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廣西小說概觀

提起1930年代的廣西小說，使人首先想到的往往是桂林文化城①。然而桂林文化城從時間上而言通常是從1938年10月算起，換言之，目前桂林文化城研究豐碩的成果如果具體到1930年代的話，涉及的時間段也只有一年零兩個月而已，這顯然不足以代表1930年代的廣西小說?；蛟S桂林文化城的吸引力過大，以至于1930年代尤其1938年10月之前的廣西小說研究至今還是一片空白。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事實上，隨著1931年新桂系重新主政廣西和隨后“建設(shè)廣西、復(fù)興中國”口號的提出、“三自”“三寓”政策的倡導(dǎo)以及《廣西施政方針及進行計劃》（后形成《廣西建設(shè)綱領(lǐng)》，于1935年8月通過）的實施，廣西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等各方面得到迅速發(fā)展。與此同時，廣西的出版事業(yè)也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態(tài)勢。正如當(dāng)時官方所載：“二十年以后（指1931年——筆者注），省局底定，當(dāng)軸為求積極推進文化建設(shè)，需要出版事業(yè)甚殷，出版事業(yè)乃隨之發(fā)展。十年來，廣西之文化建設(shè)，已有長足進步;出版事業(yè)亦殊發(fā)達，以較前期，判若霄壤矣?！雹诙鴱V西出版事業(yè)的繁榮無疑為報刊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條件。這為小說的登場提供了平臺。

為方便敘述，不妨把1930年代的廣西小說以桂林文化城的形成為界，分前后兩個時期。先說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前的廣西小說。概括而言，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前的廣西小說主要有兩大來源：一是期刊;二是報紙副刊。期刊又可細分為綜合性期刊和文藝性期刊。綜合性期刊如《柳州教育月刊》（創(chuàng)刊于1931年4月）、《廣西大學(xué)周刊》（創(chuàng)刊于1931年10月23日）、《南方雜志》（創(chuàng)刊于1932年6月1日，廣西省整委員會、編譯委員會編）、《廣西青年》（創(chuàng)刊于1932年10月）、《南方青年》（創(chuàng)刊于1933年，廣西省黨部編譯委員會編）、《淳曦》（創(chuàng)刊于1933年12月，永淳（今廣西橫縣一帶）留邕同學(xué)會編）、《四三半月刊》（創(chuàng)刊于1934年1月1日，中國國民黨陸軍四十三師特別黨部編）、《一初中學(xué)生期刊》（創(chuàng)刊于1934年1月）、《創(chuàng)進半月刊》（創(chuàng)刊于1934年5月1日，從第4期改為《創(chuàng)進月刊》，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政訓(xùn)處編）、《月牙》（創(chuàng)刊于1935年11月16日，廣西省立師范?？茖W(xué)校校刊）、《南寧高中學(xué)生期刊》（創(chuàng)刊于1936年1月16日）、《民族戰(zhàn)線》（創(chuàng)刊日期不詳，第1卷第2期出版于1936年3月15日，梧州民族戰(zhàn)線社編）、《前峰》（創(chuàng)刊于1936年5月20日，桂初中學(xué)自治會編）、《新動向》（創(chuàng)刊于1936年9月16日，南寧新動向社編）、《桂女中期刊》（創(chuàng)刊于1937年1月15日）、《前導(dǎo)》（桂林版創(chuàng)刊于1937年1月16日）、《前線》（新一期始于1937年4月30日，廣西省立桂林高級中學(xué)學(xué)生自治會出版委員會編）、《克敵周刊》（創(chuàng)刊于1938年3月12日，廣西各界抗敵后援會編）等多設(shè)有文藝欄目，在文藝欄目中不乏小說，如韋卓瑾的《可憐的婢女》③、王為殿的《改嫁》④、筱魯?shù)摹肚熬€》⑤、烏孫的《女警察》⑥、雅瑪?shù)摹读骼恕发?、紫波的《王連長》⑧、烏云的《長恨》⑨、布晚的《孤獨者》⑩、周樂之的《兩個水夫》11、王榮均的《幻滅的前夜》12、也平的《退學(xué)生》13《王晚叔》14、馬零的《姜老爺》15、徐梗生的《梅花嶺》16、陳邇冬的《瘟牛》17、桑堡的《傳達室》18、秦明悌的《黑暗之光》19、沙寧的《散流》20、海秀英的《憔悴了的田園》21、陸蘭珠的《彷徨》22、光戎的《反正》23等。與綜合性期刊相比，文藝性期刊在數(shù)量上顯然要少，就目前所見，僅有《春雷旬刊》（創(chuàng)刊于1931年10月31日，春雷文藝生編，通訊處由廣西大學(xué)號房轉(zhuǎn)）、《黎明》（創(chuàng)刊于1938年7月1日，黎明旬刊社編，通訊處：桂林中山公園美術(shù)學(xué)院）等。文藝性期刊雖少，卻刊載了不少小說，如在《黎明》刊載的小說就有徐飛白的《老炮手》24《女騎兵隊長》25《發(fā)財》26、約翰的《仇人》27、昌的《火》28、姚葳的《小希望》29等，《春雷旬刊》上也刊有翚林的《報復(fù)》30、寒莎的《阿?！?1等。此外，還有廣西留學(xué)生在外地所辦的期刊，如在北平創(chuàng)辦的《廣西留平學(xué)會學(xué)報》（創(chuàng)刊日期不詳，目前最早可見第10、11期合刊出版于1930年6月20日），在廣州創(chuàng)辦的《民聲》（創(chuàng)刊于1931年12月），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樵夫》（創(chuàng)刊于1933年1月）、《復(fù)旦大學(xué)廣西同學(xué)會會刊》（創(chuàng)刊于1933年6月），在日本創(chuàng)辦的《東西》（創(chuàng)刊于1936年3月5日）等期刊也刊載了不少小說，如陳海的《失望》32、陳鳳獻的《柔情夜月》33、梁天霖的《一家的幸福就此喪失了》34、志民的《賣藥》35、浩士的《民聲》36、漩的《韓老四的死》37《小寶畢業(yè)了》38《罪犯》39、樹生的《失望》40、忠的《嫁了兩次的人》41、臨思的《鄉(xiāng)民》42等。需要指出的是，盡管綜合性期刊、文藝性期刊和廣西留學(xué)生在外地所辦的期刊都刊有小說，但由于種種原因，能夠按周期出版的期刊并不多，這與報紙形成了鮮明對比。

1930年代尤其是廣西省會遷回桂林（1936年10月）之前，能夠按期刊載文藝的報紙就有《南寧民國日報》《桂林民國日報》《梧州民國日報》《柳州民國日報》《桂林日報》《梧州日報》《柳州日報》《田南日報》《鎮(zhèn)南日報》《湘漓周報》等。由于是“日報”，因此在報紙刊載的小說從數(shù)量上遠勝于期刊。從影響力上來說，又以《南寧民國日報》為最?！澳蠈幟駠請鬄閺V西歷史較久之報紙;在省會遷回桂林以前，該報實居全省各報之領(lǐng)導(dǎo)地位。二十四、五年間，行銷范圍及于港、粵、南洋各地，銷數(shù)最多時達萬份以上?！?3“當(dāng)時所謂南寧民國日報，在香港上海南京各地，每份價值增至大洋四角或五角不等、菲律濱（賓），星（新）加坡、蘇門答臘、以及歐美華僑、均出重價購買、于此可見該報價值之一斑、斯時該社報份由八千份突增至萬余份、其大眾所歡迎，已□昭然?！?4因此，1930年代廣西省會遷回桂林之前的小說發(fā)展概況不妨以《南寧民國日報》的副刊為例。

廣西省會遷回桂林之前的《南寧民國日報》副刊經(jīng)歷了四個時期，分別是《副鐫》《新地》時期、《南中國》《青山塔》時期、《出路》《浪花》時期和《銅鼓》時期。副刊《副鐫》和《新地》具體始于何時因資料的缺乏已暫無法查證，但從1931年7月2日的《副鐫》標(biāo)有第84期，《新地》標(biāo)有第21期來推測，《副鐫》應(yīng)始于1931年4月，《新地》應(yīng)始于1931年6月?！陡辩潯泛汀缎碌亍冯m同為副刊，但刊載的內(nèi)容側(cè)重卻不同，《副鐫》一開始側(cè)重于刊載文藝評論，《新地》側(cè)重于刊載文藝作品。但這種狀況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便于1931年7月14日改版，編者在《改版的話》中這樣寫道：“從今天起副鐫一改‘本來的面目了。深意是沒有的，不過不把大便于閱讀的長版分開而已?！碌匾蜻m應(yīng)新環(huán)境起見從今日起?？?，編者將和各界愛護本刊的諸君努力于內(nèi)容與形式之改善，以期臻于較為理想的境地?！?57月15日，編者對改版一事進一步解釋道：“改版的動機老早已經(jīng)有，但決定卻是昨天下午的事。因為事前沒有什么充分的準(zhǔn)備。自然有許多不如意的事發(fā)生。本來預(yù)備等那幾篇較長的稿子完結(jié)后，才開始一個新的樣式和一個新的內(nèi)容的，但總編輯說要改了，因此首先把樣式改一改。至于內(nèi)容目下還似乎‘一扔其舊。沒有什么的變更——自然我們是想盡量把它辦得較為理想一點的。這個理想不是編者獨立所能實現(xiàn)，那是非各界愛護本刊的同志幫助不可。本刊雖然沒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謬承遠近讀者的厚愛，紛紛賜稿，滿目琳瑯，美不勝收。本市的固不用說，及諸如香港，廣州，上海，本省的柳州，桂林，武鳴，賀縣……也都有稿寄到，使編者感激莫名。今后當(dāng)益加奮勉，以盡園丁的責(zé)任，聊答愛護本刊的盛意！”46改版后的《副鐫》一改此前的文藝面孔，政論民生多了起來，“九一八”事變之后，刊載內(nèi)容由政論民生逐漸轉(zhuǎn)向了抗日救國，甚至后來開設(shè)有《抗日救國》專欄?！陡辩潯烦龅降?73期，于1931年11月1日一分為二，改為《南中國》和《青山塔》。由于《副鐫》和《新地》存在的時間較短，再加上改版后內(nèi)容轉(zhuǎn)向政論民生和時事，刊載的小說寥寥可數(shù)。到了《南中國》和《青山塔》時期，小說的刊載狀況略為改觀，但也有限。在《副鐫》的最后幾期，有一則《本刊改版與征稿》這樣寫道：“現(xiàn)在的本刊，快要分生為兩個副刊了！此雙生的寧馨兒，此刻雖然還不能與你們見面，可是，他倆或她倆的呱呱隕地期，我們可以預(yù)知，是十一月一日，即本星期日，并且我們已經(jīng)先替他倆或她倆起了兩個名字：一個是‘南中國，一個是‘青山塔。同時，我們也替此雙生的寧馨兒請定了兩位保姆;一位是陸冠瑩男士，一位是李振坤女士。……‘南中國的內(nèi)容，注重三民主義的理論，及各種學(xué)術(shù)的研究，文藝的創(chuàng)作與討論等等。‘青山塔的內(nèi)容，注重各種各色的富有趣味的尤其是‘本地風(fēng)光的小品文字?！?7因而，刊載小說的副刊主要是《南中國》，如依鴻的《絕》48、老磨的《十三公的死》49、霜子的《奔波》50、陸安的《復(fù)仇》51、莫若貴的《醫(yī)院中》52等都是刊載在《南中國》上。其中老磨的《十三公的死》、陸安的《復(fù)仇》、莫若貴的《醫(yī)院中》諸篇反映的是抗戰(zhàn)，如《十三公的死》寫S鎮(zhèn)的十三公帶領(lǐng)鄉(xiāng)民反抗日軍中彈犧牲的故事;《復(fù)仇》寫日軍在上海的暴行及由其所激起強烈的復(fù)仇意識;《醫(yī)院中》則以回顧的視角寫從抗戰(zhàn)前線受傷回到后方醫(yī)院養(yǎng)傷的老九英勇抗擊日軍的英雄事跡。這應(yīng)該是廣西較早反映抗戰(zhàn)的小說。但由于《南中國》并不只是刊載“文藝的創(chuàng)作”，除此之外還有“三民主義的理論，及各種學(xué)術(shù)的研究”，因此，《南中國》《青山塔》時期刊載短篇小說的有限也就可想而知了。小說迎來春天則是在《出路》《浪花》時期。1932年4月29日，《南寧民國日報》副刊有則《〈出路〉〈浪花〉征稿啟事》，其內(nèi)容如下：“本報從五月七日起決定擴大篇幅;同時將《南中國》改為《出路》。將《青山塔》改為《浪花》。希愛護本刊的作者們，踴躍惠稿，以光篇幅。現(xiàn)將征稿簡約列下：[一]《出路》所需要的——（A）關(guān)于革命的·文學(xué)的論文·社會問題之研究，有時代性的長篇小說，一律歡迎。（B）酬金每千字一元，月尾結(jié)算。（C）來稿請寫明《出路》編輯收。[二]《浪花》所需要的——（A）有趣味的短篇小說，時事雜感，戲劇批評，社會現(xiàn)象，個人生活，諷刺漫畫，山歌童謠，新詩，常識……均歡迎。（B）來稿以白話文為主。（C）來稿請寫明《浪花》編輯收。”53從這則啟事中可以看出小說主要是由副刊《浪花》刊載。1934年1月之后，《浪花》不僅刊載短篇小說，而且還計劃刊載小品文和中長篇小說，如編者在《編后》中所言：“今后，關(guān)于出路與浪花，我們決定：出路，專門登載討論社會問題的文字，長短不限。浪花，仍然專門文藝，不過我們決定多登載小品文，中篇或長篇小說，每天至多陸續(xù)登載一篇。至于文學(xué)思潮介紹，或問題的討論，必要時可出?？??！?4由此可見，《浪花》對文藝作品刊載的不遺余力。從1932年5月7日起到1935年8月31日或9月1日55止，副刊《浪花》歷時三年多，三年多的時間，《浪花》刊載了大量短篇小說，且舉其中的一部分，如黎端的《媽媽，告訴我呵！》56、落生的《四個大學(xué)生》57、胡蘭成的《寶林》58、野僧的《恐怖之夜》59《田租》60、頭陀的《竊賊》61、耘砂的《喝酒精的人》62、阿龍《饑餓線上》63、筱魯?shù)摹杜麄鲉T》64、閑道的《周家大嫂》65，禪背的《歸舟》66、國魂的《美姑》67、阮亢的《賣糖糕者》68、若雪的《一塊黃金變了鐵》69、吳宗周的《三房東》70、紫萍的《妖僧》71、琪子的《阿大》72，鳴的《出路》73、超的《武大郎》74、笑媚女士的《老婢》75、蔣宗魯?shù)摹秹木骑灐?6《牧牛者》77《家》78《被圍困的連村》79、慧姑的《械斗》80《賭徒》81、家珍的《上鎮(zhèn)的火》82、蘇善《汪村長的威風(fēng)》83、炳森《細羅仔》84《二奶》85、小劉的《寰叔的死》86、升俊的《六老爺》87，極天的《連長》88《阿根的死》89、白天的《巡哨》90等。這些小說雖在質(zhì)量上參差不齊，但與《南中國》《青山塔》時期的小說相比，無論在廣度上還是在深度上都略高一籌。如同樣寫抗戰(zhàn)，《媽媽，告訴我呵！》《竊賊》《武大郎》《連長》《阿大》等篇顯然要比《南中國》《青山塔》時期的《十三公的死》《復(fù)仇》《醫(yī)院中》諸篇有深度。

不妨以頭陀的《竊賊》和超的《武大郎》為例。《竊賊》寫的是九一八和一·二八事變帶給普通人深刻的影響。主人公馮庸是大學(xué)本科三年級學(xué)生，九一八事變之前，父親開有疋頭店、母親住有別墅、弟弟聰明成績優(yōu)異，未婚妻則是大學(xué)同學(xué)，家庭可謂富裕、幸福。但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疋頭店被搶、別墅變?yōu)橐黄叩[、家人下落不明、未婚妻則在逃難中死去。主人公為打聽家人下落和報仇雪恨先后流落至北平、上海和廣州。但現(xiàn)實的黑暗使他幾近絕望，如在上海沒有擔(dān)保人則參加不了義勇軍，而所謂的義勇軍既無槍也無餉，全是有錢人的子弟，借以做愛國的招牌。即使在難民船奸商也不忘借機抬高面包價格以榨取難民。小說主人公本是一大學(xué)生，但一·二八事變發(fā)生以來，農(nóng)村經(jīng)濟破產(chǎn)、城市的工廠受國際經(jīng)濟恐慌影響大部分宣告停業(yè)。身為知識分子的他想找個正經(jīng)工作卻難上加難，逃難至廣州時已淪為乞丐。為活命大白天不得不在商店偷面包，成為竊賊。但即使被抓，他也不覺得可恥，在他看來，對一個將要餓死的人，在堆滿面包的店里拿了一塊來充饑不算偷。當(dāng)警察拿法律威懾他時，他卻說道：“法律，只有有飯吃的人才應(yīng)當(dāng)遵守，在以前，我是相信法律的，因為有了它，才能維持我的享受，法律只保護有飯吃的人，餓死，法律是不管的，我現(xiàn)在要餓死，我還顧及它么（嗎）？”當(dāng)警察拿道德說事時，他又說道：“目前所認(rèn)為的道德，也是有飯吃的人的御用品呀！”小說由此顯現(xiàn)出戰(zhàn)爭對普通人價值觀的影響和對現(xiàn)實的警醒。小說《武大郎》中的武大郎原名武裕，是從上海抗日前線退至大后方被傷兵醫(yī)院遺棄的傷兵。武大郎在抗日戰(zhàn)爭中斷了一條腿，被傷兵醫(yī)院遺棄后靠一條木腿和另一傷兵的相互攙扶，以乞討為生。彼時正值農(nóng)歷新年，大后方家家戶戶呈現(xiàn)出喜慶祥和的景象。武大郎以“抗日傷兵”的身份向民眾乞討卻遭到了拒絕，因為在民眾看來，自己捐了抗日軍糧，政府也抽了捐，已盡了責(zé)。而在武大郎眼中，自己在前方拼命，后方卻在快活。受了傷卻無人同情，這讓武大郎憤憤不已。與其餓死不如死在槍炮之下，于是武大郎和另一受傷的戰(zhàn)友相互攙扶艱難跋涉重返上海，希望繼續(xù)為國效力。不料到達上海時，交戰(zhàn)雙方已簽訂和平協(xié)議，這讓武大郎醒悟自己原來只不過是當(dāng)權(quán)者的炮灰，于是徹底絕望，半夜投河自盡。小說暴露了抗日初期，無論是當(dāng)權(quán)者還是普通民眾都對抗日救國性質(zhì)認(rèn)識的不足?！冻雎贰贰独嘶ā窌r期的小說除挖掘得深外，涉及面也廣，如有寫婢女悲慘人生的（如笑媚女士的《老婢》）;有寫地主惡霸諂上欺下的（如野僧的《恐怖之夜》、升俊的《六老爺》）;有寫農(nóng)民劣根性的（如慧姑的《賭徒》）;有寫佃戶被壓迫被剝削的（如野僧的《田租》）;有寫城市市民生存壓力的（如吳宗周的《三房東》）;有寫知識分子精神苦悶的（如耘砂的《喝酒精的人》、胡蘭成的《寶林》）……如果細細品味，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涉及面較廣的小說都有意無意地觸及一個主題，即寫小人物卑微的生存。

此時期，值得注意的還有長篇小說《女宣傳員》。筱魯?shù)摹杜麄鲉T》共十五節(jié)，分二十五次在《南寧民國日報》連載，是一部以女共產(chǎn)黨宣傳員為主角的小說。小說寫的是1930年紅軍為牽制贛邊剿共軍事行動在贛江流域一個叫梅花縣的農(nóng)村地區(qū)展開的對敵武裝行動。對敵武裝行動開展不久，梅花縣的一半地方便被紅軍攻占，可謂是“農(nóng)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quán)”的一次文學(xué)書寫。難得的是作者并沒有把紅軍神圣化、英雄化，盡管紅軍在短時間內(nèi)攻占了梅花縣的一半，但遭遇的抵抗也是頑強的，比如對虎村的包圍就以紅軍的失敗而告終。更難得的是作者彼時對交戰(zhàn)雙方所持的中立態(tài)度，小說既暴露了國民黨在農(nóng)村領(lǐng)導(dǎo)的武裝力量的不堪一擊，也暴露了紅軍在農(nóng)村對富戶的一些“野蠻”式的行為，可以說對交戰(zhàn)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小說重點寫的是紅軍撤退后所留下的女共產(chǎn)黨宣傳員從被捕到槍斃的過程。女共產(chǎn)黨宣傳員被捕首先引起的是村民的好奇心，小說這樣寫道：“捕獲共產(chǎn)黨女宣傳員的消息，好像會飛似的，在交通郵□不通的鄉(xiāng)村，不半天的時間，竟傳遍了全縣了，無論男婦老幼，都為平日聽人說的‘共產(chǎn)黨是公妻的好奇心所驅(qū)使，想著看這可以做天下男子老婆的女子面目，究竟是怎么樣的？留心偵查著女宣傳員達到的地方。當(dāng)逮捕那天早晨押解回來的途中，到處的觀眾都滿途空巷，好像狗屎惹蒼蠅，沙糖引起螞蟻一般，鉆頭鉆腦，滿懷著將發(fā)見新奇的希望，笑視著這三個落湯雞般的女宣傳員?！?1好奇心的背后則是看客心理和對革命的無知。小說最精彩的還是審判。由鋼村鄉(xiāng)治安會李主席、基干隊第三中隊隊長魏英、第一中隊隊長狗晝和金龜頭等人組成的審判三個女共產(chǎn)黨宣傳員的非常法庭在鋼村鄉(xiāng)治安會上演。非常法庭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了各色人等的原形，包括審判者、被審判者和圍觀者。當(dāng)然，焦點還是三個受審的女宣傳員。陳三妹原本就因家苦過不下去后被人拉來參加革命的，對她而言，革命只是無處可去后暫時的棲息地，所以對革命還沒有認(rèn)識，談不上信仰。被人一審，馬上把內(nèi)情和盤托出，順便還不忘訴家苦，以博取同情。另外兩位女宣傳員張如珍和天知則不同，對革命有著堅定的信仰，面對眾人的審判，臨危不懼、大義凜然、慷慨陳詞。諷刺的是女宣傳員慷慨陳詞的內(nèi)容是什么沒人在乎，眾人在乎的是女宣傳員的美貌。更為可笑的是，審判者盡管內(nèi)心各有各的小算盤，但又不得不一本正經(jīng)地依法辦事。遺憾的是，因筆者所見的《南寧民國日報》部分殘缺，未能看到小說全本，但即使如此，也不影響小說應(yīng)有的價值?！赌蠈幟駠請蟆肪幷咴鴮Α杜麄鲉T》有過這樣的評價：“《女宣傳員》，這里沒有熱的擁抱，熱的吻。也沒有雪白玉腿……。他但（疑應(yīng)為“但他”——筆者注）有偉大的意義在。體材（疑應(yīng)為“題材”——筆者注），結(jié)構(gòu)也有相當(dāng)成功。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2《女宣傳員》和《出路》《浪花》時期其他小說的出現(xiàn)無疑為廣西小說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chǔ)。

1935年9月1日或2日，《南寧民國日報》副刊由《浪花》改為《銅鼓》，《出路》保持不變。小說由此進入了《銅鼓》時期。廣西省會遷回桂林之前的《銅鼓》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黃芝岡時代，第二階段為陳塵時代。要了解副刊《銅鼓》，不妨從其名稱說起?！躲~鼓》之名由黃芝岡所起，但其用意卻在黃芝岡的繼任者陳塵那里得到了解釋：“銅鼓是用于戰(zhàn)爭的，雖然在藝術(shù)上說，它是美麗而可愛的充滿著古色古香的鄉(xiāng)土風(fēng)物，但實則還是由于它在傳說上注入了馬伏波、諸葛亮兩位民族英雄的精要，深入人心，象征著南方民族性的勇于戰(zhàn)爭。銅鼓雖非伏波，諸葛所鑄，但苗瑤民卻叫它做‘伏波鼓‘孔明鼓，因此，仿佛隨時聽到它的聲音，便可以感召一切貪生怕死，茍全亂世的懦夫啟示著民族復(fù)興的堅強的信心;這當(dāng)然是芝岡老兄用《銅鼓》來做副刊名稱的深意了。”93由此可見，副刊《銅鼓》之名與國內(nèi)時局的相契關(guān)系，而且這種相契關(guān)系隨著時局的日益嚴(yán)峻愈發(fā)濃厚。如1936年4月26日的《征文》這樣寫道：“一九三六年的五月快來到了，在西南執(zhí)行部決定擴大民族主義宣傳，在我們的領(lǐng)袖主張積極抗戰(zhàn)的談話發(fā)表后，我們當(dāng)怎樣的悲痛壯烈來紀(jì)念這血染成的五月?！躲~鼓》在五一，五四，五七，五九將繼續(xù)出專號，作民族革命，積極抗戰(zhàn)的宣傳，將今年這五月的重大的意義向大眾宣布。很希望大家同助一把力，多來些有力量的文章;即專號無法登出，也當(dāng)陸續(xù)登載，使革命抗戰(zhàn)的空氣在《銅鼓》日見濃厚。”94到了1936年7月2日，《本刊啟事》則為：“本報改出二大張，本刊篇幅縮小，一切長稿，無法容納。在五日內(nèi)將已排未完之長稿排完后，將一新面目。來稿每篇最好在五百字內(nèi)，至多不能過千字。文字貴精煉活躍，短劇（千字內(nèi)）短詩，尤所歡迎。在抗日救國動員期間，內(nèi)容更以激動深刻為好?！?5《銅鼓》時期的時局的確日益嚴(yán)峻，如東北四省的淪陷（1933年）、華北五省所謂的“自治”（1935年）等。因此，在《銅鼓》的引導(dǎo)和號召下，此時期的小說其內(nèi)容多與抗日救國有關(guān)，如戈鳴的《阿九的榮歸》96《馬及在轉(zhuǎn)變中》97、嬰子的《募兵的故事》98、極天的《阿云上前線去》99《前進》100、蔭的《征還》101、冰瑩的《歸來》102《入伍》103、農(nóng)曼亞的《入伍之前》104等。事實上，在“九一八”（1931年）、“一·二八”（1932年）事變之后的《南中國》時期，反映時局的小說就已出現(xiàn)，如陸安的《復(fù)仇》、莫若貴的《醫(yī)院中》等，但首次集中反映時局的小說還是在《銅鼓》時期的黃芝岡時代。1936年9月27日，《南寧民國日報》副刊《銅鼓》中有一則《編輯啟事》：“本刊前任編輯黃芝岡先生已于月前辭職赴滬，即由本人接編。以后各方惠稿，務(wù)希直接寄附刊編輯部（稿內(nèi)須注明系投《銅鼓》，或《出路》，《國際》，《學(xué)生園地》）如非私函，幸勿致送個人，以免周折需時?！悏m”105這則啟事雖然簡短，卻開啟了《銅鼓》的陳塵時期。陳塵上任之初可謂雄心勃勃，剛到任不久就召開了首次“《銅鼓》作者座談會”，參加者有常為《銅鼓》撰稿的張海濤、彭世楨、崔真吾、季叔、萬嬰子、文琮、魯克、陳文、流芒、沙寧、張在民、白克、劉雯卿等二十余人106;緊接著，《編者的話——自我的告白及其他》分三次在《銅鼓》連載，表明其心志，并以極大的真誠為《銅鼓》助力107。在編者的感召下，作者似乎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沉悶的空氣，也終于被沖破了第一線，第一次的《銅鼓》作者座談會在九月二十七日的午后用很簡潔的儀式下開端了。不相認(rèn)識而同在一塊土地上墾拓的朋友聚集在一塊，這足使每個作者的感覺里都會發(fā)生一種熱情的燃燒的。雖然，初次的不熱慣多少在阻硬著每個人寶貴的見地，而它的意義，它的影響，卻是向著不斷的將來伸展擴大開來的，我僅以這點希求與愿望□于諸作者的強健筆腕下?！?08于是，在編者和作者的相互配合和支持下，副刊《銅鼓》上的文藝曾一度呈百花競放之勢，僅小說而言就有嬰子的《晌午》109、張鷹的《野祭》110、沙寧的《都市的故事》111、周健的《衣服的故事》112《戀愛的故事》113、沙寧和張鷹合作創(chuàng)作的《黑夜中底紅光》114、雷焚的《駐軍》115等，此外還有李虹霓譯肖洛霍夫的《開拓了的處女地》（從第十二章開始）的長篇連載116。遺憾的是，《銅鼓》的好景并不長。1936年10月，廣西省會由南寧遷至桂林，常為《南寧民國日報》副刊《銅鼓》撰稿的作者隨之逐漸轉(zhuǎn)移至《桂林日報》副刊《突擊》，文學(xué)重心也由南寧逐漸轉(zhuǎn)移至桂林。

應(yīng)該說，在文學(xué)重心轉(zhuǎn)移至桂林之前，桂林已有文學(xué)基礎(chǔ)。桂林的文學(xué)基礎(chǔ)有兩股力量貢獻頗多：一是廣西省立師范專科學(xué)校;二是《桂林日報》副刊。廣西省立師范專科學(xué)校（以下簡稱廣西師專）于1932年創(chuàng)辦不久就誕生了“師專劇團”（后稱“西大劇團”），師專劇團曾先后公演過由沈起予和宮亦民任導(dǎo)演的《SOS》和《嫩江》、學(xué)生自編自導(dǎo)的《征兵》等。到了1935年初，陳此生任廣西師專教務(wù)長之后，陳望道、陳致道、夏征農(nóng)、楊潮、祝秀俠、馬宗融、胡伊默、沈西苓等人先后到校受聘。在以陳望道為代表的文人的支持和參與下，師專劇團在原有基礎(chǔ)上，又先后公演了由祝秀俠任導(dǎo)演的《父歸》《屏風(fēng)后》《父子兄弟》和由陳望道、沈西苓、祝秀俠任導(dǎo)演的《巡按》（又譯《欽差大臣》）、《怒吼吧，中國！》等名劇，在師專劇團的影響下，校外的知識青年組織了“風(fēng)雨劇團”，創(chuàng)辦了《風(fēng)雨月刊》，演出了《壓迫》《梁上君子》等劇，與師專劇團遙相呼應(yīng)。此外，廣西師專先后組織的“文學(xué)研究會”、創(chuàng)辦可刊發(fā)文藝的?？对卵馈泛陀申愅腊l(fā)起的反文言運動117也為桂林的文學(xué)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

《桂林日報》創(chuàng)刊于1934年9月118，其前身為《桂林民國日報》（創(chuàng)刊于1925年）。在廣西省會遷至桂林之時，《桂林日報》的副刊為《突擊》，《突擊》之前的副刊為《邁進》。在省會遷至桂林之前的《邁進》和《突擊》時期，《桂林日報》已刊發(fā)了不少文學(xué)作品，僅小說而言就有冰玲的《反抗》119、萬友愉的《晌午》120、紅白的《老鬼》121、鐵流的《大髻媳婦》122、劍鋒的《當(dāng)》123、嚶歌的《出發(fā)的前夕》124、冷塵的《伙食》125《龍大哥之死》126、夏日的《起來了》127、趙醒寰的《大門外》128、哈庸凡的《他們這一伙》129《青面獸楊志》130《賣刀》131、仲海的《鐵血的勝利》132、陳邇冬的《南華夢》133等。1936年11月12日，即省會遷至桂林約一個月后，《桂林日報》副刊由《突擊》改為《桂林》。當(dāng)日副刊的《征稿條例》這樣寫道：“一、本刊歡迎文藝短論，小品，雜感，及小詩詞曲等稿件，但以能表現(xiàn)反帝反封意識抗日救國情緒者為合格。二、來稿以一千五百字以內(nèi)者最適合。三、創(chuàng)作如：小說，戲劇等皆所歡迎，惟長不得超過五千字。四、本刊特別歡迎各地文化情報，文化運動及國防文學(xué)等作品。五、來稿登載與否，概不預(yù)告。六、來稿非付足郵票，概不退還。七、來稿揭載后每千字酌致毫幣一元至三元之薄酬，特別稿件另訂之。八、風(fēng)花雪夜等無意識及應(yīng)酬唱和之稿，絕對謝絕?！?34雖然《征稿條例》中明確“創(chuàng)作如：小說，戲劇等皆所歡迎”，但事實上，副刊《桂林》并沒有刊登多少小說、戲劇等作品，而是登載了大量用于救亡宣傳的戲劇公演、戲劇運動、木刻運動、漫畫展等方面的介紹及其討論。這被有些人誤以為《桂林》有其獨特的“正義感”或“脾味”，以至于編者不得不出來申辯道：“《桂林》自誕生以致今日，一直是屬于大眾的，人們往往以為桂林有其獨特的‘正義感或‘脾味，這是一種多余的猜度。我以為說這話的人自己就很相當(dāng)?shù)拇媪艘粋€奇特的‘正義感！那‘正義感是缺乏自我了解?！恼率亲约旱暮?，大家寫了文章必不肯說自己不好，而且也一定要希望發(fā)表，但希望太主觀了，往往就會無理由的怪到一個刊物去?！豆鹆帧番F(xiàn)在每日都有二十篇左右的投稿，以字?jǐn)?shù)論有兩萬字左右，但《桂林》的篇幅每期只能容納六千字。自不能篇篇都發(fā)刊，所以只能就中選其比較近于《桂林》讀者的需要者發(fā)表。再者《桂林》不打算做成同人刊物，它需要由多量的作者來支持，因此，它就往往不免要厭了許多稿件。大家不明白這情形，就以為《桂林》是在排斥了誰，于是捕風(fēng)捉影的猜度，惡意的說《桂林》有什么‘正義感‘脾味。”135然而，編者的無奈還在后面，1937年2月起，副刊《桂林》的版面不斷被諸如《國際周刊》《教育周刊》《統(tǒng)計周刊》《婦女周刊》《經(jīng)濟周刊》《政治周刊》等周刊擠壓，以至于《桂林》幾無適合篇幅的文稿可載。這當(dāng)然需要作者的配合，編者只好在《微言》中強調(diào)道：“因為把篇幅讓出一半給各種周刊，地位大大縮小，以后只能容納千二百字以內(nèi)的短稿。這要請作者諸君留意?！?36但作者似乎并不買賬，以至于編者再次強調(diào)道：“《桂林》很需要短稿，這是曾經(jīng)一再向讀者作者要求過的。但來稿卻往往出于愿望之外，許多來稿，都是超出了征求的長篇大著，弄得編者只好有的退，有的厭，不是不愿意刊登，乃是無法刊登?！F(xiàn)在《桂林》的篇幅，只能容納四千字。我們打算每天刊登三文至四文，是適合的稿件，當(dāng)然是千字至千二百字了。這一點，再重復(fù)向讀者作者提出。希望以后來稿，盡量的短，不必要的字請一字也不要吧！再說一句：《桂林》迫切的歡迎一千字的‘短稿?！?37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3月底。

1937年4月1日，《桂林日報》更名為《廣西日報》，其副刊名稱不變。5月16日，《廣西日報》在副刊《桂林》的基礎(chǔ)上另辟版面增設(shè)由時為廣西大學(xué)教授的祝秀俠任主編的《文藝周刊》。從此，《廣西日報》開啟了“一報兩副刊并存”的格局。“一報兩副刊并存”的格局為文藝帶來的是版面的擴大，文藝版面的擴大為小說的登場提供了機遇，于是超白的《洗衣婆》138、陳國琮的《趙老二的苦悶》139、廣略的《生之煩擾》140、張?zhí)焓诘摹墩鞅?41、蘇炳光的《學(xué)費與屋租》142、吳成木的《出發(fā)之前》143等紛紛亮相。然而機遇不久便被“七七事變”所中止，全面抗戰(zhàn)的爆發(fā)使得“抗戰(zhàn)高于一切”，文藝副刊自然也不例外。《廣西日報》的“一報兩副刊并存”的格局雖然得以繼續(xù)，但刊載內(nèi)容已全面讓位于對抗戰(zhàn)救國宣傳更直接、更有效的戲劇、詩歌、木刻、漫畫及對響應(yīng)抗戰(zhàn)救國的劇社公演、木刻展覽、漫畫展等的評介。小說由副刊的“正課”轉(zhuǎn)為“副課”。小說重獲副刊的“正課”則是在桂林文化城之后。

1938年10月，廣州、武漢相繼淪陷，《救亡日報》《掃蕩報》《中央日報》等報相繼遷桂。夏衍、巴金、周鋼鳴、林林、林憾廬、谷斯范、艾青、白薇、麗尼、舒群、歐陽凡海、司馬文森、宋云彬、艾蕪、王魯彥等文化名人紛紛抵桂。桂林因天時、地利、人和144等因素一躍而成為大后方名噪一時的“文化城”。但桂林文化城的形成并沒有馬上使廣西小說進入百花競放，而是徐徐而行。正如田漢所言：“抗戰(zhàn)剛開始，一般社會科學(xué)書籍的銷量是很廣泛的，而文藝書籍卻不怎樣好?！?45事實上，桂林文化城初期的報刊也一樣，“多為綜合性刊物，以宣傳抗戰(zhàn)、喚起民眾為主，對抗日救亡文化運動的發(fā)展起到了輿論的導(dǎo)向作用。當(dāng)時黨的報紙《新華日報》和《救亡日報》以相當(dāng)篇幅刊載時事和理論文章，它們與黨的理論刊物《群眾》雜志在桂林都擁有較多的讀者，起到了‘抗戰(zhàn)的號角‘人民的喉舌作用”146。但盡管如此，桂林文化城初期還是產(chǎn)生了一批小說，如挹清的《鮮血濺滿了山頭》147、白薇的《北方女郎》148、紫秋的《秋田的菊子》149《一個日本人的受難》150、陶銘的《在轉(zhuǎn)變中》151、君秋的《和合鎮(zhèn)》152、薔歌的《禍水》153、珍君的《女戲子》154、麥浪的《宮崎太郎的死》155、吳頻迦的《嘉湖的丑角》156、舒群的《海的彼岸》157《漁家》158、艾蕪的《反抗》159《陳石林》160《夜》161《兩屠戶》162、季平的《朱文定》163、谷斯范的《株州之夜》164、尼塞的《四月的鄉(xiāng)村》165、雷焚的《克羅米》166、紺弩的《嬋娟》167、白嘉的《金竹洞村的兩老人》168、司馬文森的《吹號手》169《大時代中的小人物——散記篇之一》170、高的《漓江上》171、王魯彥的《我們的喇叭》172、代石的《“安唐”在后方》173、黃遺的《她的際遇》174、朱雯的《逾越節(jié)》175《鉏麑》176、羅洪的《還站在邊緣上的小劉》177《活教育》178、黃藥眠的《旅途》179等。與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前相比，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后的小說來源除了期刊和報紙副刊，還有圖書出版，如朱雯的小說集《逾越節(jié)》（桂林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5月初版）、艾蕪的小說集《逃荒》（桂林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8月版）等。此外，另一不同之處在于，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前的小說多為短篇小說，而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后中篇小說開始增多，如白薇的《北方女郎》、舒群的《漁家》、艾蕪的《反抗》、季平的《朱文定》、躬射的《白夜》、紺弩的《嬋娟》、高的《漓江上》、陶銘的《在轉(zhuǎn)變中》等。

此時期，值得注意的還有長篇小說《桂城花絮》180。逸齋主人的《桂城花絮》為章回體小說，始載于《逸史》創(chuàng)刊號（1939年5月10日），連載時標(biāo)以“時事小說”，寫的是抗戰(zhàn)初期文化名人聚集桂林時的逸事。小說以無事閑人萬佳池（寓為“萬家知”）為線，串聯(lián)起旅桂名人間的花花絮絮，如馬相伯的自打嘴巴以感服人、桂劇班名旦桂枝香被桂林小報登文奚落后的哭啼、田漢應(yīng)新華劇院之邀抵達桂林時的風(fēng)光和在桂林首演平劇的不被理解、方振武委托金石家林半覺刻印章送白崇禧時的講究、關(guān)仁甫在黃公館關(guān)于孫中山無干部言論的激辯等。應(yīng)該說小說以野史的視角為我們了解桂林文化城初期文人的精神風(fēng)貌提供了參考，遺憾的是小說不知何故只連載了三回。

應(yīng)該指出的是，盡管1930年代的廣西小說無論在量上（其中短篇小說最多，中篇小說次之，長篇小說最少）還是質(zhì)上（整體而言，以《出路》《浪花》時期和桂林文化城形成之后的小說為上）都取得了較為突出的成績，但問題也是顯在的。從閱讀感受上看，最大的問題莫過于小說地域性的缺乏。事實上，這個問題早在1937年，就有人指出過：“我們總觀目前廣西文壇文學(xué)作品的題材，有一點很令人驚異的地方。廣西地處南疆，而描寫東北民眾生活與義勇軍抗敵戰(zhàn)爭的作品卻格外的多。其余描寫農(nóng)民生活等類的固然也有，但前者在比重上是大過一切的。而真實地表現(xiàn)廣西特殊現(xiàn)實的文章，倒反少見?！?81然而，隨著彼時抗戰(zhàn)的日益艱巨，小說地域化問題在30年代的廣西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遺憾的可能還有遺珠，如曾經(jīng)在30年代初的廣西風(fēng)靡一時的小說《人面桃花》被廣西省政府在1934年以“內(nèi)容猥褻，貽害青年”182的名義查禁后銷聲匿跡，至今不見蹤跡。從這個意義上而言，1930年代的廣西小說研究仍是一項未竟的事業(yè)。

【注釋】

①關(guān)于桂林文化城形成的具體原因可參看魏華齡的《抗戰(zhàn)時期桂林文化城的形成》[原載《學(xué)術(shù)論壇》1982年第2期，后收入《桂林文化城史話》（1987年版）一書]和李建平的《桂林文化城成因初探》[原載《社會科學(xué)家》1988年第3期，后收入《桂林抗戰(zhàn)文化研究文集（三）》（1995年版）一書]。

②見廣西省政府十年建設(shè)編纂委員會編印《桂政紀(jì)實》（民國二十一年至民國三十年）（下）乙，1946，第326頁。

③《柳州教育月刊》1931年第4期。

④《廣西大學(xué)周刊》1932年第2卷第1期。

⑤《南方雜志》1933年第2卷第1期、第2卷第2期。

⑥⑦《南方雜志》1933年第2卷第9期、1934年第3卷第1期。

⑧《南方青年》1934年第2卷第17期。

⑨⑩《淳曦》1933年第1期。

1112《一初中學(xué)生期刊》1934年創(chuàng)刊號。

13《創(chuàng)進半月刊》1934年第2—3期合刊、第4期。

141516《創(chuàng)進月刊》1934年第5期、第6—7期合刊、1935年第2卷第2期。

17《月牙》1936年第5期。

18《民族戰(zhàn)線》1936年第1卷第5—6期合刊。

19《前峰》1936年第1、2期合刊。

20《新動向》1936年創(chuàng)刊號。

2122《桂女中期刊》1937年創(chuàng)刊號。

23《前線》1937年新2期。

242526272829《黎明》1938年創(chuàng)刊號、第6期、第9期、第4期、第7期、第10期。

30《春雷旬刊》1931年創(chuàng)刊號。

31《春雷旬刊》1931年第3期、第4期。

32《廣西留平學(xué)會學(xué)報》1931年第12—13期合刊。

33343536《民聲》1932年第2期、1933年第4期、1935年第5期、1936年第6期。

37383940《樵夫》1933年第2期、第3期、1934年第4期、1933年第3期。

41《復(fù)旦大學(xué)廣西同學(xué)會會刊》1933年創(chuàng)刊號。

42《東西》1936年創(chuàng)刊號。

43見廣西省政府十年建設(shè)編纂委員會編印《桂政紀(jì)實》（民國二十一年至民國三十年）（下）乙，1946，第353頁。

44《廣西新聞事業(yè)概況》，《桂林日報》1937年2月15日。

45世銘：《改版的話》，《南寧民國日報》1931年7月14日。

46世銘：《編者致詞》，《南寧民國日報》1931年7月15日。

47《本刊改版與征稿》，《南寧民國日報》1931年10月28日、29日、30日、31日。

48《南寧民國日報》1931年12月23日、24日、26日。

49《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1月20日、22日、23日。

505256586365666769707172747677787980818384859196101102109113《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3月5日、4月21日、8月3日、8月27日，1933年4月26日、8月29日、8月30日、9月2日、9月14日、9月29日、11月6日、11月21日，1934年1月5日、2月23日、3月12日、4月7日、4月11日、3月13日、4月14日、4月21日、4月27日、5月12日，1933年6月20日，1935年9月6日、10月21日，1936年5月19日、10月2日、10月29日。

51《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3月17日、18日、19日、20日。

53《〈出路〉〈浪花〉征稿啟事》，《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4月29日。

54《編后》，《南寧民國日報》1934年1月5日。

55因沒有看到1日或2日的副刊，確定不了《浪花》改為《銅鼓》的具體日期，但從9月6日的《銅鼓》第5號和8月31日副刊還有《浪花》《出路》來看，《浪花》改為《銅鼓》應(yīng)在9月1日或2日。

57《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8月22日、23日、24日、25日、26日、28日、29日。

59《南寧民國日報》1932年9月8日、9日。

60《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6月24日、26日。

61《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3月23日、25日、27日。

62《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4月8日、10日。

64《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6月5日、6日、7日、8日、9日、10日、12日、13日、14日、15日、16日、19日、20日、21日、22日、23日、24日（注：此小說為筆者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圖書館所見，因圖書館的《南寧民國日報》部分殘缺，筆者并未看到《女宣傳員》前九次的連載，1933年6月5日是《女宣傳員》連載的第十次）。

68《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9月8日、9日。

73《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11月23日、24日。

75《南寧民國日報》1934年2月2日、3日。

82《南寧民國日報》1934年4月17日、18日。

86《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3月7日、9日、11日。

87《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3月19日、20日。

88《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3月21日、22日、23日。

89《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4月9日、11日。

90《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4月3日、6日、8日。

92《編者的話》，《南寧民國日報》1933年6月14日。

93《編者的話——自我的告白及其他》（二），《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1日。

94《征文》，《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4月26日。

95《本刊啟事》，《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7月2日。

97《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10月1日、3日、4日、5日、7日。

98《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10月9日、10日、12日。

99《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10月12日、14日、15日、16日、17日、18日。

100《南寧民國日報》1935年10月25日、26日、27日、28日、29日。

103《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5月20日、23日。

104《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7月16日、17日。

105《編輯啟事》，《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9月27日。

106《銅鼓作者座談會紀(jì)要》，《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9月29日。

107《編者的話——自我的告白及其他》，《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9月30日、10月1日、2日。

108沙寧《?！獏⒓幼剷w來》，《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9月30日。

110《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4日、5日。

111《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6日、7日、8日、9日。

112《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12日、13日。

114《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20日、21日、22日。

115《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1月24日、25日、26日、30日、12月1日。

116《南寧民國日報》1936年10月15日、16日、17日、18日、19日、20日、22日、23日、24日、27日、28日。

1171936年5月16日《月牙》第8期“反文言文專號”。

118廣西省政府十年建設(shè)編纂委員會編印《桂政紀(jì)實》（民國二十一年至民國三十年）（下）乙，1946，第354頁。

119《桂林日報》1935年6月14日、15日。

120121122123124125126128《桂林日報》1935年11月12日、1936年5月20日、6月20日、6月23日、6月27日、7月9日、7月14日。

127《桂林日報》1936年7月10日、11日。

129《桂林日報》1936年8月1日、4日、5日、6日。

130《桂林日報》1936年9月4日、5日、6日。

131《桂林日報》1936年9月17日、23日、29日。

132《桂林日報》1936年9月8日、15日。

133《桂林日報》1936年9月17日、23日。

134《征稿條例》，《桂林日報》1936年11月12日。

135136137《微言》，《桂林日報》1937年1月11日、2月24日、2月26日。

138139140141143149157164165169179《廣西日報》1937年5月19日、5月26日、5月28日、6月6日、6月30日、1939年3月23日、3月26日、5月2日、5月10日、7月17日、11月13日。

142《廣西日報》1937年6月13日、14日、15日。

144此處是黃偉林的說法，見《抗戰(zhàn)桂林文化城史料匯編·文學(xué)卷》，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5，第7頁。

145《一九四一年文藝運動的檢討》，《文藝生活》第1卷5期。

146魏華齡：《桂林抗戰(zhàn)文化綜論》，廣西人民出版社，2014，第39頁。

147154155156《掃蕩報》1938年12月21日、1939年10月24日、11月15日、12月13日。

148《掃蕩報》1939年1月11日、14日、25日、2月4日、11日、15日、22日、25日、3月1日、8日、15日、22日。《北方女郎》分十四次連載于《掃蕩報》，因筆者沒有看到《掃蕩報》1939年1月14—25日，故缺《北方女郎》（三）和《北方女郎》（四）。

150《掃蕩報》1939年5月10日、17日、24日、6月14日、21日、7月5日、12日、19日。

151《掃蕩報》1939年8月2日、3日。

152《掃蕩報》1939年8月23日、31日、9月6日。

153《掃蕩報》1939年9月27日、10月4日、18日。

158《救亡日報》1939年10月15日、16日、17日、18日、20日、21日、22日、23日、24日、25日、27日、28日、29日、30日、31日、11月2日、3日。

159《廣西日報》1939年1月30日、31日、2月4日、5日、6日、7日。

160《廣西日報》1939年4月29日、5月2日。

161《廣西日報》1939年6月24日、28日。

162《救亡日報》1939年4月26日、27日、28日、5月2日、3日、4日、5日、6日。

163《廣西日報》1939年2月11日、12日、18日、19日、20日、21日。

166《廣西日報》1939年5月17日、18日、20日。

167《廣西日報》1939年5月29日、31日、6月9日、13日、15日。

168《廣西日報》1939年6月20日、21日。

1701939年9月16日《國民公論》第2卷第6號。

171《廣西日報》1939年10月31日、11月6日、8日、10日、13日、14日、15日、17日、19日、20日、21日、26日、27日。

1721939年7月1日《國民公論》第2卷第1號。

173《救亡日報》1939年3月18日、19日、20日、22日、23日、24日、25日、26日、27日。

174《救亡日報》1939年9月12日、13日。

1751761938年作于桂林，收入短篇小說集《逾越節(jié)》，桂林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

1771938年作于桂林，刊載于《文藝陣地》1938年第1卷第8期。

1781938年作于桂林，刊載于《東方雜志》1938年第35卷第16號。

180《逸史》1939年第1卷第1期、第1卷2期、第1卷第4期。

181心雷：《廣西文壇往那里去？》，《廣西日報》1937年5月23日。

182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廣西通志·出版志》，廣西人民出版社，1999，第71頁。

（李北京，廣西文聯(lián)。本文系桂學(xué)研究院“1930年代廣西文學(xué)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zhǔn)號：GXXT201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