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文/高爾基 譯/鄭海凌

書名：《童年》

初版時間：蘇聯(lián)版·1913年

中文版·1956年

讓我們認識一種體裁——成長小說

成長小說是兒童文學(xué)中一個重要的分類，簡單說，就是講述人物成長經(jīng)歷的小說。

成長小說大多是通過對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成長經(jīng)歷的敘述，來展示人物從幼稚走向成熟的過程。在成長小說中，每個主人公都有自己必須面對的困難和挫折，在戰(zhàn)勝這些困難和挫折的過程中，他們獲得了成長。成長小說的內(nèi)涵非常豐富，往往包含著對人生、命運、信仰，以及人與他人、人與自我、人與自然等多重問題的思考。

在很多成長小說中，主人公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非常重要的人，這些人往往具有和主人公相同或者相反的經(jīng)歷、思想、性格，從各個方面影響著主人公，幫助或者促進他成長。

1 是誰寫了這本書

馬克西姆·高爾基（1868-1936），20世紀俄羅斯文學(xué)的杰出代表，蘇聯(lián)文學(xué)的奠基人，原名阿列克謝·馬克西莫維奇·彼什科夫。

1868年，高爾基出生在伏爾加河畔的一個木匠家庭，幼年父母雙亡，寄居在開小染坊的外公家里。后來外公破產(chǎn)，十歲的阿列克謝開始走上社會。他做過各種工作，受盡了生活的折磨，也切身體會到了下層人民的苦難。雖然阿列克謝只上過兩年小學(xué)，卻一直堅持勤奮自學(xué)，立志成為一個作家。

1892年，24歲的阿列克謝用筆名“馬克西姆·高爾基”發(fā)表了自己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馬卡爾·楚德拉》，從此走上專業(yè)寫作道路，并最終成為世界知名的作家。

2 這本書講了一個什么故事

《童年》是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中的第一部，講述了他從三歲至十歲這一段時間的生活經(jīng)歷。

阿列克謝·彼什科夫三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只好帶他回到了外公家。外公卡什林是一個小染坊主，性情暴躁、貪婪自私；兩個舅舅米哈伊爾和雅科夫也是粗野、自私的市儈。在這樣一個彌漫著殘暴和仇恨的家庭里，幼小的阿列克謝過早地體會到了人間的痛苦和丑惡。

母親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撇下小阿列克謝，離開了這個家。小阿列克謝受盡了苦楚和折磨，為了生活，他和小伙伴們不得不逃學(xué)，靠撿破爛換取一點點錢。

然而，艱難的生活并沒有讓小阿列克謝的心變得堅硬冰冷。因為，在他的身邊，還有一群善良樂觀的人：正直的老工人格里高利、純樸的小茨岡、綽號“好事情”的房客。特別是外婆，這個善良公正、熱愛生活的老人，義無反顧地愛著小阿列克謝，并通過一個個優(yōu)美的故事，讓小阿列克謝堅信，善良總會戰(zhàn)勝邪惡。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小阿列克謝一天天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堅強的少年。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讀完了三年級，然后離開了課堂，走進“人間”。

3 先來認識一下書里的人物

阿列克謝

阿列克謝是《童年》這本書的主人公，也是作者高爾基的原型。幼年的阿列克謝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孩子，時刻注意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雖然生活在一個令人窒息的可怕天地里，但他反而鍛煉成長為一個堅強、正直、勇敢、樂觀、自信的人。他有一顆善良的心，同情貧苦的人。另外，他還具有很強的求知欲，熱愛書籍，更熱愛生活。在黑暗污濁的環(huán)境中仍保持著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并逐漸成長為一個堅強、勇敢、正直和充滿愛心的人。

外婆

外婆是整部《童年》里最光輝的形象，她善良、樂觀，熱愛生活，相信善良總會戰(zhàn)勝邪惡。她心甘情愿把生活的一切苦難都承擔(dān)下來，卻毫無怨言。生活的困苦、丈夫的毆打，都熄滅不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愛火。她知道很多優(yōu)美的民間故事，常常講給阿列克謝聽，她無私的愛豐富了阿列克謝的心靈。

阿列克謝說：“在她沒來之前，我仿佛是躲在黑暗中睡覺，但她一出現(xiàn)，就把我叫醒了，把我領(lǐng)到光明的地方……她馬上成為我終身的朋友，成為最知心的人，成為我最了解、最珍貴的人——是她那對世界無私的愛豐富了我，使我充滿了堅強的力量以應(yīng)付困苦的生活?！?/p>

外公

外公是一個瀕臨破產(chǎn)的小染坊主，性情暴躁、殘忍而自私。他經(jīng)常兇狠地毒打外婆和孩子們；他非常貪財，暗地里放高利貸，甚至慫恿徒工到市場上偷竊。為了維護他那搖搖欲墜的小業(yè)主地位和分崩離析的家庭，他殘酷地虐待工人伙計，將替他勞動了一輩子的老匠人格里高利趕出家門；連和他共同生活了一輩子的外婆，也被他趕出去自謀生路。外公是小說中丑惡勢力的化身，在他身上集中體現(xiàn)了俄國小市民的卑鄙靈魂。

小茨岡

小茨岡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他每次趕集買食物的時候都偷東西回來，但誰也不批評他、勸阻他，而是帶著欣賞的態(tài)度分享著他不勞而獲的贓物，兩個舅舅甚至把這些贓物據(jù)為己有。小茨岡爭強好勝，喜歡逞能，為了得到別人的夸獎不擇手段，這是導(dǎo)致他悲慘下場的原因。在一次搬十字架的時候，由于雅科夫舅舅的自私，小茨岡被壓死了。

“好事情”

“好事情”是外公家的房客，是一個性格孤僻但內(nèi)心友善的人?！昂檬虑椤鄙砩嫌兄环N專注的品質(zhì)，他很喜歡看書，有著對知識的渴望；他的房間里有各種各樣的書，還有各種各樣的器具，他總是一心一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好事情”是阿列克謝遇到的第一個優(yōu)秀人物，給阿列克謝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4 原書精華摘選

走向人間

我開始到外面去掙錢了。

每逢節(jié)日，一大早我就拿起口袋，到街上去撿破爛。我沿著大街挨家挨戶走過去，收集牛骨頭、破布、廢紙和釘子，然后把這些東西賣給收破爛的，能掙三五十戈比，運氣好的時候掙得更多點。

外婆每次接過我的錢，便匆匆地裝進裙子口袋里，低垂著眼睛夸獎我說：“謝謝你啦，我的寶貝！誰說我們養(yǎng)活不了自己？沒什么了不起的！”

有一次，我偷偷地看了外婆一眼，發(fā)現(xiàn)她把我掙來的幾枚五戈比的硬幣放在手心里。望著這些錢，她無聲地哭了，混濁的淚珠掛在她的鼻子上。

……

在學(xué)校里，我的日子又不好過了。

同學(xué)們老嘲笑我，管我叫撿破爛的、叫花子。有一次，我跟同學(xué)吵了架，他們就在老師面前告我的狀，說我身上有一股泔水坑的氣味，不愿意坐在我身邊。這種誣告刺痛了我的心。其實，我每天早晨都認真地洗一次澡，上學(xué)的時候從未穿過撿破爛時穿的衣服。

然而，我最終順利地通過了三年級的考試，并且獲得獎勵。獎品是一本福音書、一本精裝的《克雷洛夫寓言》，還有一本平裝書，書的標題很古怪，叫作《莫爾加納婚紗》。此外，還發(fā)給我一張獎狀。

我把這些禮物拿回家。外公見到后高興極了，他大為感動地說，這些東西要好好保存，還說他要把這幾本書鎖在自己的小箱子里。

當(dāng)時外婆正在生病，躺了好幾天，她的錢也花光了。

外公唉聲嘆氣，尖著嗓子說：“你們吃我的喝我的，把我吃光了，唉，你們這些人啊……”

我把這幾本書拿到店鋪里賣了，把賣書得的五十五戈比給了外婆。獎狀被我胡亂地簽了些字，畫得亂七八糟。我交給外公的時候，他居然沒有打開看一眼，就把它珍藏起來了。

輟學(xué)之后，我又過上了流浪街頭的生活。

這時日子好過多了，春光明媚，錢也好掙些。一到禮拜天，我們這幫孩子一大早就到野外去，在野外玩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家。

但這種生活不久就結(jié)束了。因為繼父被解雇了，他又外出去謀差事，母親帶著小弟弟尼古拉到外公家來住，于是保姆的職務(wù)就落到我頭上。外婆這時到城里去了，住在一個富商家里，給他家繡棺罩。

母親骨瘦如柴，一天到晚像啞巴似的。她步履艱難，用一雙可怕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小弟弟患了淋巴結(jié)核病，踝骨潰瘍，身體孱弱，連大聲哭的力氣都沒有。

外公有時候摸摸他說：“這孩子得好好喂養(yǎng)，可惜我養(yǎng)活不了你們大家……”

母親坐在屋角的一張床上，她嘆了口氣，聲音嘶啞地說：“他吃不了多少……”

“他吃不了多少，別人也吃不了多少，可是加在一起就多了……”外公揮了揮手，轉(zhuǎn)過身對我說，“把尼古拉抱到外面去，讓他曬太陽，把他埋在沙土里……”

我用口袋背來不少純凈的干沙土，堆在窗外的太陽地里，按照外公的吩咐，把弟弟埋起來，只把腦袋露在外面。他坐在沙土里，瞇縫著眼睛，甜甜地朝我微笑。

我立刻愛上了小弟弟，一天到晚對他戀戀不舍。我覺得，我心里想的事他全都明白。我和他并排躺在窗下的沙土上，聽見外公說：“一個人要死并不難，你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母親長久地咳嗽著。她幾乎變成了啞巴，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說話，默默地躺在屋角里。她在慢慢地死去。

外公的床擺在靠前墻的屋角里，幾乎緊靠著圣像。他躺在黑暗中，每天都要嘮叨很久。

“看來活不了幾天啦！辛辛苦苦忙了一輩子，落得個什么下場呢……”

母親是在八月里去世的。那是一個禮拜天的中午。繼父外出找工作剛剛回來，又在某個地方找到了差事，在火車站附近租了一套體面的住宅。外婆已帶著科利亞（尼古拉的小名）搬到他那里，過兩天他們就要把母親接去同住。

母親去世那天早晨，把我叫到跟前，低聲吩咐我，“快到繼父那里去一趟，就說我請他來！”她一只手扶著墻，吃力地坐起來，“走快一點兒！”

我覺得她好像在微笑，眼睛閃閃發(fā)光，表情有些異樣。

繼父做午禱去了，外婆叫我去買一些煙末，這樣就耽誤了一點兒時間。

等我回到外公家，看見母親坐在桌前，穿著干凈的雪青色連衣裙，頭發(fā)梳得很漂亮。

“你好些了嗎？”我怯生生地問道。

她令人害怕地望著我，說：“你到哪兒閑逛去了？”

還沒等我回答，她就一把就住我的頭發(fā)，另一只手拿起一把用鋸條做的柔韌的長刀，用刀面在我身上拍打了幾下，刀子從她手里掉下去。

“撿起來，給我……”

我吃驚地望著她。她離開椅子站起來，步履艱難地朝屋角走去，在床上躺下，“給我點兒水……”

我從水桶里舀了一杯水，母親吃力地抬起頭來，喝了一口水，使勁兒嘆了口氣，用冰涼的手把杯子推開。后來，她朝屋角里的圣母像望了望，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嘴唇動了動，仿佛露出一絲苦笑，然后緩緩地閉上了那雙長著長長睫毛的眼睛。

我端著水杯站在母親床前，不知站了多長時間，看著她的臉漸漸地變成灰色。

外公走進來，我對他說：“母親死了……”

他朝母親床上瞟了一眼，說：“你胡說些什么？”他說著來到灶前，把烤好的餡餅從爐膛里取出來，把爐門和烤盤碰得叮當(dāng)響。

我知道母親真的死了，便久久地望著外公，等待他明白這個事實。

這時，繼父回來了，他輕手輕腳地搬起一把椅子，來到母親床前。忽然，他咚的一聲把椅子扔在地板上，用他那洪亮的聲音高喊道：“她已經(jīng)死了，快看……”

外公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拿著爐門上的擋板，磕磕絆絆地走了。

母親的棺材下葬了，人們開始朝棺材上撒干沙土。這時，外婆跌跌撞撞地走來，她像瞎子似的在墳?zāi)怪g摸索著，撞在一座十字架上，碰破了臉，血流滿面。

雅茲的父親攙著她來到墓地的看守室，在外婆洗臉的時候，他低聲安慰我：“這種事也是常有的……我說得對嗎，外婆？富人也罷，窮人也罷，到頭來都免不了進墳?zāi)埂?/p>

外婆洗過臉，用頭巾把腫起來的臉包好，叫我跟她回家去。我拒絕了，我知道家里要舉辦葬后宴，他們又要喝很多酒，說不定又要吵架。

安葬了母親之后，過了幾天，外公對我說：“你聽我說，阿列克謝，你不是獎?wù)拢荒芾蠏煸谖业牟弊由?，你到外面去找點兒事做，混口飯吃吧……”

從此以后，我便外出謀生去了。

（摘自《童年》，浙江工商大學(xué)出版社，苑遙圖 ，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