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戲骨許還山 秉持良知說真話 恪守善德愛蒼生

【人物小傳】

國家一級演員。代表作有電影《櫻》《寒夜》《雙雄會》《張衡》《代理市長》《錢學森》《建國大業(yè)》，電視劇《蘇武牧羊》《紅樓夢》《呂后傳奇》《慶余年》《大秦帝國》《錢學森》《飛越老人院》《黃土高天》。1991年飾演電影《筏子客》里“大把式”一角獲第12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第4屆電影藝術學會獎。曾獲“優(yōu)秀電影藝術家”稱號及“全國德藝雙馨藝術家”。2019年中國文聯(lián)、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授予“終身成就電影藝術家”。

引子———

他，是《司馬遷》中的漢武帝，《孝莊秘史》里的清太祖，《建國大業(yè)》里的于佑任，《錢學森》里的老年錢學森，《寒夜》里的汪文宣、《紅樓夢》里的賈政，《喋血大漢口》里的幫會總舵主司馬毫，《東方霸主》里的青龍幫老幫主關振南……無論是演繹威嚴的一代帝王、歷史人物，還是文學作品中的正反形象，都骨血豐滿，入木三分，堪稱經(jīng)典。他就是西影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導演、攝影家、美術家許還山。

歲月如水。2019年，廈門，第32屆金雞獎頒獎典禮圓滿落幕。82歲高齡的許還山被授予中國文聯(lián)“終身成就電影藝術家”榮譽稱號。這個榮譽對于許還山老藝術家來說，雖然晚但不遲，實至名歸。當晚頒獎臺上，許老發(fā)表獲獎感言是：“30多年來，我始終要求自己生活在角色里，深耕細作，沉下心來，什么都忘掉，戲比天大！”字字千鈞！這是他對表演藝術的敬畏和熱愛！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日月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彼松冀K最愛的便是影視表演。經(jīng)歷坎坷，笑對人生，且用一生詮釋“戲比天大”的力量。

他從拍攝第一部影片《櫻》到2019年榮獲“終身成就電影藝術家”榮譽，從影剛好40年。40年，他為觀眾奉獻了150多部影視劇。

如今，83歲高齡的他仍活躍在影視圈。他參演的古裝電視劇《慶余年》正在熱播，他把北齊文學家、曾做過北齊皇帝老師的莊墨韓這一角色演繹得有聲有色，呼之欲出———學識深廣，年高德重，有一代大家風范。更讓我們感動的是，近日，這位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許還山向江西檔案館捐贈了“天涯若比鄰”“四海兄弟同氣連枝”“秉持良知說真話，恪守善德愛蒼生”等書法作品，以實際行動支持抗疫，謳歌大愛，用真摯的藝術情感，激勵人們?nèi)f眾一心、同心同德戰(zhàn)勝疫情。

他的鏗鏘金句：“不做金錢的奴隸”

去年12月，我們乘飛機前往西安，有幸拜訪了老藝術家許還山。冬天的暖陽溫和地抹著棕色、褐色的樹干，撫慰著它們落葉凋零后蒼茫的內(nèi)心。80多歲，在大眾的想象中是怎樣的畫風？垂釣？公園打太極拳？退休頤養(yǎng)天年？不好意思，他走的完全是不同的路線。

采訪那天，許老身穿黑色的皮外套，藍色的牛仔褲，精神矍鑠，一點也不像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他的一舉一動，透示出他的儒雅氣質(zhì)，蘊藏著無限的睿智與魅力。心態(tài)也非常好，他的直言不諱和大家風范，都讓人無比敬仰！

寶貴的時間里，許老拿起筆熱情洋溢地給電影海報簽名，給《北廣人物》題詞：“?！侗睆V人物》越辦越好”！非常認真。

為了這次碰面，許老自駕車從西安城東邊過來，將車停在了西安電影制片廠附近。西安電影制片廠天明廣場內(nèi)，有一尊吳天明導演的銅像雕塑，中國電影博物館也有一尊一模一樣的。原來這是由老藝術家許還山召集西影藝術家共同集資完成并親自安置的。為的是緬懷天明廠長，傳承天明精神。

這次與許老碰面有個小插曲。我們剛約好見面日期，許老就告知他有急事要去鄭州，說四天后方回西安。沒想到，這次他獨自駕車從西安去的鄭州。想想，一位80多歲的老人能長途自駕，若沒有硬技術和棒的體力，想都甭想啊。

許還山老藝術家以表演為主業(yè)，用他的話說就是“飯碗”，故年年天南海北地去拍戲。而拍戲之余愛好非常廣泛，比如愛古典音樂，擅長書法繪畫，樂于金石，鉆研攝影。而愛好攝影，更是如癡如醉。據(jù)悉，有一次，他在長江三峽拍戲，看到大水即將吞噬一片古宅，頓時心感悲涼。他想，這些古宅多么像一位歷史老人將無奈地離開人世，再不把它拍下來，就會被浩浩江水所淹沒。最后這幅照片命名為《訣別滄桑》，很有價值。

前幾年，這位戲外的攝影家自費搞了一個影展，將時代的流年碎影匯集起來搞了一次《許還山攝影作品展》。在他的鏡頭世界里，流淌著真誠、樸實、大氣，透過其作品，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對生活的熱愛。那次個展辦得很成功，人們也記住了他的個展“心靈感悟”：“我不為比賽，不為投稿，不投其所好去按快門……”“表演間歇，尤愛執(zhí)‘長槍肩膀扛‘大炮，跋涉于天地山水之間東瞄西看，置身于生靈百態(tài)之中虛光實影。我非專業(yè)攝影人，興趣使然，愛好使然……從鏡頭看世界，乃肢體投入，心智融化，大美升華。”許老還有很多“金句”為圈內(nèi)人士所樂道，如“不做金錢的奴隸”！他厭惡矯情，推崇本真，淡泊名利，追求高尚。在漫長的歲月里，正如他自己所說，“在真真假假的折騰里，有幸不幸的交叉中，在迷茫和清醒下，作為一個男人，要堅持活下去，我覺得第一要體現(xiàn)出一個價值———人生價值?！?/p>

這位德藝雙馨的藝術家一生中有很多事情都是遲到的。在影視演員隊伍中，他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佼佼者。36歲結(jié)婚，42歲拍戲，60歲學電腦，68歲考駕照，似乎做什么都比別人晚一步?？稍谒磥恚瞬灰檻]年齡，而是要適時尋找挑戰(zhàn)，活到老，學到老。他說，“人要不斷地給自己出難題，不斷地在知識面前采取主動進攻的態(tài)度?！?/p>

銘心家訓：“名利場中甘無我，知行道上不讓人”

采訪之前，記者查閱了很多許老的資料。他出生時，正是抗日戰(zhàn)爭初期。他的父親許凌青是我黨早期黨員，參加過五四運動。他的母親畢業(yè)于燕京大學。面對日寇的侵略，他的父親立下了救亡圖存的宏愿，以岳飛名句“還我河山”為兒子取名叫許還山。年幼時，許還山隨父親歷經(jīng)戰(zhàn)亂，憂患多于幸福。父親是他嚴格的啟蒙老師，“名利場中甘無我，知行道上不讓人”的家訓，至今讓他銘刻于心。

新中國成立后，他的父親受命擔任中南軍政委員會兼中南文化部副部長，舉家遷往武漢。1951年，14歲的許還山就讀于武漢市立第二男子中學。他的朗誦、作文、話劇表演、書法、繪畫等樣樣出彩。高二年級時，許還山被老師推薦參加了在武漢舉辦的全國中學生文藝匯演，在舞臺上他聲情并茂地朗讀了一首馮雪峰的詩，獲得中學生朗誦表演一等獎，從而激發(fā)了他要在文藝道路上走下去的愿望。1956年，許還山通過“過五關，斬六將”，以優(yōu)異的成績名列數(shù)千名考生之前，跨入北京電影學院，成為第一期演員系（現(xiàn)在的表演系）的學生，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夙愿。其實，當年為了確保不落榜，許還山還報考了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八一電影制片廠，中央戲劇學院，全部收到錄取通知書，但他最終選擇了北京電影學院。從進入電影學院的第一天起，他就決心把影視藝術作為自己的終身職業(yè)。

蹉跎歲月：遭遇過十幾次瀕臨死亡的災難

平靜的求學生涯僅維持了一年，許還山就遭遇了人生一次重大挫折，并跌入人生的低谷———被錯劃為右派分子，留校勞動5年，勞教2年，新疆勞動15年。人生最青春的歲月，幾乎都在體力勞動中度過，還遭遇過11次瀕臨死亡的災難。在那些艱苦歲月，許還山嘗盡了人間苦辣酸甜。

翻開許老的相冊，里面有一張他珍存了多年的照片，記錄了當年他留校勞動時的一次劫難。在北京電影學院那個5年里，他不知干了多少個體力勞動的工種，后來他總算干起了一個和電影還算挨得上邊兒的活———分到照明車間去當了一名照明壯工。他心頭一喜，這次自己總算有機會能隨老師、同學學習了。

機會來了。一次，汪歲寒老師帶領學生們出外景，拍攝一部短故事片《姑娘的家信》，地址在海淀區(qū)四季青公社的一片場院上。頭天沒拍完，天黑收工后，有些照明燈具仍堆放在場院上，不承想夜里下起了傾盆大雨，燈具全被淋濕了，巨大的危險就此潛伏了下來。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劇組人員趕到場院上，趁著天好開始拍戲。當許還山用雙手抓住一臺大燈架時意外發(fā)生了———他觸電了，肢體被強大的電流牢牢地吸住了，幾十公斤重的燈體和鐵架子由于他的倒地也隨之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千鈞一發(fā)之際，掌管發(fā)電的師傅救了他。不知過了多久，許還山才慢慢醒過來。他想，今后當照明壯工的機會怕是也沒了……正當他惶恐時，分明聽見汪歲寒老師在跟照明組長說話，“昨夜下了大雨，怎么沒有事前檢查一下呢，你是有責任的。許還山不是技工，只是一個壯工，他懂什么？”聽到這話，許還山心頭一熱。他沒想到汪老師會給自己這樣一個政治身份特殊的“灰色人物”說話，更令他感動的是，說完這番話后，汪老師走到自己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此時，他感慨萬千。而在一邊的攝影師曹作彬趕緊拿出了他的照相機，沖著還在兀自感慨的許還山說：“過來，和這架差點要了你命的燈合個影吧，這可是個生死界的紀念?！薄斑青辍币宦暎@張“生死”照便成了永恒。他視苦難為財富。多年后，許老回憶說，“歷經(jīng)磨難同樣磨礪了我的性格，讓我變得更加堅強，也讓我收獲了人間真情?！?/p>

人如紅柳：“職業(yè)演員最大的光榮就是倒在片場”

春天永遠屬于有希望的人的。1979年春節(jié)后不久，許還山忽然收到一封來自北京電影學院的掛號信，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份右派問題的復查報告，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時隔22年，許還山終于迎來了藝術和生活的春天。離開新疆建設兵團時，他依依不舍。再望一眼小木屋，彎下腰抓起一把干枯的沙粒放入手中，喃喃祈禱，再見了美麗的新疆，再見了小木屋，再見了紅柳……臨行，他把自己最喜歡的一根紅柳根塞進了行囊，帶回了北京。紅柳被譽為沙漠中的強者。紅柳和他當時的處境很相似，正是紅柳頑強的生命力給了自己巨大的啟迪和力量。

1980年，許還山調(diào)入西安電影制片廠做演員，1986年轉(zhuǎn)任導演，執(zhí)導了電影《盲流》、電視劇《鑄情歲月》等。為了把荒廢的時光補回來，他開始了拼命地拍戲，勤奮耕耘。幾乎每年平均2-3部影視劇，從未間斷?！?9年我拍第一部彩色片《櫻》，改革開放剛剛開始，從那時候開始，大大小小97部，有自己拍的，自己導的，自己編的，自己演的，當然主要是自己演的……我個人來講，如果沒有改革開放，我也不可能有今天，早就在戈壁灘像野狗一樣死掉了……”

演員是非常幸福的職業(yè)，也是要付出很多辛苦的職業(yè)。

1982年，許老主演《張衡》，非常嚴謹。“我當時練‘跪功，跪著讀書、寫字，有時跪一整天，膝蓋磨出繭子來；還練‘舞劍的動作，戲里只有一分鐘，但一招一式都要勤加練習。這培養(yǎng)了我的一個習慣，每次新的歷史角色到來，我就情不自禁地鉆進歷史，查看所有能找到的資料，正史、野史、軼聞、傳說，越具體越形象，就越能開發(fā)我的想象，把我引進那個時代?！?/p>

后來，許還山陸續(xù)演繹了20個鮮活的歷史人物。他的表演風格也形成了，那便是：“韌中出硬，強中出剛”。

在他認為，職業(yè)演員最大的光榮就是倒在片場！他說，每個行業(yè)都應該遵循自己的職業(yè)道德，演員的職業(yè)道德就是“戲比天大”。

衷心祝福許還山老藝術家，身體健康，永葆藝術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