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與文明

胡漢昌

武漢，一個人口過千萬的世界級特大城市，突因嚴重疫情而全面“封城”，這在人類歷史上是第一次。

從歷史上席卷全球的瘧疾、傷寒、霍亂、鼠疫、天花，到本世紀開始流行的艾滋病、非典、禽流感、登革熱、埃博拉，人類的文明史，就是與疫病同行的歷史，也是與疫病抗爭的歷史。

其一，疫病曾毀滅文明。鼠疫，在所有疫病中最令人恐懼，歷史上它導致的死亡人數(shù)超過2億，僅14世紀蒙古大軍攜帶鼠疫桿菌入侵，一次就導致歐洲超過1/3的人口死亡。天花，深刻影響了人類進程，數(shù)百名西班牙殖民者能夠征服阿茲臺克帝國（現(xiàn)墨西哥），靠的就是讓對手染上致命天花病毒，直接導致兩千多萬土著人死亡。

戰(zhàn)爭是毀滅文明的主要方式，病菌又是戰(zhàn)爭的超級“武器”。 天花病毒對西班牙殖民者的致病率不超過10%，對當?shù)赝林说闹滤缆蕝s超過90%。這是因為一種病菌在一個族群中發(fā)生過后就會在這一群體中逐步產(chǎn)生抗體、具有免疫力，但當這一群體攜帶病菌進入另一相對隔離族群時，就會產(chǎn)生毀滅性的打擊。人是文明的基本要素和文明傳承的主要載體，毀滅人就是在毀滅文明，印第安文明、瑪雅文明的消亡都是如此。

其二，疫病也伴隨文明。一部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也是疫病的遷移史。狩獵時代，病菌相對固定地寄宿于野生動植物，人類則遷徙移動、被感染的機會不大。農(nóng)耕時代，人類停止遷徙、人口密度大增，這為病菌的深度傳播提供了舒適的溫床。工業(yè)時代，人們城市化棲居，城市人口密度越來越大，不斷增多的流動人口、更加便捷的交通，讓病菌搭上了廣泛傳播的高速便車，疫情的擴散速度和控制難度都遠超以往。

病菌與人類進行的是一場不斷升級的競賽。早期，人類對待疫病的唯一手段是緩解癥狀，靠自身免疫力系統(tǒng)的自然機制調(diào)節(jié)。病菌的優(yōu)勢是繁殖速度快、基因突變快，這意味著每次新疫病出現(xiàn)后人類都會先經(jīng)歷大規(guī)模的死傷，然后再經(jīng)過幾代人的時間產(chǎn)生抗體、獲得免疫力。但這種共生共存和相對平衡是短期的、暫時的，舊的病菌不斷升級變異，新的病菌不斷從野生動物傳到人。

其三，疫病更阻擋不了文明前行的步伐。疫病的流行，讓人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人類在承受疫病帶來的損失和痛苦時，也同樣在創(chuàng)造著文明。疫病非但沒有毀滅人類，卻激發(fā)出人們抗擊的勇氣和能力，一次次擊退疫病，使人類的繁衍得以生生不息、充滿生機，也使人類變得更加堅強、更加理性、更加智慧，從而一次次推動人類文明向前發(fā)展。

人與疫病競賽的天平倒向人類，在于科學和文明的進步?？股睾鸵呙绲陌l(fā)明，使人類不再處于被動的防守，于是天花絕跡了，小兒麻痹癥、麻風病等重大疫病即將消亡。同時，舊病菌的變異和新病菌的出現(xiàn)越來越快，人類研發(fā)新藥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戰(zhàn)勝疫病的能力越來越強。總體而言，疫病對人類社會的破壞和沖擊力早已呈逐步衰減之勢。

疫病與文明的關系，相當程度上也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在人類之前，病菌就在自然界廣泛存在，與病菌共存是人類無法回避的客觀事實。新型疫病絕大多數(shù)來自野生動物源，專家估計還有數(shù)以萬種的野生動物病毒未被發(fā)現(xiàn)。因貪吃野味等不良嗜好，每年都有數(shù)種病毒從動物傳給人類，而且發(fā)生的頻率越來越快。因此，人與自然必須和諧相處，敬畏自然、善待野生動物尤為重要、迫在眉睫。

人類不能說已可坦然面對任何新疫病的挑戰(zhàn)，武漢遭受的史無前例的嚴重疫情就是明證。但秉持科學和理性的精神，不屈不撓，頑強抗爭，人類就一定能夠戰(zhàn)勝突如其來的疫病，庚續(xù)前行。

武漢，因巨大犧牲而崇高，因奮力抗爭而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