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非凡

張柯字

北卡羅萊納州夏洛特市，菲爾的熟食店空蕩蕩的，鮑比-瓊斯像往常一樣朝遠處角落的隔間走去。他把自己2.06米的身體蜷在桌子后面，90分鐘里，就只點了一杯水，然后一直在練習自己的說話技巧。這位低調的前76人球星現(xiàn)在已經(jīng)69歲了，雖然高大但卻顯得有些弱不禁風，像卡羅萊納州的松樹一樣瘦削，并且不擅交際。瓊斯和太太住在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城市里，位置離孫子孫女并不遠。

年輕時瓊斯患有哮喘，癲癇，心臟疾病且十分討厭運動，但最終他竟然成了一名籃球明星?！吧系巯矚g跟你開玩笑，”瓊斯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他可能是這樣想的，‘讓我們看看這只病貓能不能成為一名球員吧?！?/p>

于是瓊斯開始不情不愿地打起了籃球，一路走來，為南梅克倫堡高中贏得了州冠軍，在北卡羅萊納大學大放異彩，參加了1972年奧運會，五次入選ABA和NBA全明星，八次入選最佳防守陣容。在費城，他和朱利葉斯·歐文，查爾斯·巴克利，達里爾·道金斯一起打球，他在每場比賽中都奮力封蓋，積極爭搶，緊緊地貼著對方的得分手。

2019年9月6日，馬薩諸塞州的斯普林菲爾德，瓊斯入選了名人堂，他職業(yè)生涯場均能夠得到12分6籃板，他成了1983年總冠軍76人陣中第四位獲此殊榮的球員。

采訪，慶典，聚光燈，紅毯讓所有人都感到自豪和快樂，但對瓊斯而言卻有點無所適從。

“我不喜歡成為焦點，”瓊斯說，“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謝天謝地我加入了一支有著像大衛(wèi)·湯普森和朱利葉斯-歐文這樣偉大球員的球隊。在場上他們是焦點，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發(fā)揮自己的價值，然后在大家開始拍照采訪的時候跑得遠遠的。”

離開NBA33年，瓊斯家中的后院已經(jīng)成了7個孫子，孫女的游樂場，他也很少再拋頭露面。1980年代末，聯(lián)盟新晉球隊夏洛特黃蜂希望他來擔任首任總經(jīng)理，但為了陪伴家庭，瓊斯毅然拒絕。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了在夏洛特政府部門的短暫任職，他做過公眾演講，在基督學校當過籃球教練，而斯蒂芬-庫里曾經(jīng)就是他的球員。

“有天晚上，庫里還在上初中，我們有場比賽輸?shù)煤軕K，”瓊斯回憶道，“但他沒有垂頭喪氣。訓練結束后，他自己留下來加練。我當時就就想‘這孩子渴望勝利?！?/p>

現(xiàn)在，瓊斯一心撲在家庭和后院的花草上，閑下來就讀讀《圣經(jīng)》一一在過去的33年里，他每年都會讀完一遍。

2018年四月，瓊斯被選入了名人堂，當時他正在開車，而在那之前，他有許多次被提名，但未能入選。如果名人堂沒有在最近把選人標準更多著眼于防守上，那么這次可能瓊斯還是無法入選。

“杰里·科朗格洛說委員會做出這個決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這一決定讓我能在名單上排得更靠前，”瓊斯說，“防守才能贏下比賽。場上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防守的，所以這理應很重要。”

瓊斯是名人堂里異類，他是防守大師和替補球員，多年占據(jù)著費城的第六人位置。他的職業(yè)生涯中最高的一個賽季場均得分也僅有15.1分，但他卻是一名非常高效的球員。他大二在北卡時，創(chuàng)下過大西洋賽區(qū)單賽季66.8%投籃命中率的紀錄，之后，瓊斯曾三次在命中率上領跑全聯(lián)盟。他在ABA和NBA總共12個賽季，命中率高達56%。

“我不用占據(jù)球權就能成功。對很多人來說，投多少次籃，得多少分很重要，而每年我給自己的目標是100次封蓋，100次搶斷。這些數(shù)據(jù)并不受其他人影響?！杯偹够貞浾f。

76人當時的主教練比利·坎寧安只給瓊斯安排過一次戰(zhàn)術，在罰球線附近掩護后得球完成距離籃筐4.5米的投籃。他很少在更遠的地方投籃或者命中，瓊斯整個職業(yè)生涯只投過17次三分球，一個都沒進，但這個缺點被他其他的能力抵消掉了一一他投兩分，防守并讓隊友變得更好，這使得一些人將他與76人現(xiàn)役球員本-西蒙斯做比較。

“我喜歡看西蒙斯打球，他富有熱情，身體強壯，同時有著很強的防守能力，”瓊斯說，“但有時我也琢磨他是不是害怕投失所以出手很少，這點是他必須要克服的，不然就是在傷害球隊?！?/p>

瓊斯生于一個固特異的高管之家，從小就生性靦腆，即使父親曾經(jīng)是俄克拉荷馬的NCAA亞軍球隊成員，哥哥也在NCAA得過籃球獎學金，但個子高大，舉止笨拙的他還是發(fā)自內心的拒絕打籃球。

如果父親沒有給他制定每日訓練計劃，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拿起籃球。“那就像家庭作業(yè)，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務，籃球并不是我希望享受的東西。”瓊斯回憶道，“爸爸會對我說，‘每只手勾手投籃10次，每只手補籃25次，罰球25次。我每天放學回到家先開始看電視，然后在放廣告的時候跑到屋外完成這些任務，然后再跑回來繼續(xù)看我的電視，我一點也不想成為籃球運動員。”

在北卡的第二年，瓊斯患上了心包炎一一這是一種心臟周圍組織的炎癥。盡管瓊斯并沒有成為150名受邀者之一，但教練迪恩-史密斯還是建議他嘗試參加1972年奧運會。他很幸運。主教練亨利·艾巴和助理教練鮑勃·奈特注重防守，他們選中了瓊斯，他不僅進入了球隊而且還是首發(fā)?！拔以诖髮W沒打過首發(fā)，但我卻成了美國奧運會代表隊的首發(fā)。”瓊斯說。

當瓊斯在卡羅萊納第一次癲癇發(fā)作時，他的室友，后來的NBA教練喬治·卡爾，為了不讓他把舌頭咬斷，差點失去了幾個手指頭。而瓊斯認為是史密斯把自己從一個好的防守者變?yōu)閭ゴ笄騿T，史密斯則稱贊瓊斯是自己執(zhí)教生涯從未見過的防守萬花筒。

瓊斯在卡羅萊納讀大四時找到了新信仰，在未婚妻的影響下，他從半個浸信會教徒變成了重生的基督徒。“我認為基督徒得在非洲傳教，”瓊斯說，“我原以為基督徒就像墻上不起眼的花，是社會邊緣翻不起浪花的小人物，但我的女朋友很漂亮，我想跟她約會，所以我進到教堂里開始學習《圣經(jīng)》?！?/p>

此后，瓊斯徹徹底底地改變了。在NBA時，瓊斯防守從不會扯對位球員的衣服。當?shù)玫绞└裉m釀造廠的一筆贊助費時，他捐了一萬美元給慈善機構，并要求那晚的慈善晚會飲品不能含有酒精。他唯一一次有想要打對手的沖動時，《圣經(jīng)》里的—段話從腦海中浮現(xiàn)，平息了他的怒火?！皼]有人比他更友善了，”巴克利這樣評論自己的前隊友，“如果人人都像瓊斯這樣，世界將一片和諧?！?/p>

在1974年總第5順位被休斯敦選中后，瓊斯跟ABA球隊丹佛掘金簽約。他當時的教練是拉里·布朗，和他后來的教練坎寧安一樣，他倆都是史密斯教練的弟子。“上帝在關注著我?！杯偹拐f。

在丹佛，瓊斯是一位全明星球員，他能把歐文，喬治·格文，喬治·麥金尼斯這樣的前鋒防得死死的。但瓊斯在掘金經(jīng)歷了兩次癲癇發(fā)作，這讓管理層感到恐慌，1978年，他們把他交易到了76人，換來了麥金尼斯。

“當我癲癇發(fā)作的時候，他們給我打鎮(zhèn)靜劑，藥物讓我變得昏昏沉沉的，但我想著，如果上帝想讓我繼續(xù)打球，我就能打，如果不是，我就只能找別的事情去做，好在最終一切都好了起來。”瓊斯到費城的第一天就讓人們大開眼界，他在訓練時迎頭撞上了替補隊員達里爾·道金斯，這位新人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在更衣室，瓊斯向大家透露自己有癲癇，訓l練師艾爾·多米尼克在他第一次發(fā)作時召集大家開了個小會?！霸挾颊f開了，”瓊斯說，“我對此心懷感激?！彪S著瓊斯加入這支有著歐文，奇克斯和安德魯·托尼的球隊，費城在最初四個賽季平均可以達到55勝，并兩次進入總決賽。

“馬龍是球隊最后一塊拼圖，”瓊斯說，“考德威爾·瓊斯是很好的核心但缺乏攻擊性，道金斯不穩(wěn)定，而馬龍是無情的野獸，他在休斯敦的時候，每次我蓋掉他的投籃，他都會把球再拿下來，得分并且造犯規(guī)?！?/p>

雖然瓊斯的癲癇已經(jīng)20年沒有發(fā)作過了，但他仍每天服用鎮(zhèn)靜劑，“我現(xiàn)在正在享受生活?！?/p>

當馬龍的號碼在費城退役并且仁立在訓練館外面的雕像被揭開時，瓊斯回到了費城。他以前那些隊友中，瓊斯和隊中另一個基督徒克林特·理查德森還保持著聯(lián)系。他說，托尼現(xiàn)在是路易斯安那州一所學校的管理人員，他們現(xiàn)在還通過郵箱保持著聯(lián)系。

隨著歲月的流逝，瓊斯那轟轟烈烈的職業(yè)生涯已鮮有人知，他身上的孩子氣也被時間帶走了。午飯時間快到了，菲爾的熟食店人多了起來，瓊斯被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這是一種令人熟悉的感覺。

“我的兒子打籃球，選了我的號碼24號，我很高興，”瓊斯說，“當他上車時，我問他為什么選24號，他說‘邁克爾·喬丹的23號已經(jīng)被人選走了，這是我能得到的最接近23號的號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