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森林的故事

馮驥才

維也納人的驕傲與福氣之一，是他們生活在層層疊疊的綠色包圍之中。森林不單是維也納人度假游玩的去處，平日黃昏人們也常常驅(qū)車到城市東北角的卡倫堡山上，敞開肺葉，張開嘴巴，大口吸吮林海散發(fā)出來的清新、濕潤、涼意和充沛的氧氣。放眼遠眺，綠海無邊，每一棵樹都是一朵綠色的浪花，多少樹才匯成這海一樣無邊無際的森林？

世人只知道這片森林受益于施特勞斯的名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而名揚天下，哪里知道維也納人與這片森林生命攸關(guān)，互惠互助，相依相存，因而才給了那位“圓舞曲之王”以創(chuàng)作的靈感、沖動和深情。

維也納森林到底有多大？奧地利擁有370萬公頃森林，整個國家土地的44%被森林所覆蓋。處處森林相連，誰能找到維也納森林的邊緣？

一出城市，到處是這樣的景色：向陽的山坡上，林色鮮翠;背陽的山坡上，森森然像一片埋伏在那里披甲戴盔的兵陣。維也納森林是指維也納城市近郊一帶，地勢最高不過海拔400米，很少針葉樹，多為闊葉林，榆槐桉桐等數(shù)十種樹木，交相混雜，每逢春至，樹上開花，小鳥歡叫，各種野生小動物奔躍其間。這里的森林清新柔和，溫文爾雅，倒與維也納這個城市的味道更相調(diào)和。

森林不單使人賞心悅目，它還神奇地調(diào)節(jié)著氣溫。無論太陽怎樣灼熱，只要你鉆到樹蔭里便立刻清爽宜人。

我在游覽維也納郊外一座皇家獵宮時，驟然風(fēng)雷交加，大雨疾降，忽見大片草地冒起濃濃白煙，林間更是煙霧飛揚，很是壯觀。這種景象以前很少見到。導(dǎo)游告訴我，這是因為森林和草地吸收陽光的熱量，冷雨一澆，頓成煙霧。我才深知森林與草地作用的非凡。

早在1852年奧地利就頒布了《森林法》，100余年，沿用至今。這實際上就是嚴格的“森林保護法”，科學(xué)性與應(yīng)用性結(jié)合得很完美。比如采伐，伐掉的那一片林木的空地，正是需要陽光射入、促使森林更好生長之處。所以，奧地利人從來不缺乏木材，也不缺乏綠色。

如果留心觀察，還會發(fā)現(xiàn)維也納人對房前屋后的草地就像對居室內(nèi)的地毯一樣愛惜，他們甚至不肯使用汽車里的空調(diào)，擔(dān)心廢氣污染草木與空氣。在這個百萬人口的大城市里，無論何處，放眼望去，只要目力所及，那些遠遠站在樓頂上的一座座雕像的面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絕無塵煙障目……

一天黃昏，我在城市公園正興致勃勃欣賞露天音樂會，忽然大廳頂上發(fā)出聲聲異樣鳴叫，音調(diào)似貓，其聲洪大。扭頭望去，原來是一只大孔雀站在上面。孔雀是逞強好勝的飛禽，她要與樂隊一比高低。這引得欣賞音樂的人們都笑起來，但沒有人驅(qū)趕孔雀，樂隊更起勁地演奏，隨后便是樂隊與孔雀邊奏邊唱，奇妙之極。

還有比這表達大自然與人類和諧親密關(guān)系的更美好的頌歌嗎？這不正是《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最動人的深層內(nèi)涵嗎？

（林冬冬摘自《萬物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