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閉幕的北京世園會上,一件巨幅花卉畫作前人頭攢動,甚至有人拿著放大鏡仔細查看,生怕錯過了什么細節(jié)。這幅堪比相機拍攝的畫作,連一根根細小柔軟的植物絨毛都描繪得一清二楚。更不可思議的是,如此精細入微的畫作出自一位80歲老人之手,老人畫了整整1 80天。這位老人叫曾孝濂,已經(jīng)80歲的他,每每伏案臺前,頭上總戴著一頂2斤重的“帽子”,帽子是特別定制的放大鏡,一戴就是8個小時。因為這頂特殊的“帽子”,柿子上的白粉、獼猴桃上的絨毛,甚至是花蕊上搖搖欲墜的花粉,他都能精細地刻畫出來。別人眼中苦行僧般的生活,老人卻沉醉其中,“這是我一個退休老人,能為中國植物科學(xué)傳播出的一己之力?!?/p>
“中國植物科學(xué)畫第一人”
只是少有人知道,架著兩副眼鏡畫畫的曾孝濂,是國內(nèi)僅剩不足10人的植物科學(xué)繪畫師。有人稱他是“中國植物科學(xué)畫第一人”,也有人稱贊他是“中國最會畫畫的科學(xué)家”,甚至有人叫他“現(xiàn)代郎世寧”,可這個80歲的老爺子卻不同意,“在畫家面前,我不過懂點植物;在植物學(xué)家面前,我就是個畫畫的?!庇盟约旱脑捳f就是“信手涂鴉一頑童”,什么都敢畫,但畫什么不像什么。有人說畫畫這種事需要天賦,曾老卻用自己大半生的經(jīng)歷證明,“繪畫不需要天賦,你只需一點點勇氣,哪有什么堅持打敗不了的事。”一天畫不好那就畫兩天,一年畫不好那就畫兩年,這股軸勁讓他在20歲時,進了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實習(xí)繪圖員,但對自幼愛好畫畫的曾孝濂而言,這簡直比考上大學(xué)更讓他興奮。也是這一年,《中國植物志》立項開始編排,曾孝濂加入其中畫花木鳥獸,這一畫,就是整整45年。
植物畫不是普通繪畫,這種繪畫不僅追求繪畫的藝術(shù)美,更要能作為大眾和科學(xué)家同時認知的傳播物,它是藝術(shù),更是科學(xué)。它的精細不止于枝葉,更重要的是葉片上每一根絨毛都不能有差錯。長時間傾注在這些細微的東西上,一抬頭看別處,眼前滿是飛舞的絨毛和細刺。做這一行不僅僅需要異于常人的專注,也意味著坐冷板凳,長年累月與孤獨和寂寞為伍,除了繪畫,便是在標本館、圖書館。有時甚至畫家都認為這個枯燥又無趣的事,不藝術(shù)、也沒有情感,曾孝濂卻說,“它就應(yīng)該這樣,這是一種生命的力量,燦爛至極,歸于平淡?!?/p>
無一花無出處,無一葉無根據(jù)
“我不奢望人人都喜歡植物科學(xué)畫,只愿看的人能關(guān)愛這些大自然里的生命,它們和人類一樣,應(yīng)該擁有生存和繁衍的權(quán)利?!睍r至今日,曾老筆下的2000多幅作品中,無一花無出處,無一葉無根據(jù)。每一株植物的家底,他都如數(shù)家珍:被歐洲人稱作“東方女神”的綠絨蒿,從中國傳出去的野生月季,成為西方世界和平友誼的象征。然而這樣一位無數(shù)人眼中文弱書生模樣的曾孝濂,竟也有過一段“叛逆期”:跟著部隊和科學(xué)家跑去深山老林里考察,尋找抗瘧疾藥物。當時,身邊人都勸他不要去,“你一個拿筆桿子的文弱書生,去深山老林不是找罪受嗎?”彼時年輕氣盛的曾孝濂,只當這是一次無比光榮的事,普通科學(xué)家能去他又怕什么。從原始森林到熱帶雨林,他“玩”得不亦樂乎,最厲害的一次,身上被螞蟥足足叮了42口,直到第二天起床時看到被單上干涸的血塊,他才意識到被叮咬。這段別人眼中“慘不忍睹”的經(jīng)歷,對曾孝濂而言卻無比自豪,因為這趟“不安分”的科考之旅,他看到,“最好的植物畫不是從辦公室或標本館而生,而是大自然?!泵刻齑┧笤谏钌嚼狭掷?,他被大自然的奇跡深深打動,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讓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位置,連人類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員。這之后,曾孝濂更是醉心博物畫,不僅畫植物,也畫動物,每一個細節(jié)只要求精益求精的“像”,職業(yè)畫家不屑的畫法,他卻“偏覺得味道足”。
美譽撲面,他卻依舊埋頭苦干
攝影記錄瞬間,科學(xué)繪畫記錄的是物種的永恒。就是這樣一位記錄永恒的老人,也在中國的郵票史上,留下過一道重彩。他曾為國家郵電設(shè)計了9套郵票,其中的《中國鳥》獲得第十三屆政府間郵票印制者大會最佳連票獎。要知道,“政府間郵票印制者大會”并非什么普通小獎,而是有著“郵票界的奧斯卡”之稱的世界上郵票印制最高獎。
這一次獲獎,是中國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獲得這個獎項。無數(shù)美譽撲面而來,他卻依舊埋頭苦畫,“我也不能憑空畫活,也要日日筆不離手”。退休之后的曾孝濂,更不敢有一絲懈怠,畫科學(xué)畫是個枯燥的苦差,且不論一低頭就是數(shù)時,植物學(xué)功底的要求更是阻斷了無數(shù)人的腳步,以致于真正的植物畫家,曾經(jīng)共同參與編撰《中國植物志》的畫師,大部分如今都已不在世。
中國植物多姿多彩,很多甚至都沒有被人類了解,就已經(jīng)消失了,為了和時間賽跑,退休后的他依舊每天五點起床,一生畫畫,唯愿有更多人知道,我們的家園如此美麗。外面的世界繁花似錦,他卻說自己只是一名老職工,一輩子只進了一家單位直到退休,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事,為植物畫畫。卻偏偏是這位只做了一件事的老人筆下,一花一鳥皆生命,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他的一生,筆耕不輟六十載,一意孤行意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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