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榮
(湖南大學,長沙 410082)
提 要:美國著名漢學家、國際西周史家夏含夷(E.L. Shaughnessy)與易學研究之間頗有淵源,他易學研究成功的關鍵在于長時間的學術積累,而且他與國際知名的相關專家有著深入的學術往來。他研究周代文化史,從西周甲骨文和銅器銘文到戰(zhàn)國竹帛寫本,尤善是周代出土文字資料;同時,他還對當時傳世文獻,特別是《周易》《尚書》和《詩經(jīng)》非常感興趣,提倡將出土文字資料和傳世文獻聯(lián)系起來互相詮釋、相互印證。對夏含夷易學翻譯和研究的反思將有助于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中典籍翻譯路徑的探尋以及探討典籍翻譯與推動中國文化國際影響力之間的辯證關系。
雷文德(G. Redmond)于2017年出版譯著《易經(jīng)》,書中隨處可見他對美國著名易學家、中國史學家夏含夷(E.L. Shaughnessy,1952-)易學著作的征引。譬如,該書注釋有言:對于王家臺秦簡、上博楚簡和馬王堆帛書的重要性,可以參考夏含夷的著作《出土<易經(jīng)>:新出土竹簡<易經(jīng)>與相關文本》和譯著《易經(jīng)》(Redmond 2017:xviii)。雷文德是美國生物醫(yī)學研究專家,研讀《易經(jīng)》多年,與美國華裔易學家和中國史專家韓子奇曾合著《講授<易經(jīng)>》(TeachingtheIChing[BookofChanges]),還獨自出版《易經(jīng)》譯著。他之所以如此推崇夏含夷,是因為夏氏的易學研究和易學論著水平很高,在國際易學界享有很高的聲譽。
夏含夷主要研究周代文化史,從西周甲骨文和銅器銘文到戰(zhàn)國竹帛寫本,尤善周代出土文字資料;同時,他還對傳世文獻,尤其是《周易》《尚書》和《詩經(jīng)》非常感興趣,提倡將出土文字資料和傳世文獻相互詮釋、相互印證。他的主要著作包括《西周史料》(SourcesofWesternZhouHistory:InscribedBronzeVessels, 1992)、《孔子之前:中國經(jīng)典研究》(BeforeConfucius:StudiesintheCreationoftheChineseClassics, 1997)、《古史異觀》(2005)、《重寫中國早期文獻》(RewritingEarlyChineseTexts, 2006)、《中國智慧》(ChineseWisdom:SayingsfromtheClassicalMasters, 2010)等。有關《易經(jīng)》研究,他有3部著作,一是博士論文“《周易》的編纂”(TheCompositionoftheZhouyi, 1983),未出版;二是馬王堆帛書《易經(jīng)》英譯(IChing,theClassicofChanges:TheFirstEnglishTranslationoftheNewlyDiscoveredSecond-CenturyB.C.MawangduiTexts,1996);三是散見于學術刊物的易學論文,具代表性的主要有《試論上博<周易>的卦序》《從出土文字數(shù)據(jù)看<周易>的編纂》《阜陽周易和占筮指南的形成》等,這些論文以《出土<易經(jīng)>》(UnearthingtheChanges:RecentlyDiscoveredManuscriptsoftheYiJing[IChing]andRelatedTexts)為題積集,于2014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
夏含夷易學研究的學術準備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一是他求學中學習到《易經(jīng)》并一直關注中國易學的發(fā)展以及與《易經(jīng)》相關的考古進展;二是他與中國當代易學家和西方中國思想史專家的直接學術交往。
夏含夷的易學研究淵源始于1974年大學畢業(yè)后到臺灣師從愛新覺羅·毓鋆讀《周易》《老子》和《莊子》等“三玄”,研習中國古代思想史,他感覺《周易》最有意思。1978年回美國后,師從倪德衛(wèi)(D.S. Nivison 1923-2014),遂決定撰寫與《周易》相關的博士論文。但因倪德衛(wèi)當時對甲骨文著迷,所以第一年開始閱讀甲骨卜辭,研讀中發(fā)現(xiàn)貞卜與《周易》也不無關系。由此,他的研究興趣從哲學轉到歷史和語言問題研究上,且開始認識到歷史和語言問題可能比純粹的哲學問題更有趣。后來,博士論文還是關于《周易》,不過已從哲學問題轉到歷史問題,主要研究《易》的起源及其初始意義(《<周易>的編纂》),闡述商周卜筮方法,分析《周易》卦爻辭的基本構造。由于他認為沒能通過通讀那一時期的史料,所以該論文一直沒出版(夏含夷 2005:1-3)。盡管研究興趣時有轉變,但他堅持認為,研究中國古代文化史應該秉承王國維倡導的“二重證據(jù)法”,傳統(tǒng)文獻和出土文字資料應該有平等的價值(同上:4)。
夏含夷與國內史學、易學、簡帛研究和中國古文字研究方面的學術交往非常密切,其中首推愛新覺羅·毓鋆,因為夏含夷跟隨毓鋆學習《易經(jīng)》數(shù)年,是毓鋆近百洋弟子中的佼佼者。洋弟子跟隨毓鋆學習,一字一句都要理解(許仁圖 2014:101-104),這一學習方法后來直接用到研究和翻譯中,如夏含夷翻譯的帛書《易經(jīng)》便是一字一句對應的翻譯(Shaughnessy 1996:38-279)。
其次是張政烺,他在帛書《易經(jīng)》和數(shù)字卦方面的研究對夏含夷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張政烺在易學研究方面的文章共有6篇,其中3篇與帛書《易經(jīng)》有關,3篇與數(shù)字卦有關,他身后更是留下一部《馬王堆帛書<周易>經(jīng)傳校讀》,由學生李零整理出版。張政烺的易學研究成果開啟國際易學研究的新篇章,夏含夷的易學研究也受其影響。夏含夷與張政烺的學術交往始于20世紀80年代前后,二人同時參加多次關于西周和古文字學的會議,如1982年9月在美國檀香山召開的“商文化國際討論會”,1984年10月在河南省安陽召開的“全國商史學術討論會”等。夏含夷對張政烺的研究極為重視,1980年張政烺的學術論文《試釋周初青銅器銘文中的易卦》甫一撰畢,便在美國學術刊物《古代中國》(EarlyChina)1980-1981年的合刊上發(fā)表,夏含夷的博士論文直接征引張政烺的這一成果(同上 1983:364)。
夏含夷同時也與李學勤、裘錫圭、程章燦、陳松長、陳鼓應和李零等國內著名學者保持著深度的聯(lián)系。這些學者大部分都被他請到芝加哥大學東亞系從事過合作研究或開設相關課程。另外,夏含夷每年都到中國參加學術會議,與國內史學、易學、簡帛研究和古文字學研究的專家有較多學術交往,這一切都讓夏含夷可以及時了解國內的研究動態(tài)和考古新發(fā)現(xiàn),使其翻譯和研究著述受益良多。
在國外學者中,他認為吉德煒(D.N. Keightly)、魯惟一(M. Loewe)和倪德衛(wèi)對他學術上的幫助最大。他的專著《出土<易經(jīng)>》直接題獻給這3位學者,并引述《論語》中的名言“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庇靡躁U明3人對其學術上的引領(Shaughnessy 2014:v)。其中,中國古代史、甲骨文和金文專家倪德衛(wèi)是他的博士導師;吉德煒雖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甲骨文專家,卻一起上過倪德衛(wèi)開設的金文課,算是同學,也是研究同道;魯惟一是他學術上的合作伙伴,曾共同主編《劍橋中國古代史》。
這兩方面都有助于夏含夷及時了解中國古代史、易學、簡帛研究和古文字研究方面的學術動態(tài),加深他與這些杰出學者的直接交流,尤其是出土文獻對他深入研究相關問題能提供多方面的幫助,因為他的一大研究興趣就是利用出土文獻來解決傳世文獻上的某些老問題。
夏含夷始終都醉心于《易經(jīng)》的研究(李偉榮 2016:93-94),這從《古史異觀》“自序”中可見一斑。在臺灣師從愛新覺羅·毓鋆學習“三玄”時,他最喜歡的是《周易》;回到美國進入斯坦福大學師從倪德衛(wèi)攻讀博士學位時,本打算繼續(xù)研究《周易》,不過倪德衛(wèi)只對中國古文字學,如甲骨文和金文等感興趣,故只好跟導師學習和研究甲骨卜辭等歷史和語言問題,從而發(fā)現(xiàn)甲骨卜辭與《周易》研究不無關系;最后,博士論文選擇《周易》研究,課題從哲學轉向歷史,研究易的起源以及原初意義,闡述商周卜筮的方法,分析《周易》卦爻辭的基本構造(夏含夷 2005:1-3)。
博士論文完成后,夏含夷從西周銅器銘文開始,用多年時間專門研究與銅器有關的各類問題,1991年出版的《西周史料》對銅器,特別是銘文做過綜合分析(同上: 3),奠定他在西周史研究方面的國際地位。從1985年到1995年間,他用力最勤的是西周史,但并未放棄對古文獻的興趣(同上),所以他一直關注國內新近出土的文物,如1973年馬王堆漢墓帛書《易經(jīng)》等的出土、戰(zhàn)國秦漢簡帛的出土等。1992年,有朋友到中國開會,給他帶回《馬王堆漢墓文物》,其中發(fā)表完整的六十四卦卦爻辭和《系辭》;1994年《道家文化研究》第三輯發(fā)表“馬王堆帛書專號”(Shaughnessy 1996:ix-x),首次公布陳松長和廖名春整理的古佚易說《帛書〈二三子問〉〈易之義〉〈要〉釋文》(陳鼓應 1993:424-435),并公布陳松長重新整理的《帛書<系辭>釋文》(同上:416-423)。
夏含夷深入研究帛書《易經(jīng)》是在其出版后,當時出版社邀請他翻譯。在翻譯過程中,他注意到其他與《易經(jīng)》相關的出土材料,如王家臺的《歸藏》和阜陽易等(同上:4)。對這些材料的研究,再加上他對馬王堆帛書易和上海簡帛易等的研究,構成2014年出版專著《出土<易經(jīng)>》的主要內容。
夏含夷的翻譯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翻譯實踐中,而他的翻譯實踐主要就是帛書《易經(jīng)》的英譯。他的翻譯思想可以概括為遵循學術翻譯,其采用的翻譯方法主要是直譯加注。
夏含夷對《周易》①的翻譯部分采用直譯的方式,基本體例是:左邊的一頁是帛書《周易》和通行本《周易》,包括卦畫、卦名、卦序、卦辭、爻位和爻辭;右邊的一頁是帛書《周易》的英譯,順序依次是卦序、卦名、卦畫、卦辭、爻位、爻辭。對《易傳》部分,他也采用直譯的方式,但未將帛書本和通行本加以對照,只是將帛書本翻譯出來。對于有不同理解的文辭,則書后用注釋形式加以解釋,試舉兩例說明。
從表1可見,夏含夷基本采用直譯的方式。翻譯時,最重要的參考資料是通行本《易經(jīng)》(也稱傳世本),如果出土的帛書《易經(jīng)》本身在意義上是自洽的,那么他就按帛書《易經(jīng)》原文翻譯;如果在意義上不自洽,或意義不完整,那么他會參考通行本,并按通行本翻譯。必要時,他在書后以注解形式對一些差異加以辨析和說明。譬如,在“鍵卦”中,他對9處做注釋:鍵、享、浸、泥、鯩、翡、尚、抗和迵,因為這9處與通行本不一樣,卻在意義上自洽,這對讀者更好地認識古本很有價值。
表1 鍵卦原文與夏含夷的英譯(Shaughnessy 1996:38-39)
夏含夷曾經(jīng)表示,對于中國上古史,我們既有新的問題,也發(fā)現(xiàn)新的資料,這些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能影響我們的問題;反過來,我們的問題也能影響這些資料,因為在中國古代,在文本還沒有固定下來的情況下,抄寫者也是作注者,作注者也是抄寫者,兩者會混在一起。抄寫者在抄寫的過程中,對經(jīng)文會有自己的解釋,某個字應該是什么意思,他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抄寫,這就可以影響到經(jīng)文(黃曉峰 2009),類似意見同樣可在夏含夷帛書《易經(jīng)》譯本的“翻譯原則”中看到。
夏含夷在“翻譯原則”中提到,翻譯中國早期寫本時必須時刻注意“語音通假”問題,因為寫本中都是有意義的同音字符,但標準意義在不同語境中卻明顯毫無意義,如果譯者堅持按寫本的原樣譯出,也就是說,他認為每個字符代表標準書寫系統(tǒng)中習慣相連的一個字,那么譯者肯定無法正確地處理這一文本,而且語音通假可能使譯者不能任意改變這一文本,它要求譯者要調和這兩個極端而達至“中庸之道”,如此他才能按謄寫者的意圖來再現(xiàn)這一文本(Shaughnessy 1996:30)。
夏含夷指出,因為帛書《易經(jīng)》有其對應的通行本《易經(jīng)》,所以人們只要將帛書《易經(jīng)》和通行本《易經(jīng)》對照,便會馬上發(fā)現(xiàn)對應字符是否匹配。如果匹配,盡管不確定,但我們完全可以假設:這一字符代表通常與其有緊密關聯(lián)的字符;如果不匹配,譯者就得從不同的字符(意義)中加以選擇,甚至要再三閱讀才能確定。夏含夷借助通行本《乾卦》的“飛龍在天”和帛書本《鍵卦》的“翡龍在天”加以說明,帛書本“翡龍在天”中的“翡”就是通行本“飛龍在天”中的“飛”(同上:30-31)。
從表2的左欄可以看出,夏含夷的翻譯完全依賴李鏡池的文本及解釋,所以“鴻”(譯為the wild goose)是depths→slope→land→tree→mound→hill,是一步步從最低處走向最高處,完全符合我們觀察事物的先后和思維的邏輯順序;還可以看到的一點是:這兩段譯文都整飭得象《詩經(jīng)》中的詩歌,一唱三嘆,韻味無窮。
表2 夏含夷《漸卦》譯文比較
對于通行本《漸卦》,我們總感到困惑的是通行本的九三爻和上九爻是一樣的,從認知的角度看,這很不合理,因此很多易學家均就此加以解釋,如李鏡池(1981:106)認為:“阿”原訛為“陸”。因“路”不但與九三爻犯復,且不葉韻。故江永、王引之、俞越均說是阿之訛。阿、儀,古為韻?!对姟せ室印罚骸拔伊晡野ⅰ?。陵阿相次,可作旁證,據(jù)改?!墩f文》:“阿,大陵也”。其他學者也認為,通行本中的“陸”不對,應該是另外一個字。黃沛榮認同江永《群經(jīng)補義》中的說法:“陸當作阿。大陵曰阿,九五為陵,則上九宜為阿。阿、儀相葉,《菁菁者莪》是也”(黃沛榮 2008:155-156)。高亨(1979:438)認為,上九爻的“陸”當為“陂”,形近而誤?!摆椤迸c“儀”為韻。陂,水池。儀,一種舞具,用鳥羽編成。鴻進于池塘,易于射獲,可用其羽為舞具,自人言之,則吉。(自鴻言之,則不吉。)夏含夷直接吸收李鏡池的解釋(Shaughnessy 1992:593),這就是為何他最初把“陸”直接譯為hill的原因。但因翻譯帛書《易經(jīng)》時,他秉承直譯的原則,且帛書《易經(jīng)》與通行本《易經(jīng)》在這方面相同,故他直接將《漸卦》上九爻中的“陸”翻譯為land.
表3 漸卦比較
總體上,夏含夷的翻譯基于學術研究,既準確又貼近中國典籍的注疏傳統(tǒng),出土文獻還幫助他在翻譯時糾正通行本中可能存在的一些訛誤。但是,智者千慮,也偶有失誤。試舉他翻譯《系辭》中的一例來予以說明:
鍵(乾)以易(知),川(坤)以閒(簡)能。(Shaughnessy 1996:188)
“The Key” through change (knows), “The Flow” through the crack is capable. (同上:189)
上面的譯文簡潔明了,且一以貫之的“直譯”。不過,他把“易”翻譯為change,與傳統(tǒng)注疏不完全一致,與現(xiàn)當代的易學解釋也不完全吻合。高亨的解釋是:此易字乃平易之易,平易猶平常也。此知字當讀為智,智猶巧也。天創(chuàng)始萬物,可謂巧矣;然其應時而變化,皆有規(guī)律,不是神秘,而是平常(高亨 1979:506)。黃壽祺、張善文則解釋為“乾的作為以平易為人所知,坤的作為以簡約見其功能”(黃壽祺 張善文 2001:528)。
夏含夷對《易經(jīng)》做過多方面的研究:有對《周易》各本的評價;有對早期經(jīng)文解讀的進一步修正、拓展、深化;有對研究方法的探討,重塑學術視點等;也有對《周易》成書問題的探討等。夏含夷的學術興趣和研究方法始終如一:利用出土文獻來解決傳世文獻上的某一老問題,或利用傳世文獻來解讀出土文獻所提出的新問題(夏含夷 2012:1)。
縱觀夏含夷的易學翻譯和研究可以看出,他之所以能夠在國際易學界、史學界和文字學界享有很高的學術聲譽,這與他在中國古代文化史、古文字學、考古學、文獻學等方面的努力和與他及時向相關領域的專家請教學習的態(tài)度密不可分。作為一位美國學者,他一直關注我國出土文獻的進展,隨時更新自己的研究,這種精益求精、鍥而不舍的學術鉆研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通過翻譯代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髓的典籍,并進而經(jīng)典化,是提高中國文化國際影響力的一條有效途徑,其中合適的譯者非常關鍵,一些國際知名的漢學家完全可以勝任這一翻譯任務,而且我們也應該聘請這些精通中國學問的漢學家來擔當翻譯的職責(賈洪偉 2017:112,李偉榮 2015:46)?!都t樓夢》《西游記》《金瓶梅》和帛書《易經(jīng)》之所以能在英語世界也成為經(jīng)典,就是因為有霍克思(D. Hawkes)、余國藩、芮效衛(wèi)(D.T. Roy)和夏含夷等國際知名學者將其翻譯到英語世界。
注釋
①一般而言,夏含夷視六十四卦及其掛爻辭為《周易》,而視《周易》及《易傳》為《易經(jīng)》,詳見Shaughnessy, Edward L. Marriage, Divorce, and Revolution: Reading Between the Lines of theBookofChanges,TheJournalofAsianStudies, 1992(3).
②試比較韓自強的著作《阜陽漢簡<周易>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4年),第52-53頁中的相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