體把關(guān),因此,病毒就不敢侵入。作為你來說,依我看,在思維方式與處理問題的能力方面,還須增加免疫力?!?/p>
“大嬸是提醒我真的需要對李大哥防備點?”銀花覺得王大嬸的話語不但含有瞧不起李光元的意味,同時也是對她人格的一種貶低。
“你別不愿聽啊,銀花?!蓖醮髬鹣葴睾偷靥嵝阉痪洌缓笾毖圆恢M地說:“做為李光元,以前曾因拈花惹草惹過禍,就等于精神免疫力低下的人得過病一樣,一旦周圍遇到肯犯病的環(huán)境,就很可能病情復發(fā),并且也很容易把這種病傳染給別人,咱們不得不防。”
銀花不言語,心里只是覺得王大嬸的話刺耳。
王大嬸微微一笑,“病毒的‘味道和毒性大小各不一樣,有苦的、有辣的、有咸的、有酸的、有無色無味的;有的呢?卻帶點甜頭。那些無色無味的和帶有甜頭的病毒自然而然便開成了偽裝的特性,它們長期圍繞在人們的身邊,讓人防不勝防。”
接著,王大嬸又說:“有些病毒潛伏期可大啦!不到把你身體摧垮,你是覺查不出來的。”
銀花心里明白王大嬸是在拐著彎兒勸她,忽然便說:“可是,人交人畢竟要講究誠心啊,人家李大哥對咱不錯,并且這幾年也再沒犯過那錯,咱不可明里接受人家的幫助,暗里卻對人家這么一個不放心,那么一個不放心,要是那樣的話,咱自己不就連做人的人格都丟了嘛!”
王大嬸說:“你做人講究誠信,這沒有錯,但你要明白:人并非個個都是圣人,畢竟還是普通道德水準的人占多數(shù)。人人都可被人懷疑,人人也都可懷疑一人。他敬你們一分,你們以后可以敬他二分,這就算對他很講誠信了,不可事事對他連半點提防心都沒有。”
“怎么防!”銀花心里一急,“人家就是來耍耍,要是照大嬸這么說法,那就干脆跟李光元絕交算了,省得王智仁一天價瞎尋思!”
“斷絕交往倒是用不著,人家對你們不錯,你們不可就因為人家從前犯過錯便跟人家絕交。不過,你在日常跟他見面時,還是提防著他點為好。比方說,你發(fā)現(xiàn)他跟你說話特別激動時,而這種激動恰恰又有些不自然,你滿可以說些別的話語把話題岔開,或找個恰當借口起身干點別事,以此轉(zhuǎn)移一下對方的思路,不然的話,他一時激動,扯扯拉拉的,場面就不好修拾了。真到了那一步,對誰都沒有好處?!?/p>
“這……大嬸言重了?!便y花覺得王大嬸說話除了比智仁藝術(shù)性巧妙以外,同樣是對她不放心。越聽越心犯,因覺得王大嬸是好意勸她,怕說話生硬傷了感情,忽然改變說話口氣,“那,照大嬸的說法,容易做錯事的人又該如何增加免疫力呢?”
王大嬸說:“兩個途徑,一是平日多向一些德才兼?zhèn)涞娜藢W習,二就是需要多看書,通過吸取書中人物的間接經(jīng)驗教訓,來提高自己處世為人的能力?!?/p>
王大嬸歷來對李光元看法不好。接著,她便又細心跟銀花講解具體如何防范李光元的一些細節(jié)做法,銀花表面點頭贊成,而內(nèi)心里卻一直是毫不服氣。
三
李光元不愧是一只狡猾的狐貍。
對于他想得到銀花這種心底,就好比黃鼠狼想吃到雞一樣的盼望,而對于他這個機警程度,恰似這條黃鼠狼偷雞時躲避人的那種心態(tài),一時一刻都不想讓人覺查到;自從那天對銀花想入非非被智仁看出破碇后,他便放慢了陰謀得到銀花的腳步。他打定了主意:必須琢磨透這只雞的抵抗能力及主人家的一切防范情況,瞅準時機方可下手。
時光易過。隨著陣陣的雁鳴,節(jié)氣很快到了驚蟄以后,溫暖的陽光天天普照大地。眾鄉(xiāng)親們有的用牲口或拖拉機忙著耕地;有的抗著锨镢到自己地里挖堰下渠;有的忙著用各式各樣的車輛往地里拉土糞,還有的在自己承包的果園里給果樹剪枝整樹型;菜園里,已有人忙著種大蒜,育白菜種和羅卜種,還有人在用竹鈀清理菜畦子等等。眾多景象綜合在一起,繪制成一幅幅繁榮昌盛的畫面。然而,李光元的心里卻并不繁榮昌盛,他一直都不出遠門,天天只是待在家中干那些已接原料在手的零星木匠活,耐心等待再次與銀花談話的機會。他老婆張立菊見他一天價神情不自然,又突然間不再出遠門,對他疑心重重。
常言說,無巧不成書。這天,智仁逢休班日。中午,有人喊他到街上打撲克,他便興奮地出來跟大家湊湊。因李光元門口寬敞,大家恰恰聚集在那里。撲克打到興頭上,智仁興奮地不由得身體左右晃動,不想,因坐下的馬扎上面襻著的塑料繩已變質(zhì),不慎一屁股跌落在硬地面上,疼得他“哇呀”叫了兩聲。眾人哄然一陣大笑,隨后有牌友便說,“咦,咦咦,正好這兒有木匠,讓光元回家再拿個小凳或馬扎給你坐著,把這個破的讓他取回家給你修修便是?!?/p>
而此時的智仁,自從王大嬸勸說他看問題不可亂下結(jié)論那天起,他改正了遇事捕風捉影的缺點。然而,他又適得其反,對李光元言行舉止竟然又粗心大意起來,因見李光元多日再沒有去他們家單獨找銀花聊天,心中那份防范心早已消散在九霄云外。
就在智仁以求助的眼神看著李光元的同時,李光元也含笑地看著他,智仁便毫不猶豫地說:“好,好好,大哥,你就給我把這破馬扎修修吧。”
李光元見智仁對他失去了防范心,心里不覺一動,“嗬,這倒是一個最能促使我與銀花再相會的機會!”急忙上前扶起智仁,然后提著破馬扎便回家去。一會兒,便從家中取出一個新馬扎讓智仁坐著繼續(xù)打撲克。他便又轉(zhuǎn)回家修整那個破馬扎去了。
智仁因李光元給他修好了馬扎,心里不過意,到晚上,便請李光元到家喝幾盅。李光元故意裝作反復推辭,最后見智仁執(zhí)意相請,便就去了。從這天開始,李光元有時侯借口到智仁家借東西用,有時侯便裝做有事要與智仁倆口子商量,隔不上三五天便會到智仁家去一次。有時侯去時還隨手帶瓶好酒或好吃的禮物。智仁夫妻熱情相待。
晴明節(jié)將至。
在膠東半島這個地方,每逢晴明節(jié)前后十幾天內(nèi),半大孩子們都有個打秋千的風俗習慣。頭著晴明節(jié)五天,小強便哼鬧著非讓智仁給他吊個秋千架子不可。不想,智仁平日干一些出大力的活還頂用,要是讓他干一些需要巧門的活,卻是個外行。小強反復哼鬧,智仁只是不理不睬。吃罷早飯,垮上自行車便上班去了。小強看了看銀花,哼鬧著說:“媽,要不,你給我吊嘛!你給我吊嘛!”此時,銀花早已把王大嬸囑咐她的話忘的一干二凈,立即便說:“我不會吊,你快去村北頭把你光元大爺找來,他肯定能給你吊起個好秋千。”
一會兒,小強去把李光元找來,便上學去了。
秋千很快便吊好,銀花取臉盆盛了半盆水讓李光元洗罷手,李光元便要告辭回家。銀花忽然覺得麻煩他一頓,讓他空手走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想想他是個木匠,平日里給人干活有時侯是按日工論工錢的,于是便說:“大哥別急著走,你給我干活,我不能白用你,就按你平日給別人干木匠活的工日給你錢便是?!闭f著,便迅速走向衣柜邊,要到衣柜里取錢。李光元急忙上前攔住,“別別,別,這是誰跟誰呀!我就給你們干這么點話,你還要給我錢,這不是見外了嘛!”銀花硬是要取錢,他用手拽住銀花的胳膊就是不讓她取。銀花無奈,只得做罷,忽然想起李光元喜歡喝酒,便說:“大哥實在不收錢,我也沒法,今日天氣有些冷,要不我倒點酒,你喝點酒暖和暖和再走吧?!崩罟庠c了一下頭,“嗯 ,喝盅酒還可以?!?/p>
銀花把飯桌放倒,取馬扎讓李光元坐在飯桌前歇著。然后取炒瓢到煤氣罐上炒了兩個菜,又從碗柜上取下一瓶煙臺古釀,斟滿了一盅酒,恭敬地端到李光元面前。這時,李光元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然后貪婪地看一眼銀花的臉,嘻皮笑臉地說:“嘻嘻!妹子不但炒的菜可口,干起活來也麻利,炒兩個菜半點都不費事的樣子?!?/p>
銀花便說:“大哥又夸我了,炒菜這樣話,誰都會干,這算不了什么?!?/p>
李光元急忙說:“不,不不,妹子不管干什么活倒就是比一般家庭婦女干得又好又快?!?/p>
銀花耳朵里聽著,心里一陣喜悅。便取個小凳坐在李光元對面,準備隨時給他斟酒,李光元又奉承道:“妹子想事真周到?。∵€能想到天冷讓大哥喝幾盅酒再走?!?/p>
銀花不好意思地說:“這樣小事大哥別掛在嘴上,您不是給我們干過活嘛!這都是我應該做的?!?/p>
“那,你既然覺得關(guān)心大哥是應該的,我給妹子干點活,自然也是應該的嘍!”李光元聽罷銀花的話,愈加裝做通情達理的樣子,
銀花不由得心中躍過一個念頭:這個李大哥,倒是一個與人處事很寬容的人,給我們干了半天活,就給他喝幾盅酒,他便是那樣的滿足。”
李光元的兩眼在銀花身上上下打量,忽然看到銀花的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力士鞋,那鞋的前頭已打上了補丁。李光元便問道:“妹子,你現(xiàn)在腳上穿的鞋就是用來平日干活和在家時穿的吧?”
銀花聽李光元這么問,不由得看了看他的腳,他腳上穿著一雙晶光油亮的純牛皮鞋,不覺一種自卑感瞬間襲上心頭。
“不是,我每到春秋季節(jié)里里外外就穿這一雙鞋?!?/p>
“我可不敢跟大哥相比,穿黒油亮的牛皮鞋?!?/p>
“妹子喜歡皮鞋?喜歡不要緊,可以買雙嘛 !”李光元試探地說。
“咱可穿不起。皮鞋都是像您這樣有錢人穿的?!便y花說著,差點沒流下淚來。
李光元急忙便說:“這有何難!你要是想買,我借錢給你?!?/p>
“真的?”
“真的?!?/p>
“快算了吧,以前欠你情已經(jīng)不少了,即使你給我借錢買上皮鞋,我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還你,也是不好辦。”銀花臉上顯現(xiàn)出難為情的樣子。
李光元毫不猶豫地說:“嗨,妹子,還不起錢不要緊,什么時侯有了錢,什么時侯便還。一輩子沒有,就一輩子不用還?!闭f著,他想了想,兜里正好裝有四百塊錢,急忙把錢掏出來,“吶,妹子,這四百塊錢你拿去買皮鞋用?!薄芭荆 钡匾幌掳彦X放在了飯桌邊。
銀花兩眼看著錢,心里想取,但卻又不好意思取,囁嚅地說:“俺不要。”
李光元急忙取錢在手,站起身轉(zhuǎn)過飯桌,硬給銀花塞進衣兜里,“拿著,拿著,別見外嘛!”說著,便又夸銀花能奔操過日子,她與智仁至今未發(fā)家,只不過屬于時運不佳而已。被他這一夸,銀花便陷入了沉思,竟然怨起自己命苦來了。她想起智仁一天價只能憑出大力掙有數(shù)的幾個錢,而李光元平均干一天的木匠活,至少也掙智仁三倍的錢;并且,相比之下,智仁干點別的話也遠不如李光元手巧;論說話,又比不上李大哥會說。就在這暗暗埋怨自己命苦的節(jié)骨眼上,不知不覺,她心里竟然真的對李光元盟動了愛睦之心……
她不覺全身的熱血沸騰起來,忽然又想起自己家還欠李光元兩千塊錢,可是,人家李光元不但不急著討債,還不斷地零碎幫自己一家人的忙,似這樣的善良人實在是世上少有!不覺暗暗自語:看來,那些愿傳話的人就是嘴癢,這個說人家拈花惹草,那個說人家拈花惹草,似這樣的好心人肯定是那些作風不好的女人先對他動了心,事情敗露后,因丟不起那個面子,又惹不起自己男人,最后翻過臉來陷害他便是……
她怕再多想會失態(tài),急忙操起酒瓶給李光元斟酒。而就在她伸出右手到桌子邊操酒瓶的時侯,肩部一陣酸痛,她急忙伸左手把酒瓶操過來,然后給李光元斟酒。這時,李光元便問:“妹子,你的右胳膊怎么了?怎么看你取酒瓶時很像是疼痛樣子?”
銀花說:“不是胳膊的事,我是最近有點肩周炎?!?/p>
李光元說:“嗨!妹子,你怎么不早說呢,一會兒我給你揉搓揉搓?!?/p>
銀花聽他這么說,不由得心里一緊張,可是,剎那間又覺得有些好奇,“那,大哥在外面還學會了醫(yī)學按摩?”
李光元說:“當然,我從前年就學會了這門手藝,只是在自己村沒給人按摩過罷了?!便y花想了想,沒應他的聲。
李光元把酒喝足了,銀花便拾掇碗筷和酒瓶。就在她把那剰下的半瓶酒往碗柜上放的時侯,因碗柜高了點,她剛用右手往上放,一抬胳膊,又覺得疼,急忙換左手放了上去。李光元這時便說:“哎呀!妹子,你就別不好意思了,一會兒還是用我給你理一理吧。緩解一下,說不定慢慢就好了。”
“昂,那就試試吧?!便y花羞澀地答應下來。說著,便向院里大門那邊瞟了一眼。李光元急忙奔到院里把大門關(guān)嚴,然后把大門的插拴“哐”的一聲插上了。
李光元也的確在外面跟別人學過按摩術(shù)。銀花躺在床上,任他先慢慢揉搓頸椎和肩部,銀花頓時感到被揉搓的部位輕松得很,一會兒,李光元便把雙手慢慢往下移動,本來是一只魔掌,而此時的銀花,反覺得這只手不管觸摸到她身體的任何部位,對她都是那樣的溫存。魔掌漸漸地觸摸到銀花的胸部,她本能地用兩手一推,“大哥,你……”
李光元瞇著色眼看著她,忽然張開雙臂,一下子撲到她的身上,嘻皮笑臉,“嘿嘿,嘿嘿,你們欠的我那兩千塊錢,我不要了。你們欠我的那兩千塊錢我不要了……”
銀花嘴里念叨著:“大哥別這樣,大哥別這樣……”全身卻飄飄然,連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了。那張美麗的蘋果臉蛋不由不忍地向李光元的胸前依偎過去……
四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肅然起來。天花板木著臉,墻壁顯現(xiàn)出疑惑的神色,四下里的一切器俱似乎也都顯露出質(zhì)疑的目光……
李光元走后,銀花想想智仁為這個家庭日夜奔波,并且對她也一直不錯,再想想以往自己曾對智仁立過的那些海誓山盟,心里不覺為自己的失貞有些悔意。良心這個無形的評判員在遣責她??墒?,與此同時,心中那份欲望天性無時無刻又在誘惑著她,她沉思默想一會兒,她把心一橫,便自我安慰起來:沒什么的,只要把這件事絕密,平日再對智仁加倍關(guān)心一點,自然也就問心無愧,身體是自己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李光元每隔六七天便到銀花家揉躪銀花一次。銀花呢?也便糊涂地接受他。她還教李光元,以后凡是她在他身邊的時侯,言語表情都要裝得自然一些,李光元點頭稱是。于是,在沒有外人知曉的情況下,二人都覺得這種做法是一種幸福。然而,他們之間畢竟沒有純潔的思想意識方面的溝通,性欲就像小孩子們盼望吃順口的食物一樣,吃了后,便就不再如饑似渴地追求了。漸漸地,在李光元眼里,銀花并非和從前那樣美了,銀花的言行,也不如從前那樣高妙了,他不禁暗暗自嘆:唉!在沒得到她時,時時都覺得她是那樣的美,原來,她也是很普通的嘛!此時此刻,他想起自己從前對銀花一家人有求必應,不免有些后悔起來:咳,自己真是傻呀!就玩?zhèn)€女人,根本不值得破費那么大!他想起銀花家還欠他兩千塊錢的事,忽然一個鬼主意繞過心頭:“嘿,乘她現(xiàn)在跟我熱乎,她欠我兩千,我便找借口向她也借兩千,如此,我一直不還她,不就兩來無事了嘛!”
時正值1999年的時侯,在農(nóng)村,鄉(xiāng)親們除了大面積的農(nóng)活利用機械化操作外,有些小小的零碎活,還是需要牲口。大約是谷雨前后,忽然一天,李光元家的牛得病死了,到中午,便匆匆來到銀花家中,裝作很為難地說:
“壞了,銀花,我家的牛死了,打算再買一頭。你看看能不能暫時給我搗借兩千塊錢用?待我手頭寬綽了,白給你多少都可以。”
銀花笑著說:“嘿,和大哥這樣富戶,銀行里存款有的是,你到銀行里取出幾千便是,這樣小事何須求我呢?”
李光元說:“銀行里有錢不假,可是,我都存的死期存單,要是取出來,要是不到期便取,把利息都瞎了。”
銀花一聽是這情況,替他著急起來。立即應聲說要到銀行取錢還他。其實,她家里和銀行里都沒有錢,打發(fā)李光元走后,去二十里外的大姐家借得兩千塊錢,還給了他。
太陽公公躲進云層里了,涼風習習。
這天上午,天氣突變,已是陰歷四月初的時節(jié)了,氣溫驟然下降到零度左右。李光元隔了十幾天沒和銀花相會,便又去銀花家找銀花了。
銀花見李光元走進院里,心里一熱,什么話沒說,身子一轉(zhuǎn),把他引進了里間。
“大哥最近好吧?”
“我很好,你也好吧……”
二人說著話便相互親吻,然后,脫衣解帶便抱在了一起。
就在這個時侯,忽然有人大喊:“干什么!干什么!”二人慌得魂飛魄散,抬頭定神一看,竟是張立菊站到了面前。
原來,李光元和銀花都大意了,銀花忘了囑咐李光元,李光元也粗心了,進屋時竟然忘了插上院門。
李光元提上褲子便溜出門外走了。還沒等銀花靜下神來,張立菊大聲罵道:“你個不要臉的騷貨,你該死了你!”上前抓住銀花的頭發(fā),連撕帶打。銀花不服地說:“你打誰!你打誰!這事是你們李光元來找我的,可不是我找他的,你要管先管好自己男人!”說著便還手也撕打張立菊,兩個女人相互撕打在一起。
撕打了一會兒,兩個人都累了,不知不覺都松了手。張立菊氣喘吁吁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倒回頭來說:“你等著,你個死X!今天來教訓你這是輕的,等我回去向李光元問明白情況后再說,看看這事要是屬于你先勾搭他的,我還得揍你!”
銀花大聲罵道:“你放屁!你放屁!”忽然覺得張立菊來得這么突然,很似他們夫妻設(shè)計害她,明明知道 這種可能性不大,也隨口混淆起來:“你們兩口子設(shè)計陷害我,我還要去法院告你們呢!”
張立菊走后,銀花坐在床邊流下淚來,越想越覺得自己挨這這頓打窩囊,抽咽了一會兒,忽然心想:“不行,決不能讓這個瘋老婆這么猖狂,我必須給李光元點壓力,到時侯,李光元向瘋婆子下跪,你個瘋婆子看在自己男人面上,還得向我求饒呢!”想罷,她立即到床頭操起電話機筒便給李光元打電話。那邊李光元接通了電話。
“喂,銀花,真對不起,誰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p>
“你不用多說,李光元,說不定就是你和老婆做了這么個扣子害我呢,我不能讓你!”
“別別別,銀花,咱們有話慢慢說?!甭犂罟庠f話的口氣是想繼續(xù)和她保持那種關(guān)系。
只聽得話筒里“噗!”“噗!”連續(xù)兩聲響,隨即便聽到張立菊大罵:“你該死了,你!事到這般地步你還和她柔聲和氣的?!辈挥梅治?,那噗噗的兩聲響顯然就是張立菊踢了李光元兩腳,銀花心里猜測著,那邊的的電話機“嘩啦”一聲,電話便掛斷了。
過了大約一個鐘頭,銀花又給李光元掛電話,逢巧,她這次掛電話,張立菊不知干什么去了,還是李光元接電話。銀花怒氣沖沖地說:“李光元,既然你老婆對我這么兇,你得趕緊還我那兩千塊錢,昂!不然我跟你沒完?!辈幌耄罟庠诶掀诺膰罋v管制下,終于變了良心,把口一改,“銀花,你忘了嗎?你們以前還欠我兩千塊呢,如此咱們就誰也不欠誰的了?!?/p>
“啊!你不是說那兩千塊錢是給我們了么!你……”還沒等銀花把話說完,李光元“嘩”地一聲又把電話掛斷了。
“騙子!”銀花怒罵一聲,不覺頭暈目眩:自己之所以跟他好在了一起,是想得到他的真心相愛,難道就為了圖他用小恩小惠欺騙然后任意糟蹋靈魂么!她一下子斜倒在電話機邊,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暗暗發(fā)誓:“你等著,李光元,我會雇人把你們倆口子修拾個半死!”然而,發(fā)誓歸發(fā)誓,她心里卻明白,架并不是那么好打的。且不提雙方打起來誰勝誰負的問題,不管誰受了重傷,都會惹起官司。官司一起,自己受到法律制裁就更不合算了。一會兒,她停止了哭聲,開始沉思默想,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便決定違著良心把事件的真實情況胡亂一編,告李光元一個強暴婦女罪,可是,想想當時都是自己同意的,真論起法律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想用這個辦法報復他們倆口子,那也是很愚蠢的呀!左思右想,她沒了主意,只有在那里生悶氣。失身丟面子倒也罷了,問題是自己覺得小腦瓜并不笨,卻讓別人當傻子耍了,只這些還不算,還得受張立菊那瘋婆娘的氣。似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忽見北墻上掛著一卷備用的如小指那么粗細的尼龍繩子,她下地摸起那根繩子,想想未曾裝修的西里間露著梁,操著繩子便進去上吊。她把繩子的一端打到了梁上系緊,然后取了個板凳,雙腳踏上去,把繩子剩余的一端系了個圓扣子,正要往里伸脖子,忽聽的有人大喊:“混賬!”喊聲未絕,一腳給她把凳子踢翻。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定神看了看,是王大嬸救了她。
原來,王大嬸是聞訊后特意趕來救她的。王大嬸把她攙扶出里間,讓她在床上坐好,便開始勸說她:
“你看看你,我以前勸你對李光元這樣人要多加小心,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可是內(nèi)心里就是不聽,事到于今果然把事鬧大了?!?/p>
“既然事情已到了這般地步,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智仁和小強想想啊,你一死了之倒也輕松,撇下他們倆個,這以后的日子怎么有法過!還有你和智仁雙方的父母,你這一死,不能為他們養(yǎng)老,可是大不孝哇!”
銀花聽罷,一頭倒在王大嬸懷里“嗚嗚”的便哭出聲來。
接著,王大嬸便勸說她:人生在世,畢竟是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但不管是誰,長處再多,要是心緒不正,這種長處往往就會釀成惹禍的根苗,要是心底善良,即便長處不多,也同樣值得人們尊敬。別的不足,通過夫妻間相互包容,取長補短,終久會得到解決的。所謂真正的生活要靠自己去創(chuàng)造,正是這個道理。又給她講解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過日子經(jīng)驗,等等, 等等。在王大嬸 反復勸說下,銀花終于想開了,立誓以后改正自己的錯誤,重做新人。
王大嬸見銀花已想開了,心中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她心里終還是有些不快,雖然銀花的人命已得救,但畢竟還是因未能深通人情事理而犯下了大錯,再想想李光元的無德,張立菊的庸俗無智。再想想智仁的粗心大意,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這些人還是缺乏思想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