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嬰,是春秋時期齊國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被尊稱為晏子。在晏子的眾多『標(biāo)簽』中,有一樣頗為醒目,那就是:敢于說話。出使外國時,他能夠臨危不亂,嫻于辭令,留下過大名鼎鼎的『晏子使楚』的故事;而在內(nèi)輔國政,面對自己的主公時,晏子同樣敢于表達自己的真實態(tài)度,他常常犯顏直諫,指出國君可能存在的問題。
“和”是一種能力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薄墩撜Z·子路》
《論語》中常常出現(xiàn)“君子”“小人”這兩種稱謂,它們有時以道德來區(qū)分:君子德行高尚,小人缺乏品格;有時以地位來區(qū)分:君子擁有權(quán)位,小人身份卑微。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這一句中,“君子”與“小人”分別指有德的人和無德的人。有德行的君子“和而不同”,沒德行的小人“同而不和”,“和”與“同”究竟有什么分別呢?
與孔子差不多同時代的晏子也回答過這個問題。在晏子看來,“同”跟“和”一定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巴本拖袷且粋€沒有自己的聲音,沒有自己的主意的人,只會附和,而這樣的附和就像用水來調(diào)和水,只有量的增加卻絕不會有質(zhì)的變化。這還不算糟,最壞的是,心中明明有自己的聲音,有自己的看法,卻抱著別的目的去附和,去與別人“同”。比如像梁丘據(jù)這樣的人,他真的事事都與齊景公“和”嗎?他的這種迎合,只是在討景公的歡心,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利罷了。
那什么是“和”呢?“和”可不是和和氣氣的老好人,相反,它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的個性,它有棱角。就像只有大廚才能把握好不同食材的味道調(diào)和,只有音樂家才能安排妥當(dāng)紛雜的音律,在群體中,要使才能、性格各異的人都和諧相處,發(fā)揮作用,需要主導(dǎo)者有高明的“和”的藝術(shù)。所以,中國人說的“和”,并不是簡單的一團和氣,君子和而不同,其實是一項需要習(xí)得的能力呀。
做怎樣的羹湯?
咸味的鹽,酸味的梅子,它們都是先秦時人們調(diào)味用的重要材料,《尚書》中說“若作和羹,爾惟鹽梅”,既是說用不同的調(diào)味品制成羹湯,也是在形容大臣輔佐君主治理國政,因此“鹽梅”也被用來喻指國家需要的賢才。
“鹽梅”是國家的棟梁,晏子在齊國輔政四十余年,很受人稱道,太史公司馬遷將他與管仲作比,這樣的人當(dāng)然配得上“鹽梅”之譽。而在齊景公看來,能與自己相“和”的梁丘據(jù)恐怕也可以是“鹽梅”,這初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道理也很容易想通,是否可以算作“鹽梅”,完全在于廚師想要做一鍋怎樣的羹湯。
倘若以公心為重,晏子可稱“鹽梅”,要是重視私欲呢,“鹽梅”自然也可以用來形容梁丘據(jù)。與之類似的,還有“和而不同”的概念,那些容不下他人意見的人,希望別的聲音都對另一種聲音順從屈服的人,不也都聲稱自己所主張的是“和”嗎?
截然相反的兩個人,都可以是“鹽梅”,完全對立的兩種理念,都可以聲稱自己是“和”,這就是語言的魔力。就像《西游記》里的白骨精,它的外表總是變化多端,讓唐僧無從分辨,只有火眼金睛的孫悟空才瞧得出白骨精的本相。同樣,有時要明白話語的真實意思,也需要揭開它表面的畫皮。
齊景公未必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說:“微此一臣者,何以樂吾身?”——晏子當(dāng)然重要,他可以幫助我治理國家,可梁丘據(jù)也很好啊,要是沒有他,怎能讓我享受快樂呢?你是怎樣理解“和”的?對齊景公的這番話,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