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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在家以外的地方杜絕開口說話。要么模仿眾人,要么遵從他人指示,放棄一切主動的機會。”
“在別人的眼中,我看上去只是個拎著與年齡相稱的包包,語氣既不失禮也不見外,說起話來距離感恰如其分的普通人。
我之前從未讀過日本作家村田沙耶香的作品,翻開《人間便利店》這本小說,只是百無聊賴中的一次偶然,沒想到,它會給我?guī)砣绱松羁痰挠|動。
近年來,“小眾”這個詞兒火了,無論是放縱不羈的地下嘻哈,還是堅持自我的丁克一族,獨特,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當(dāng)下的社會趨勢。一部分熱衷于小眾的人或許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逐漸得到了大眾的認(rèn)可。但也有一類人的生活似乎從未有太多起色,他們就像一縷無足輕重的風(fēng)。村田沙耶香筆下的古倉惠子便是這樣的一股風(fēng)。
小時候的惠子是大家眼里的怪小孩,她會因為阻止同學(xué)打架而直接用鏟子砸傷其中一個,也能為了盡快安撫失控的女教師而一把扯下她的裙子……類似的事情太多了。她壞嗎?她不壞。她怪嗎?她的思維和行為方式的確又不同于大多數(shù)人。
孩子闖的禍只能由大人來幫忙解決,可想而知惠子的父母為了這個怪孩子有多頭疼??偛荒芤恢弊尭改溉绱耍葑釉撛趺崔k呢?改。但要怎么改?模仿。她說:“我決定在家以外的地方杜絕開口說話。要么模仿眾人,要么遵從他人指示,放棄一切主動的機會?!?/p>
于是,靠著這條黃金“生存法則”,惠子不僅讀到了大學(xué),還得以尋到便利店這個人生歸宿——一個穩(wěn)定而充滿秩序的小世界,店員不過是這方小世界的零部件,不需要多靈活,只需要遵循一套固定范式即可持續(xù)運轉(zhuǎn)。就這樣,惠子作為便利店店員平靜來到了她的36歲,未婚,單身。
尤瓦爾·赫拉利曾在《人類簡史》中提過,尼安德特人滅絕的原因之一,可能是智人為了排除異己而趕盡殺絕,這種“異己”自古有之。換言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同化”是性價比最高的解決辦法,“邊緣化”則成為了余下的人的宿命。同樣地,惠子的障眼法沒法讓自己一直蒙混過關(guān),隨著年齡的增長,一成不變的她受到的外界干擾只增不減。親人朋友希望她能成家立業(yè),來自外界的稻草正在一根一根地壓在惠子身上,“那邊”的人似乎總想著讓“這邊”的她過去。
小說的結(jié)局在此并不想劇透,拋開可讀性極強的平實語言和故事走向,我想談?wù)勛髡邔葑舆@個人物的刻畫。
惠子是沒有情緒的。第一人稱下的大量心理描寫將惠子這個人物真實赤裸地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她是個很“冷”的人,她不會因為妹妹的哭泣感到一絲糾結(jié),她所有的舉止和情緒都是通過模仿別人而來的,因為她想努力成為他們心目中正常、普通的人。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若做出平常人意料之外的舉動,就會成為大家眼中的“異類”。人們?yōu)榱似届o地生活,能夠融入圈子,一點點退去自己的鋒芒,模仿著他人,離原本的自己越來越遠(yuǎn),終于成了“合群的人”。其實,我們既然崇尚和包容多元,那就不妨平等看待人的多種可能性,又何必有意無意地抹殺這種多樣性。知行不一,這何嘗不是人類的一種傲慢呢?
我在惠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別人的影子,又或者說,在時代的洪流之中,其實我們?nèi)巳硕际腔葑?,只不過,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活出了自己愿意成為的樣子呢?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