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小無
1922年,連標點符號都不會用的沈從文立志用手中的筆打開一片天地。他說:“我只想把我生命所走過的痕跡寫到紙上。”
初到北京,沈從文身上只有七元六毛錢。之后的兩年半里,他幾乎沒有任何經(jīng)濟來源,只能靠朋友接濟。
沈從文冬日里凍得像寒號鳥。某天,一個三十多歲、清瘦的人上門拜訪:“請問,沈從文先生是住這兒嗎?”沈從文答:“我就是?!眮砣苏f:“哎呀,你就是沈從文……你原來這樣小。我是郁達夫,我看過你的文章。你要好好地寫下去……”后來,郁達夫請沈從文到飯館吃了一頓飯,點了幾個好菜,結賬時一共一元七角多,飯后兩個人又回到沈從文的住處談了一會兒。
郁達夫走時,將他的淡灰色羊毛圍巾和吃飯找回的三元多零錢留給沈從文,沈從文伏在桌子上哭了很久。黃永玉回憶:“幾十年來,他(沈從文)從未主動上館子吃過一頓飯……徐志摩、陸小曼結婚時算一次,郁達夫請他吃飯算一次,另一次是他自己結婚。我沒有聽過這方面再多的回憶。那些日子距今,實際上已有半個世紀?!?/p>
1925年,沈從文開始在文學界嶄露頭角,不過他的日子依舊不好過:母親的肺病加重,妹妹上學要錢,他一個月起碼得支出一百多大洋。更可氣的是,出版商欺負新人,一面宣傳他是“天才”,一面壓低稿酬。手頭窘迫時,他去求書店預支給他幾十元稿費,卻總是遭到拒絕。他不懂與人爭利,只能在書店門口呆坐半天,然后回到斗室不停寫作。
沈從文被稱為“多產(chǎn)作家”,但是他寫東西并不快。他的身體十分虛弱,夜以繼日地寫,常常會頭疼難忍,不停地流鼻血,弄得嘴角、下巴、衣服、稿紙以至于毛巾上都是血。有時他夜間寫作,竟致暈倒,伏在自己的一攤鼻血里,第二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
以這種頑強的意志,他終于站到了民國文壇上。
多年后,沈從文的學生汪曾祺到上海,一時找不到工作,竟然有自殺的沖動。沈從文知道后,一改往日的溫和,寫信大罵:“為了一時的困難,就這樣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殺,真是沒出息!你手中有一支筆,怕什么!”
(摘自《行走在民國(壹)》廣東旅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