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吐舟
鯊士比亞
——致白爾
據說我也是個熱愛藝術的年輕人
可沒爬兩層,就倒在展廳門口的長椅上
像是撂在上海灘上的一條雜魚
被你無奈攪做拿鐵咖啡的目光注視
畫框里也有一條魚,長著人頭的鯊魚
你說那人頭是莎士比亞,我說那副畫該叫鯊士比亞
我們原本也都力量殺死比爾
用遠勝于烏賊的墨汁勾勒海洋的圓腹
卻又往往只能像握緊錢袋那樣握緊尖牙狀的刀柄
抵住胸口,另一頭對準比史前巨獸更難纏的絨毛怪
在一面鏡子前反復掉轉,帶著魔鬼魚似笑非笑
沒有準頭的嘲弄,將變短的呼吸拴上掠身而過的 鷗鳥
天臺,酒館,地鐵車廂里,大盤雞前
你都將菠菜般的神諭吹進島嶼,吹進船夫的煙斗
讓奧德賽在一滴工業(yè)廢水里也照樣航行
你的喀爾刻不允許猶豫——
不配沖浪的就做大肥豬
你對豬玀爵士福斯塔夫卻保持著即位前的期許
以致于他跟風流娘們兒鬼混幾時
總會想撓后背,仿佛有鰭
將如五指穿心而出
便也想馱著搖擺的山追逐一條狡詐的白鯨
喊口號的大師兄聲嘶力竭
他不允許猶豫——
并為你祈禱
第十二夜,臟腑正中的海難終于微微發(fā)甜
據說你也是個愛生活愛吃奇異果的年輕人
梅山西路
兩天了,足夠忘記一個人
耳畔漫入廣場向西的晚潮
將那些上岸的舞者重新變回沙子
擁抱間隔了兩層薄薄的衣衫
就顯得松散,無法填滿
沒有魚鰾讓下巴從布滿麝香的洞穴里浮上來
被初夏的梅子酸掉的舌頭在你裸露的胸口旋轉
兩天前的夜晚,我在建筑工地大門
傳來的犬吠和追趕聲中
失神地繞過三個錐形桶慵懶合抱的
未加蓋的窨井,那時
我身旁的我應該已經失足
或躍躍欲試地掉了下去
像只溺水的蜻蜓
藍草莓(Bluegrass Berry)
藍桌布,藍柄小刀,藍莓口香糖
這就是我在被雨點印刷得不太濃黑的空氣里切除你怨恨的手術臺
雨傘撐開了你的全部:
每一顆與我相關的內臟都鼓鼓囊囊
像是被糯米擠滿的豆沙餡兒粽子
別針把晚春的箬葉一一穿起
跟諾言的縫紉機比賽著心跳的速度
我是不是有些太粘了
是不是甜得都發(fā)黑了
讓你必不可少地邊擦嘴
邊從生氣時處處結晶的碳
生長出血紅多籽的草莓
在小刀下藍色的焰火中爆炸
你的庫存也多了許多
每一次告別你都帶走我的一小部分,皮膚或者
氣味,軟組織或者硬通貨,跟你
正在食欲的蒸汽波里和平演變的部分混在一起
你說不完的俏皮話藏在哪兒呢
是不是就在草莓的旁邊?
不知怎么輕輕一碰
就從豆莢里接力賽似地彈出來
把熟熱的果脯香撲到我臉蛋上
像敷面膜,敷上我的另一張臉
需要訂書器和棉線,才好軟硬皆施地
止住你,溢開夜空的知識的粒流
采摘你,外科醫(yī)生切下增生物時豐收的喜悅
需要一場辣白菜般亂舞的藍色煙花
收割還濕淋淋酸在的云尖的:
兩尊神,兩只寵物,一出過時的悲劇
藍《尼采思想傳記》,藍圓形臺燈觸鈕,藍油畫積郁 的遠景
雨停了,電動摩托車遭遇侵犯后的警報聲簇擁著
一個未來天氣里的雪人,掉下蘿卜,掉下松果
拖著唯有從禁區(qū)光滑的后背才能迎頭撞上的尾 巴,走向我
越來越接近渦旋的眼眶將我吸收,仿佛因此
我就能變成她灼然得將自己和海洋和
積雨的云層和宿舍樓里的末人
都融化的目光——
偷偷打量著就洞穿了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