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走的2020年

艾小羊

夜深，一個朋友打電話說正在看抗疫劇，一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有種夢幻感：這是今年的事兒嗎？是嗎是嗎？怎么感覺恍若隔世，像發(fā)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秋天時節(jié)，《樂夏2》收官，大家在飯局上聊起如果五條人與新褲子同場，語言大師彭磊和脫口秀主唱仁科究竟誰的造梗能力更強，一個人感嘆：我怎么覺得追新褲子的夏天，好像是昨天一樣，2020年被誰偷走了？

這句話當(dāng)選全場最佳，說出了每個人的心聲。

2020年過得實在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yīng)發(fā)生了什么，那些什么又是怎么發(fā)生的;快到說不上自己做了什么，什么都不做又為什么覺得那么充實。

2020年格外快，讓我想起一種說法——時間是被記憶定義的。我們愿意記住的東西越多，時間就過得越慢。

張愛玲在《半生緣》里寫：對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縫間的事。可是對于年輕人，三年五載卻是一生一世。這句話說的是沈世鈞與顧曼楨，那可做一生一世的三年五載，是他們怎么都不愿意忘記的相識與相知。

我們經(jīng)常會有一種錯覺，去一個從沒走過的地方，去的路總是比回來的路更加漫長。因為去的時候，這是一條未知的路，我們需要不斷觀察，強迫自己記憶和甄別所有的地標(biāo)，以確定自己沒有走錯路，以及離目的地還有多遠(yuǎn)。回來的時候，這條路已經(jīng)熟悉了，我們放下了記憶，也就放下了對時間的感知。

時光飛逝，概因年歲漸長，值得記住的事，少了。

既然時間就是記憶，2020年值得記憶的事情其實很多。大多數(shù)人都經(jīng)歷了之前從未經(jīng)歷過的艱難的生活與記憶，為什么卻沒有像走在一條新路上那樣，覺得時光漫長？

因為人類還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叫選擇性遺忘。

很多生育過的女性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不記得自己孩子最初的模樣。這個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往往被她們選擇性遺忘了，倒是陪產(chǎn)的丈夫，可能很多年后還能說出當(dāng)時的情形。

對于那場疼痛，對于那次人生中冰與火的洗禮，許多人進行了選擇性遺忘。我問過很多二胎媽媽，生孩子那么難，怎么還敢生第二個，她們幾乎都會笑笑說，不記得第一個是怎么生的了。

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更大的傷害，扛起人類繁衍的重任，女性在漫長的進化中發(fā)育出了更強大的選擇性遺忘的本領(lǐng)。

那個看抗疫劇時覺得恍若隔世的女生，不由自主地選擇性“遺忘”了2020年上半場，家人與城市陷入慌亂的那段感受。

我自己也有明顯的感覺。明明上半年還在叫喚著每天看娃上網(wǎng)課度日如年，到了下半年的某一天，忽然想，2020年我做啥了，怎么這么快就沒了。網(wǎng)課的日子似乎格外遙遠(yuǎn)，遠(yuǎn)到我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記憶。

2020年下半場的快，因為一部分人在追趕上半場失去的時間。五一結(jié)婚被耽誤了的姑娘，改到了十一，遲到的喜悅反而更濃烈;上半年被耽誤的kpi，都壓在了最后幾個月上，因過程不易，收獲的成就也格外強烈。還因為有一部分人干脆選擇了放棄，要做的項目不做了，要見的人不見了，就觀望一下吧，對2020的期待是：只要過去就好。

就這么被命運推搡著，2020年轉(zhuǎn)眼過去了。

也好。

人這一生，愿我們記住的都是鮮衣怒馬、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