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 白

徐麗穎

紅色的光閃爍著，還有路燈的黃色的光，團成一團胡亂地飄，隱約有蟲子的聲音也胡亂地飄著。

我注意到了那夜晚中好看的紅色，那么響亮。他們是絕不知道這紅色的好的，也不知道店里的衣服是全然沒有我的好看的。他們是真沒注意到我頂好看的衣服，我替他們感到可惜。啊，我把這紅色喚作我的紅了。沒錯，是我的紅。

我扯一扯我的衣角，又捏一捏我的衣領(lǐng)。我知道這是很好看的衣服的衣角，也是很好看的衣服的領(lǐng)子。我得把我的衣服理得齊整些，好讓這光影配得上我頂好看的衣服，他們也必定是不知曉的了。

車子跑過的時候，我的衣角又被掀起來了。該死！這煩人的車子！可是，我忽地又羨慕并且惱怒起來，那車上的人何以闖入我的夜晚？何以放出那刺眼的兩道照得遠遠的白光？何以讓我的紅也被他給分享了呢……不，這紅是我的紅，屏幕上的字是獨給我一人看的，哦，那紅紅的流動著的字，真叫人看了歡喜……我于是就站在路燈旁邊了。我又發(fā)現(xiàn)地上的我是極長極長的，嘿，這可真是有趣，我從沒注意過我可以變得這么長，這么長。可是我頂好看的衣服也被拉長了，我也看不到我頂好看的衣服的樣子了。我扯一扯我的衣角，又捏一捏我的衣領(lǐng)，心想衣服還是穿在我不長的身上好看。

我正摸著我的衣服，耳朵邊傳來一陣鞋子摩著地面的聲音，我知曉是什么人來了。啊，是個彎著背的老頭兒呢，我瞧見他的毛發(fā)里閃著什么晶瑩的光，興許是寶石一類的東西呢。我于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人家看，可人家連頭也不抬。他身上挑著的筐里分明蓋著塊布哩，他走得這樣快，莫不是要去賣什么好的東西？我感到可惜，只盯著那閃亮的光了，也沒能知道那筐里究竟是裝了些什么玩意兒。我打算追上前問一問，可那閃著光的老頭兒已看不見了，沒意思，還是我的紅有意思。我是認得幾個字的，春……折……新……搶……我著實是不懂這其中的意味的，我便又不看這字的各異形狀，只看這紅紅的顏色了。我真想邀我的妹子一同來看，我打賭她是必定會喜歡這種好看的顏色的，因為我是記得她好看的紅頭繩和那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布娃娃的。只是我的妹子大約是年紀小，究竟還是怕黑并且膽小，近來卻略略地不愛和我說話了，總是略略地看我一眼后就跑去耍了。我聽得她咯咯咯的笑聲，望著跳躍在她頭上的紅繩，便知曉她是快樂的了。

“喂！三輪車喲！”有人向我招手，是騎三輪車的。我朝他擺擺手示意不坐，竟發(fā)現(xiàn)他的頭上也是有著那寶石樣的光呢。我于是想跑著去追，問問他頭上的光亮究竟是什么?？墒撬T得太快了，我知道我是怎么也追不上的，我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一條腿是不大聽話的，但我還沒有告訴其他人，我只讓我自己知道，他們誰都不會知道的。

我才發(fā)現(xiàn)剛剛我也是跑了幾步路的，那紅紅的光已經(jīng)不在我的面前了。我回過身來，卻又看到那流淌出來的紅色的光亮了，我喜歡這紅色，這亮亮的好看的紅色，連我的妹子也喜歡呢。

我突然覺得餓了，心想回到家我就能吃到他們昨天晚上留給我的好吃的了，他們對我是很好的。

天快亮了，我高高興興地回家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天上的月亮也是很好的。

好吧，我告訴你吧，我喜歡那寂靜無人的街道和這一如夜晚般喧囂的我。盡管我們不太一樣，可我所感受到的，并不會比你少，對吧？

[責任編輯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