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約

劉學柱

何英是大強的大學同學，兩人大學四年，風平浪靜，大學畢業(yè)后，在相隔幾百里的地方上班，卻在網上談上了。終于有一天，何英答應了大強的請求，兩人見個面，確立戀愛關系。

大強買了張動車票，奔幾百里的路去赴約。按照行程，到達時離約會時間還有將近兩個小時。大強合計這正好可以調整下狀態(tài)，熟悉熟悉周邊環(huán)境。

動車準時啟動。大強腦子中滿是何英的影子，想象著與英子見面時的情景，沉浸在千奇百怪的揣想中。這時候，廣播播報火車前方到達黑石站，同時車廂屏幕上也顯示同樣的字眼。大強眨巴眨巴眼睛，蒙了，嘀咕道：“黑水站過了？”

旁邊的人立即搭腔：“你黑水站下車？你剛才咋沒下，下一站是黑石站了?！?/p>

大強連忙打開手機，查找動車行駛線路，千真萬確，黑水站已經過了。黑水站是大強下車的地方，他在那兒下車，打的不到十塊錢，坐公交兩塊錢，就可以到達夢圓咖啡廳，他將在那兒與何英見面。可是現在過了站，下一站是黑石站，兩地相差六十多公里。

動車不一會兒就到了黑石站，大強懊惱之余又有些慶幸：幸虧預留了兩個小時，到了黑石站，花百把塊錢打個的，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夢圓咖啡廳，不耽誤約會。

大強下了車，出了站口，發(fā)現這個黑石站是個山窩窩的小站，在這兒上下車的，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車站找不到一輛出租車，只有輛三輪人力車懶散而放肆地停在路中央。環(huán)視四周，黑洞洞的一片，層巒疊嶂。

大強摸出兩百塊錢，晃動著對人力車夫說，能不能給我找輛小車，貨車也行，把我送到黑水。這個錢要是不夠，我再加。

大強又要掏錢，他這次過來約會，帶足了錢，除去現金，微信、支付寶里還多著哩。那個人慵懶地搖了搖手，漫不經心地說：“這地方除去一天一趟動車經過，沒別的路可走。想搭乘小車、貨車到黑水，得繞過這些大山過去，少說也有三四百里路。”

這話如一瓢冷水潑在大強的腦門心，從頭頂到腳板心，通透地涼。大強摸出手機，查導航圖，發(fā)現黑石與黑水近在咫尺，動車在山洞里拐來彎去蜿蜒六十多公里，其實直線距離不到十里路。

大強曾在一個資料上看過，黑石與黑水之間，在山巒間是挖有一個隧道的，據說是日本人挖的，但隧道剛剛挖通，日本戰(zhàn)敗，這條隧道就廢了。幾年前，這兒修筑鐵路，沒有像日本人那么蠻干，線路沿山勢行走，雖然繞了不少路程，但省事不少。

大強向人力車夫問起那個隧道，那人遲疑了下，說道：“是有個鉆山隧道，但離這兒有兩里多地，從這兒過去是個山坳，那里幾乎是個原始山林，沒人過去。”那人上下打量著大強，又道，“你想從那隧道去黑水？那倒是個捷徑，只是不知能不能走通，這大晚上的也太兇險。”

大強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人力車夫。

大強決定去找那個隧道，出了車站，就是一個山坳，莽莽蒼蒼的都是樹，不知有多幽深。大強一頭鉆進樹林中。

天并沒有完全黑，但山林卻越來越幽暗，樹木間遍地是藤蔓和荊棘。大強撿到一個瓦工戴的安全帽，將里面的樹葉泥水弄掉，扣在頭上。他脫下一件襯衣，將臉和脖子包好，怕毀了面容。

經過幾十米的緩坡后，就是懸崖峭壁，大強抓住藤蔓，蕩蕩悠悠地往下滑，下到谷底，抬頭一看，發(fā)現一個洞口在自己頭頂上。大強驚喜不已，大為振奮。根據他看到的資料，這條隧道也就八九里的長度，人力車夫也證實了資料上的說法?，F在，他只要穿過這條隧道，就到了黑水境內，便可以在約定的時間內，與何英見面。

大強尋找往上攀緣的地方，急迫之下卻沒有尋著，時間不允許他耽擱。他終于找到了一根可以攀緣的藤條，但卻是根刺條。大強顧不得許多了，將包裹臉脖的襯衣一撕為二：一塊包裹臉脖，一塊裹在手上。盡管如此，在攀爬過程中，大強還是幾次雙手一滑，被刺條刺得鮮血淋漓。

大強好不容易爬上了懸崖，拔去手上的刺，用那襯衣將傷口包扎好。大強站在山壁上才發(fā)現，不遠處就是個緩坡，是不必費這么大勁兒攀爬的。但大強不后悔，畢竟他上來了。

大強走了三四十米距離，面前赫然出現個隧道。隧道黑咕隆咚的，一眼望不到底，神秘莫測，蕩著陰冷的風，一會兒吸進去，一會兒吹出來。

大強瞪眼看著隧道，雙腿有些邁不開，他感覺在這一片原始森林中，這不是個隧道，是巨獸張開的嘴巴，要把他吸進去一口吞掉。

但大強腦海中又浮現出何英來，想起他們的約定，他的耳際好像回蕩著時鐘嘀嗒嘀嗒的敲擊聲。大強抬起腳來，踏進隧道。

隧道越走越暗，黑乎乎一片，沒有盡頭。大強弄不清是天完全黑了，還是隧道里面太幽暗。他想打開手機照明，但手機一亮，四周更顯得黑暗可怖，像無數的巨獸、魔怪，張著大嘴向他迫近。他干脆收起手機，埋頭往前走。

隧道是個半拉子工程，地面不平坦，坑坑洼洼，大強走著走著就會被什么絆一下，不是一個跟頭摔倒，就是激出“嘩啦”“叮當”“哐咚”的聲音，在隧道里格外清脆，久久回響。

大強又被腳下的什么東西絆倒，摔了個跟頭，當他再次爬起來時，發(fā)現前面兩道藍光射向自己。大強腦袋“嗡”的一下，意識到是頭惡狼。惡狼蹲守在他的面前，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大強雙腿如篩糠般哆嗦起來，他不覺回頭看了看，身后居然也有兩道藍光。大強不明白，怎么一瞬間前后出現兩頭狼，一副伺機夾擊他的樣子。大強進不得，又退不得，可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行。兩頭狼見大強繃直著不動，前呼后應地嗷嗚起來。大強頓了頓，便應和著狼嚎聲，也“嗷嗚嗷嗚”地嚎起來，邊嗷嗚，邊往前走。前面的惡狼居然“嗷嗚”著步步后退。后面的惡狼則“嗷嗚”著步步跟進。

大強摸出手機，準備當武器，不想摁亮了手機。兩頭惡狼在這一剎那居然都向后跳了跳，但都沒有逃走，也許它們早將大強算作了口中餐，不甘心輕而易舉放棄。大強卻頓時看出了門道：惡狼怕亮光。大強心頭一喜，將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一道亮光如利劍，刺穿黑暗。大強對準惡狼晃動著手電筒，兩頭惡狼驚恐地向前后兩個方向，如箭般跑開，消失在黑暗之中。

驅走了惡狼，大強再也不惜手機的儲電了，也不再懼怕燈光帶來黑夜的幽深、神秘和恐怖。他大開著手機的手電筒，照亮隧道，也嚇?？赡茉俪霈F的什么野獸。

大強走著走著，手電筒一閃之下，發(fā)現隧道前面影影綽綽盤坐著個人，背對著大強，擋在中央。大強身上的汗水一下冒了出來。這個人是誰？怎么坐在這兒，這樣一動不動地背對著他，是不是等他！

大強搜腸刮肚，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會有誰坐在這兒等他，難道會如電影中的黑道，要在這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了結他？誰又與他有這么大的深仇大恨呢？又如何知道他的行蹤，等在這兒？難道這人與何英有關系，愛著何英，何英卻愛上他大強，于是到這兒要他大強的命？

大強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這么遠的路了，沒有不往前走的理。大強昂首挺胸，邁著大步往前走。那人依然一動不動，也一語不發(fā)。隧道到了這人這兒尤其狹窄，大強預備著這人驟然向他發(fā)起致命一擊。可是走過那人身邊時，那人依然那么端坐著。大強走了過去，那人也沒有在大強身后，給他一家伙。

大強十分納悶，大膽地將手電筒對著那人細看，這才發(fā)現這是一具僵尸。不知道這人是如何死在這兒的，一具僵尸又是如何能坐立不倒的;而野狼等野獸，為什么沒把他吃掉，而且似乎連碰下這人也沒有，所以他才端坐不倒。

大強不愿多想，他只想著何英。大強心中釋然了許多，因為隧道就要到頭了，黑水就在眼前。

大強加快腳步，耳邊是颼颼的風聲，他疑惑會不會有陰魂在他背后向他襲來，腳下不覺更快。

謝天謝地，前面出現了亮光，看來前面就是洞口。大強心中歡呼著，沖向洞口。這時大強發(fā)現月光下洞口站著個女人，背對著洞口。這女人娉娉婷婷，站了個可人的造型，十分嫵媚。

要是在別的地方站著這么個女人，一定給人無窮美妙的感受，但在這個地方，這么個黑咕隆咚的夜晚，就令人毛骨悚然了。大強頭發(fā)都豎了起來。這是個幽靈嗎？等在這兒干什么？

大強揮舞著手機，將手電筒做武器，尖叫著往洞口沖，一口氣沖出洞口。不想，大強一腳踩空，嘩啦啦滾了下去，那個女人也滾下去了。

隧道口外又是個狹長的山坳，難怪日本人隧道修成了，卻沒架成鐵路，這工程太龐大了，也太艱難了。

大強滾落在山坳，卻沒有暈倒，一看跟他一起滾落的女人，不過是個商場賣衣服用的那種塑料模特。誰弄這么個模特，放在這個隧道口？

大強沒工夫細究，手里的手機還在，想看看時間，手機已經沒電了。

大強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居然碰到一輛摩托車。摩托車停住了，跳下個年輕人，大強便央求年輕人捎他一程。年輕人聽了大強說的原委，爽快地讓大強上了摩托車。

摩托車一直將大強送到夢圓咖啡廳。大強長舒了口氣，往里走，迎面見到何英。大強渾身是血，衣服襤褸，全不像來約會的樣子。何英詫異地上下打量著大強，說道：“你遲到半個小時了，打你電話也關機，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大強咧嘴一笑，說道：“謝謝你等了我半個小時，一言難盡??！”

何英聽了大強的敘說后，深情地對大強說：“大強，我本是要考驗你一段時間的，現在看來，這個過程可以省略了，因為我已經看出你是一個可靠的男人！”