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婷
摘? 要? 模仿行為是網(wǎng)絡社交媒體時代的主要行為特征,在抖音短視頻奇觀現(xiàn)象中,模仿成為了奇觀生成和傳播的重要途徑,而奇觀在“影像—現(xiàn)實—影像”的模仿循環(huán)中完成了對現(xiàn)實的殖民。
關鍵詞? 奇觀;模仿;抖音短視頻
亞里士多德認為“模仿是人的本能,是人的天性,人們認識世界的方法有限,因而以模仿作為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手段?!痹诋斀窕ヂ?lián)網(wǎng)社會,一切在網(wǎng)絡上得以風靡流行的事物,均脫離不掉模仿這一環(huán)節(jié)。模仿的傳播造成了流行,流行則導致更多的模仿,模仿是人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社交媒體時代的主要行為特征之一。“奇觀”(spectacle)一詞最早來源于法國著名學者居伊·德波《奇觀社會》(the society of spectacle)一書,“spectacle”是德波社會批判理論的核心詞匯。奇觀是一種強調視覺表達、滿足人類一切好奇心與欲望、注重視覺感官和表面吸引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它通過一系列視覺符號向觀眾展示生活中的影像,是一種以好玩、好看、極具感官刺激性為表征的集體狂歡。同時奇觀通過影像這一中介反映著當代的社會關系和文化語境。抖音短視頻奇觀則是指短視頻在生產、播放以及營銷過程中,運用一定的方式以及先進的媒介技術所展示出極具震撼力的、吸引人眼球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人事或意義。
1? 從“線上”至“線下”的模仿秀
模仿是抖音短視頻用戶直接參與內容創(chuàng)作的最主要途徑之一。模仿秀是抖音視頻類型中占比較大的一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抖音短視頻自身的運行機制,即設置相應的背景音樂庫、提倡用戶進行對口型等模仿類表演,因為操作簡易,易于上手,因此相比起原創(chuàng),抖音用戶更傾向于使用熱門歌曲作為背景音樂,并對一些熱門視頻進行模仿。這種模仿既滿足了用戶自我表露的需求,同時也暗合了人們模仿的天性,以及想要通過模仿來追逐流行的心理。抖音短視頻的模仿秀是線上與線下交互融合,從而延伸出的一場奇觀秀,其中的模仿已經不再是對真實文本的再現(xiàn),而是轉變?yōu)橐环N多元的敘事。如2019年來自“寶石gem”的“野狼disco”在抖音上被150萬人重復使用,其歌曲及舞蹈的風靡傳播,則是通過從素人到明星的大量模仿秀,打造了由線下綜藝節(jié)目延展至線上短視頻的奇觀景象。
模仿行為由線上延伸至線下更依賴于媒體的介入,當某一群體性模仿行為在網(wǎng)絡上廣泛傳播時,媒體的報道會在更大范圍上引發(fā)群眾集體的情感共鳴,從而使得模仿行為的范圍的擴大和程度的加深。2019年11月西安大唐不夜城景區(qū)的街頭藝人“真人不倒翁”,經游客拍攝上傳抖音之后,引來了大量網(wǎng)友的關注,隨后以人民日報為首的多家主流媒體對此進行了跟進報道。主流媒體的報道使得大眾對“不倒翁姐姐”的認同感更為強烈,從而進一步引發(fā)了大量線上線下的模仿行為,其相關話題在抖音上有近14億的播放量。人們出于挑戰(zhàn)自我、跟風表演、好奇、興趣等心理因素對“不倒翁”這一表演行為進行解構,并重新加以創(chuàng)作以表現(xiàn)自我。
2? 模仿秀中的意義再生產
網(wǎng)絡模仿雖然成本較低,但并非完全沒有門檻,一是技術門檻,二是參與積極性的門檻[1]。抖音短視頻為其用戶完全破除了這兩方面門檻的限制。對抖音用戶來說,模仿的技術是簡單易得的,同時成為“15秒明星”的機會可均等的降臨在任何人的頭上,因此用戶具有強烈的使用軟件與參與傳播的積極性。在此背景下,大量用戶在抖音短視頻平臺上上演模仿秀。在模因論中,“病毒”被用來行為“被模仿的對象”,而病毒的特質之一即感染性強,這意味著模仿行為像“病毒”一樣改變著被傳染者的行為方式。在此意義上,抖音中的熱門歌曲、手勢、舞蹈也如同“病毒”一般,吸引抖音用戶爭相去模仿、制作視頻,人們這種模仿的天性與熱情以及抖音自身鼓勵模仿的機制使得抖音里的內容陷入嚴重的同質化。但同時模因式傳播還有一個特質即具有淘汰性,即順利得到模仿并傳播下去的模仿,必須是要在大的社會環(huán)境的背景之下符合社會文化的衍變,不適應即意味著被淘汰。因此抖音短視頻中同質化的內容在傳播的過程中更容易被取代和淘汰,在模仿行為的背后也存在大量的意義再生產。在這個意義上模仿行為不再是文化單位的簡單復制,而是加工創(chuàng)造并賦予意義的過程,更多的體現(xiàn)了用戶的主動創(chuàng)造性和參與性[2]。
模仿不僅僅是對已有事物的刻板再現(xiàn),更多的是在原有事物的基礎上進行再創(chuàng)作,豐富該事物的表達形式和意義內涵,成為一種創(chuàng)意的展現(xiàn)。傳統(tǒng)媒體時代,表達自我的權利僅限于掌握媒體的少數(shù)人手里。如今在短視頻風靡之際,任何人都可以在任意地點和任意時間,打造自我的“秀場”,自我表達的門檻隨著移動短視頻應用的到來降到歷史最低點。如果說以兩微一端為代表的新媒體時代,使得“人人都有麥克風”,那么以抖音短視頻為代表的移動短視頻應用時代便成為了“人人都有攝影機,記錄生活,導演生活”的時代。眾多用戶借助于抖音短視頻表達自己所思所想、展示自己所見所聞、展現(xiàn)自己所能所優(yōu),抖音短視頻為大眾提供了表達自我的舞臺。如抖音用戶“大唐宮主”,通過一些廢舊物品的再利用,來制作極具創(chuàng)新力的影視人物裝扮,加以經典橋段的人物臺詞,演繹“還珠格格”“華妃”“唐伯虎”等經典影視角色,以低成本的演繹方式致敬經典,表達自身對經典影視文化的認可。大量的抖音用戶正是在這種模仿—創(chuàng)新的循環(huán)再生產中,實現(xiàn)了對抖音奇觀的意義賦予,并保持其生命力的延續(xù)。
3? 模仿行為中奇觀對現(xiàn)實的殖民
抖音短視頻中的復制、模仿和再加工,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群體創(chuàng)作的力量,但這些創(chuàng)作和參與很多時候都流于表面,且稍縱即逝,隨著人們注意力的轉移而消失。視覺影像的突出使得對語言的使用弱化,思想的深刻性受到了新奇刺激的影像視頻的沖擊,人們開始更注重于對形式的追求而忽視了對意義的探索。居伊·德波曾在《景觀社會》一書中說道:“在現(xiàn)代生產條件無所不在的社會里,生活本身展現(xiàn)為景觀的龐大堆積。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部轉化為一個表象?!盵3]由抖音中衍生出的模仿行為在現(xiàn)實中再現(xiàn)“奇觀化的表演”,且“奇觀化表演”再現(xiàn)的目的是為被制作成影像被上傳至網(wǎng)絡。由此,影像制造奇觀,奇觀在現(xiàn)實中被模仿,模仿行為再度復制為抖音短視頻上的奇觀影像,奇觀在“影像—現(xiàn)實—影像”的循環(huán)中完成了對現(xiàn)實的殖民。
旅游城市西安便是靠其旅游文化元素在抖音上的奇觀化呈現(xiàn)而得以火爆。以2017年的西安“摔酒碗”為例,原本“摔酒碗”是西安永興坊構思出的一個經營項目,有著以摔碗“求平安、討吉利”之意,當此表演在抖音上受到廣泛關注后,越來越多的網(wǎng)友前來西安體驗“摔酒碗”表演,并進行形式和意義的再加工。
眾多網(wǎng)友將摔酒碗這一行為從一個普通的商家營銷演繹為具有影像氣概的奇觀意象。據(jù)《南方周末》報道:“截止到2017年11月1日,三年的時間里有近50萬人在此喝過摔碗酒,但其中20萬只碗都是在被抖音漸漸帶火的2017年末摔掉的?!盵4]在這種相同的背景音樂、拍攝手法的類型化奇觀影像中,拍攝者更注重的不是現(xiàn)實中的“摔酒碗”體驗,而是能夠上傳至網(wǎng)絡吸引關注的“摔酒碗”的奇觀化影像,奇觀化的影像取代了直接的生活體驗,人們以奇觀化的方式認識現(xiàn)實、進入現(xiàn)實,并且沉迷于影像的奇觀之中[5]。
4? 結語
德波認為,當代社會存在的主導性本質主要體現(xiàn)為一種被展現(xiàn)的圖景性,人們因為對景觀的入迷而喪失對自己本真生活的渴望和要求[6]。人們的社會生活本身已經被奇觀化,日常的衣食住行被大眾媒介技術加工為形形色色的視頻和影像圖片,社會本真被景觀遮蔽,而成為一種傳播技術所產生的再現(xiàn)。同時人們似乎也更愿意通過模仿這種由技術加工產生的奇觀影像,來取代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實體驗,奇觀與現(xiàn)實的界限愈發(fā)模糊,人們的本真生活與媒介再現(xiàn)的生活景觀形成了一種分離與異化。
參考文獻
[1]郝永華,彭愛萍.創(chuàng)新擴散理論視域下的網(wǎng)絡模仿探究——基于五個典型案例的分析性比較[J].現(xiàn)代傳播,2016(7):142-146.
[2]郭小安,楊紹婷.網(wǎng)絡民族運動中的米姆式傳播與共意動員[J].國際新聞界,2016(11):54-74.
[3]居依·德波.景觀社會[M].王昭鳳,譯.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34.
[4]賀嘉雯.“抖音之城”西安[N].南方周末,2018-06-11.
[5]徐景毅.抖音短視頻與西安旅游奇觀[J].新聞傳播,2018(23):72-73.
[6]居依·德波.景觀社會[M].王昭鳳,譯.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